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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催花发

2017-12-28周桐淦

雨花 2017年12期
关键词:雨花笔会酒厂

周桐淦

“文学活动”加引号,是因为此乃《雨花》老主编顾尔镡的原话,是他对后来人的殷殷嘱托。

我到《雨花》任职非常突然。1984年夏天,当时的团省委副书记林祥国找我谈话,说省作协通过省委宣传部协调,要调我去《雨花》任职,征求我的意见。我很坦诚地向老林表白,自己是在编辑、记者岗位上工作得还不算合格的时候,1983年12月被团省委匆匆推上《江苏青年》(即现在的《风流一代》)副总编辑岗位的,这个时候要我去当时江苏文学的重镇《雨花》主持工作,我个人十分惶恐,自知无力胜任,恳请还留在团省委工作。老林也很坦率,说这是征求你个人意见,团省委也不想放行。后来听说《雨花》有了代主编,心中觉得放下了一个包袱。

不料,1984年12月底,林祥国书记又找我了,要我立即做好工作交接,元旦上班后就得去作协报到,这次是组织决定,必须服从。

就这样,1985年元旦之后,我来到了《雨花》杂志。来了以后知道,主编叶至诚因为肾摘除,医嘱休息为主,组织上大概是看中了我的年轻力壮,做了这样的决定。我和《雨花》是有感情的,1978年《雨花》恢复刊名以后,我在几位编辑老师的指点下,发表过好几篇文艺评论和报告文学,但仅此而已。那时,编辑部十多个人,我年龄最小,31岁,居然要人模狗样地以副主编的身份“主持工作”,其战战兢兢之情可想而知。所好的是,《雨花》的几位老主编于我都是父辈的年纪,交流中有种自然的亲近感。一次作协会议后,老主编章品镇、顾尔镡和叶至诚,同时关心我初到《雨花》的感受,顾尔镡听后朗声大笑,说惶恐什么?没什么好害怕的,搞文学就是要多开展活动。文学活动、文学活动,活动开了,稿子就有了,刊物就好看了,文学就繁荣了。

受几位老主编的悉心指导,《雨花》活动开了。先是改变机制,由原来的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等栏目组建制,改成编辑部建制,山谷、叶玲玲担任编辑部主任,两位主任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默契配合,风生水起。编辑部建立后的第一个大型文学活动是“文学与酒”双沟散文笔会。此前,山谷和汪家厚在《雨花》发表了报告文学《酒与人》,作品介绍了双沟酒厂厂长陈森辉在改革开放初期励精图治、振兴双沟酒厂的感人故事,可巧的是,陈森辉当年就是因为爱好文学被打成“右派”,落难苏北农村的,《酒与人》为双沟酒厂和双沟酒走向市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陈森辉执意要请编辑部的同志去酒厂看看。编辑部一合计,198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借此机会,请一批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作家重回根据地,重温旧梦,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于是,1985年深秋,“文学与酒”大型笔会在泗洪县双沟酒厂隆重举行,老一辈作家陈豋科、茹志娟、王啸平、艾煊、石言、陆文夫、高晓声、林斤澜、田流、刘心武、张弦、吴泰昌,以及我们江苏的一批实力中青年作家共40多人参加了笔会。那天,双沟小镇像过节一样,人们终于把《红日》《百合花》《柳堡的故事》《钟山风雨》《美食家》《陈奂生上城》《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等经典影视作品和它们的作者一一对应,合成到了一起。32年过去了,笔会盛况还历历在目,有几朵花絮犹值一记。车队在盱眙黄花塘新四军旧址附近停车休息时,茹志娟一下车就说,这个地方我们部队驻扎过,她一头钻进路边农户家,出来时眼含热泪,连说没什么变化,就是路边多了几根电线杆子,“改革开放一定要加快进程啊!”还有,号称题词快枪手的高晓声老师,借着浓浓酒意,挥就了“举杯只愁淮水少,开口便说海是田”的高体书法条幅。笔会的高潮是双沟酒厂与《雨花》《钟山》签约,连续3年举办3届 “双沟散文奖”征文,这在当时虽不说开了文坛先河,也算件影响全国的盛事。现在各大出版社散文选本中的精典篇目,不少都是那时的获奖作品,如《故乡的食物》(汪曾祺)、《个园话竹》(忆明珠)、《红沙发》(叶兆言)、《重逢路翎》(化铁)、《我和篮球》(赵恺)、《白发与青丝的回忆》(戎之随),等等。

1988年是个特殊的年头,思想文化界山雨欲来,风起云涌。秋日苏州的南园宾馆,《雨花》“新世说”座谈会在月色朦胧中热烈进行着。树木池亭,景物绰约,大伽云集,各抒己见。李国文来了,张洁来了,谌容来了,蒋子龙来了。当时在国内报告文学界看好的作家贾鲁生、张嵩山、杨守松等来了。吴泰昌以文艺报副总编的身份带领晓蓉等一众干将来了。省作协的主席们几乎全部在场,艾煊、陆文夫、顾尔镡、高晓声、朱苏进、赵本夫,以及家在苏州的范小青……现在想来不可思议的是,身为国家文化部长的王蒙,居然以普通作家的身份,从头至尾参加了这次笔会。那天晚上的座谈是我主持的,在大家激情高涨的时候,王蒙老师请求发言。他说他很爱看《雨花》的“新世说”,阅今思古,常常引起一些思考。新世说很像古代的“谣”,大家可别小看了古时候的“谣”,它既代表了民意,又反映了天意,尤其是在各种大的政治事件之前、在社会变革之前,“谣”往往是某种预示。作家要冷静对待,从中引发思考,服务于自己的创作。这次笔会的主旨是研讨新世说、座谈报告文学的走向与选题,王蒙老师这番话,我们当时听起来有点云里雾里,但主编叶至诚说,王蒙是大智慧,这段话要写进纪要中去。王蒙老师的这段话原汁原味地记录在《雨花》见刊的笔会纪要里,在后来的政治生活、文化生活中也不断启发我们的思考。我们的直接得益是,新世说尽管是“走钢丝”题材,以反思、批判文革期间和现实生活中的假、恶、丑为主(当然也有点赞真、善、美的作品),笔记体记实,有点像今天的微信段子,被人们认定要成为“下架”产品,但由于我们严格把关,掌握分寸,不仅一直“安全生产”,主管部门甚至连“黄牌”都没给过,江苏文艺出版社还曾经合辑出版,发行效益不错。还有,1989年之后,《雨花》在报告文学方面,连出重拳,涌现了一批有影响的作品,如杨守松的《昆山之路》、凤章的《张家港人》、杨旭的《大江东去》、徐志耕的《南京大屠杀》、张嵩山的《年广久和他的傻子瓜子》、高汉铭的《扬州市长的信访接待日》等。前两篇分别获得了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和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雨催花发”,原本是《雨花》诗歌版的一个栏目名称,后来的实践中,这句话成了编辑部催生江苏文学新生代的座右铭。《雨花》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以集束手榴弹的方式,在全国同类刊物中,率先推出“江苏青年作家作品小辑”,一次发表同一青年作家两至三篇不同风格的作品,小说为主,散文、报告文学兼而有之,同期配发专题评论。以作品小辑形式在《雨花》亮相的作家,有叶兆言、苏童、夏坚勇、梁晴、薛兵、唐炳良、陈歆耕、成汉飙、恽建新、黎化等20多位。80年代末,编辑部在太湖专门为小辑作者开了一次“诊脉”笔会,丁帆、盛子潮、高洪波、秦文玉、李劼、汪政、费振钟、王干等新锐评论家和小辑作家捉对解剖,集体品评,品评中有和风细雨,有面红耳赤。当时的党组十分重视这次活动,书记海笑、副书记俞胶东全程参加了四天的活動。《文艺报》报道这次笔会的标题为《〈雨花〉组织江苏青年作家“太湖论剑”》。

为了写作本文,我回编辑部浏览了一下我在《雨花》16年(1985-2000)的合订本,在1988年12期汪政、晓华的一篇评论前,我沉思良久。文章的标题为《小辑在1988》,1988至2017,又是一个30年。前不久,我为《雨花》纪念册写过几句话,再次引用,权当本文的结尾:

60岁的《雨花》要当成两个30岁庆贺,因为30岁青春年少,30岁生机勃发。愿《雨花》以昂扬的姿态开启又一个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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