APP下载

19世纪的法国太歌剧:圣—桑的《参孙与达利拉》

2017-12-29欧南

歌剧 2017年8期
关键词:斯人达利咏叹调

欧南

【歌剧内容】希伯来人倍受腓力斯人的暴政之苦,其领袖参孙勇敢刚强举世无双,号召人民奋起反抗。腓力斯人自知无法抵御他的神力,就设法让美女达利拉去征服他的心,并让她探明参孙力量的秘密。参孙被达利拉迷惑而泄密,于是被剃掉了头发失去神力成为腓力斯人的俘虏遭受各种凌辱。在祭奠腓力斯的神达贡时,参孙被拉进神殿倍受嘲弄。参孙向上帝祈求最后的奇迹,终于重新获得神力。他推倒了神殿的柱子,庞大的神殿轰然坍塌,参孙自己同三千多敌人同归于尽。

“徒具虚名”的天才

圣-桑(Camille Saint-Saens,1835~1921)是个很有意思的例子。虽然他很早就已经建立起作曲家的声誉,但并没有得到一致公认,甚至被贬低为“徒具虚名的知名作曲家”。而各种不怀好意的攻击可谓是层出不穷,这或许关系到音乐趣味问题,但更多的也是来源于人们对天才与生俱来的嫉妒。这种例子我们看到的实在太多了。

我们不妨先来看看这位“徒具虚名”作曲家的才华吧!在巴黎音乐学院档案馆里,至今存放着一份圣-桑短小的钢琴曲手稿,上面标明的创作日期是1839年3月22日。而圣-桑的出生年月是1835年10月9日。也就是说,圣-桑写这首钢琴曲的时候,还不到4岁,比莫扎特作曲的年龄还小。神奇还在继续:5岁时,圣-桑便沉湎于莫扎特的歌剧《唐璜》的总谱里,并因为出色的钢琴演奏,成为沙龙常客;在10岁左右,他便可以从贝多芬的32首钢琴奏鸣曲中任选一首,凭记忆背谱演奏;16岁时,他已经创作了《第一交响曲》。虽然我们现在偶尔也能发现几个音乐神童,小小的年纪,钢琴演奏的水准令人惊叹,但如果和圣-桑相比的话,恐怕还是落于下风。除了音乐之外,圣-桑的个人爱好也非常广泛,他是法国天文学会会员,精通天文和考古,还出版过诗集,写过各种音乐评论,编辑出版过格鲁克、拉莫的作品集,可以说是位博学多才的人物。

圣-桑被人指责的原因,其实和门德尔松相似,他们的音乐趣味都是古典的、雅致的,旋律华丽多姿,配器典雅精致。他们都是不世出之天才,是上帝的宠儿,但都有作品缺乏深度的致命弱点。尤其是在追求伟大性的年代里,“19世纪是知识分子的‘英雄时代,这个世纪中,每个有创造力的人都成了武士和斗士,为巨大传统的占有权和延续那(物有所值的)强盛的过去而战。”(阿尔弗雷德·爱因斯坦,《音乐中的伟大性》)因此,像圣-桑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缺乏深度的纯音乐作品,在时人眼里自然是落伍的娱乐音乐。不过真正理解他的还是法国人,古诺就说过:“(圣-桑的音乐)不但高尚,而且很高尚,仿佛出自一个优等种族和一个名门。”这对熟悉圣-桑音乐的人来说,是最贴切不过了。

圣-桑虽然是一位出色的作曲家,但他的才能是在管弦乐里,而不是歌剧方面。这有点像舒伯特和舒曼,虽也都写过歌剧,但并不成功。圣-桑同样缺乏戏剧方面的才能,故此虽写过13部歌剧,但得以传世的也只有这一部大歌剧风格的《参孙与达利拉》。而事实上法国的歌剧大多风格雷同,抒情有余但缺乏戏剧的震撼力。

正如人常常不易发觉自己的弱点一样,歌剧实际上统治了19世纪的法国舞台,一个歌剧作曲家所取得的荣耀要比一个器乐作曲家多得多,红极一时的梅耶贝尔让罗西尼放弃创作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而圣-桑所擅长的却是器乐作品,我们在他的交响曲,交响诗、钢琴协奏曲以及小提琴作品中,已经领教了圣-桑出色的器乐才华,但他却觉得自己最好的作品是歌剧,哪怕很多人以怀疑的眼光指责他胆敢去写歌剧,也无法阻挡圣-桑创作歌剧的决心,这也说明了歌剧在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参孙与达利拉》这部歌剧的故事取材于《圣经·旧约·士事记》,描写以色列英雄参孙的悲剧。按中国通俗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斗士参孙孔武有力,力大无穷,是以色列人的英雄,他帮助以色列同胞摆脱腓力斯人的奴役和统治,但他的弱点也同样明显,迷恋女色,以至于在腓力斯少女达利拉的诱惑下,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惊人的力量来自头发。虽然最终参孙推断了大厅里的圆柱,和腓力斯人同归于尽,但悲剧的命运已经不可更改。这个故事具有寓言性,也有现实意义。古今多少英雄汉,尽折美人腰!

圣-桑选择《圣经》中的故事作为歌剧剧本,主要是受门德尔松清唱剧《伊利亚》的影响。圣-桑本來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一部清唱剧,但在朋友的建议下,决定把它谱写成歌剧。

命运多舛的《参孙与达利拉》

这部歌剧的脚本由圣-桑的堂兄弟费迪南·勒梅尔(Ferdinand Lemaire,1832~1879)编写,全剧共分三幕。这部过于精雕细刻的歌剧也显得命运多舛,圣-桑历时四年,在1872年才完成这部歌剧,却未能在巴黎争取到上演,最后还是在李斯特的帮助下,将这部歌剧译成德文后才于1877年在德国的魏玛得以首演。而法国则是在过了15年后的1892年才接受这部歌剧。

我们现在可以通过一些史料记载,来了解一下这部歌剧的演出情况。在1870年时,圣-桑完成了这部歌剧的第二幕音乐,并进行了非正式的演出,但反响一般。到了1872年全剧完成后,由于缺少演出的机会,这部歌剧被束之高阁长达两年,其间圣-桑所承受的内心煎熬可想而知。到了1874年,在女歌唱家保琳娜·维亚尔多(Pauline Viardot,1821-1910)提议下,圣-桑邀请了巴黎音乐界的上层人物,前来观看歌剧第二幕的私人演出,由保琳娜·维亚尔多饰演达利拉,奥古斯特·尼科饰演参孙,而钢琴伴奏则是圣-桑。结果,这次私人演出还是以失败告终。歌剧院的经理亨利·哈兰吉诺只是礼貌性地祝贺试演成功,而本人却并未到场,并声称:自己不能也不愿意把以“不思悔改的瓦格纳分子”而自居的圣-桑的这部歌剧介绍给观众——这等于已经宣判这部歌剧的死刑。而更让圣-桑寒心的,还是在1875年3月的一次试演,这次《参孙与达利拉》的第一幕是以协奏曲的形式,在巴黎夏特莱剧院(Theatre du Chatelet)上演,结果得到评论界的一致否定,指责这部歌剧完全没有旋律,和声刺耳,配器连中等水平都没有达到。

这种评论令圣-桑失望之极;不过客观地说,当时评论界苛刻的批评并非言过其实。这部剧即使放到现在上演,也定有人会有同感。而以我个人的眼光来看,《参孙与达利拉》第一幕的前半部分乏善可陈,音乐的风格也不是圣-桑所擅长的,而参孙只是一个脸谱化的人物,缺乏角色内在深度的刻画,只有瓦格纳风格的形,没有瓦格纳人物的魂。瓦格纳笔下的宣叙调虽然不免冗长乏味,但他所刻画的人物的戏剧性动力,显然高出很多人许多;而圣-桑驾驭这种场景的能力则差了一大截,啰嗦平庸,既无旋律的美感,也缺乏戏剧推进的张力和紧张感。第一幕只是到了结束部分,达利拉率腓力斯众少女登上舞台时,才真正显现了圣-桑所擅长的华丽、舒展。在这里,法国式的音乐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轻快、优雅,细腻抒情。

客观地说,这部歌剧如果没有后面两幕的精彩,是不可能在歌剧史上站住脚的,圣-桑虽然缺乏足够的戏剧才能,但他毕竟是抒情大师,尤其是第二幕中达利拉唱的咏叹调“我心花怒放”(Mon coeur souvre a ta voix),旋律舒展而宽广,美到极致,哪怕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子,听了这首咏叹调也会动容。还有第三幕腓力斯人跳的舞蹈,富有东方情调的旋律,绚丽灿烂,堪称杰作,在同類作品中,也只有鲍罗丁的歌剧《伊戈尔王》中的“波罗维茨舞曲”可与之媲美。

值得庆幸的是,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巴黎人虽然不认可圣-桑的这部歌剧,但李斯特却认可它。或许是因为曾经都是神童,都饱受过世人的非议,在音乐理念上都反对勃拉姆斯过于僵硬的学院派风格,圣-桑和李斯特互为欣赏。圣-桑的《c小调第三交响曲》就是题献给李斯特的,这不但是出于友谊,更是因为圣-桑在该曲中,采用了李斯特交响诗中“主题变形”的技巧,这种主动采用同行的作曲技法,不用说,就是对同行最真诚的敬意。

圣-桑甚至表示,没有李斯特,他就不可能写出《参孙与达利拉》。早在1870年,圣.桑在魏玛时,便和李斯特谈起了写作这部歌剧打算,李斯特充满信任地告诉他说:你把作品写完,我将它放在这里(魏玛)上演。但好事多磨,由于“普法战争”的影响和拖延,一直到了1877年12月2日,《参孙与达利拉》终于在李斯特的安排下,在魏玛的大公剧院(Ducal Theatre)举行了首演,当时的指挥是丹麦人爱德华·拉森(Eduard Lassen),首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人们仿佛突然才发现,这部歌剧的作者居然是一个法国人。首演15年以后,《参孙与达利拉》才得以在巴黎演出。但它对圣-桑曾经的伤害已是无可避免了。

圣-桑虽然只是以一部歌剧流传于世,但也有人认为他于1890年写的五幕歌剧《阿斯卡尼奥》(Ascanio)更好些,这部歌剧本来叫《本韦努托·切里尼》(Benvenuto Cellini),为了避免和柏辽兹的同名歌剧相混淆,故此改成这个名字。但从1921年圣-桑去世后,这部歌剧就再也没有上演过。或许是当时人的趣味和现在不同吧!而我个人觉得《参孙与达利拉》的流行与其第二幕达利拉的咏叹调“我心花怒放”是分不开的,正如贝利尼的《诺尔玛》的流行和剧中的“圣洁的女神”分不开一样,这两首咏叹调在演唱及风格上十分接近,都是以平缓而舒展的旋律进行,深情饱满。虽然在歌曲的内容上“圣洁的女神”充满纯洁而深邃的情感,而“我心花怒放”只是达利拉诱惑参孙的虚情假意。但它们的基调是一样的,如果达利拉不是那么深情地诱惑参孙的话,参孙也不可能上当,说出埋在心底的秘密。

有时,一部歌剧的成功,只要一首咏叹调就可以了。只是,写出一首能彪炳史册的咏叹调谈何容易!

猜你喜欢

斯人达利咏叹调
达利的超现实之旅
秋天咏叹调(组诗)
毕加索&达利:亦师亦友亦对手
我在街上走
斯人已逝 经典长存
王宝钏
——寒窑咏叹调
我在街上走
人生咏叹调
老李的咏叹调
我在街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