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纸传史 以墨留真—记南京大学藏金石拓片展
2017-12-28徐飞
◇ 徐飞
以纸传史 以墨留真—记南京大学藏金石拓片展
◇ 徐飞
金石拓片历史悠久,艺术价值极高,它借助纸和墨,采用中国独有的椎拓技艺,以极轻盈之纸张,将铸刻在钟鼎石碑、砖瓦竹玉等厚重而坚硬器物上的文字、图像清晰完整地保存下来。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和收藏家之间常以拓片馈赠、交换,极大地推动了中国传统文物、艺术品的鉴赏和研究。
拓片最早出现的年代已无从考证,其第一次流行是在五代时期。当时由工匠先将名家墨迹刻在石上、木板上,然后再拓下来装裱成册,成为法帖。现存最早的碑帖拓片是唐太宗《温泉铭》、唐《神策军碑》的唐拓本。一直以来,金石拓片备受士大夫文人的喜爱和追捧,在北宋、清康乾、晚清至民国初的三次全国性收藏热中,拓片一直名列前茅,文人雅士皆对其十分痴迷。在清代康乾时期,盛行金石学,拓片收藏甚为流行。据资料显示,当时经金农、毕沅等人题跋的碑帖拓片,立即可以身价百倍。明清至民国,董其昌、康有为、鲁迅等均为收藏拓片的大家。
从民国时期开始,许多珍贵的金石拓片逐步进入图书馆、博物馆、大学等公立机构。大学的研究机构也开始成为拓片收藏、整理与发掘的新型社会力量。而百年名校南京大学在拓片收藏方面也是硕果累累。自20世纪20年代起,历经几代专家学者苦心经营,目前学校共珍藏两万余件中国历代金石拓片。在南京大学115周年校庆之际,由南京大学主办,南京大学博物馆承办的“楮墨留真—南京大学藏金石拓片展”在南京大学美术馆开幕,从现存的两万多件拓片中遴选出一百多件拓片精品进行集中展示。
展厅外观
展厅一角
《大观帖》宋拓本
一、展览概况
1.精品荟萃 气韵卓然
本次展览共设六个主题,分别是金石辉映、南京碑铭、蜀中画像、法书经典、昭陵六骏、墓志纹饰。展品风格多样,内容广泛,其中部分拓片的原器已有损毁或遗失,只能靠拓片窥其全貌,因而更显其弥足珍贵。
第一部分“金石辉映”主要展出金石拓本,涉及青铜器、石刻造像、瓦当、善业泥等各种类别。原器大多出自陈介祺、潘祖荫、端方等晚清金石名家旧藏,是南京大学藏拓中的精华。第二部分“南京碑铭”主要展出南京地区石刻拓片。南京大学博物馆收藏的南京地区石刻拓片有二百多种,而《萧憺碑》和《明徵君碑》可称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件。前者为南朝梁皇室贵族萧憺墓的神道碑。南朝帝王陵墓石刻能够保持至今的寥寥可数,碑文可堪识读的仅有《萧憺碑》一件。后者建于唐高宗时期,为唐高宗亲自撰文,高正臣书丹,碑文内容主要是为了纪念栖霞寺始建者—明僧绍,此碑是江南现存唐碑中的珍品。虽然两碑原碑俱在,但是整纸拓本流传甚少。第三部分“蜀中画像”主要是麻浩崖墓画像石拓片。第四部分“法书经典”主要展出中国历代知名石刻,包括秦琅琊台刻石残石拓片、北魏《龙门二十品》拓片、唐《九成宫醴泉铭碑》拓片、北宋黄庭坚东归过南浦西山记刻石拓片等。第五部分“昭陵六骏”展出六骏石刻本。“昭陵六骏”原是陕西醴泉唐昭陵中的六块骏马青石浮雕,可惜在民国初年,六骏石刻有两块被盗卖海外,现藏于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其余四石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此番六骏形象再现于国人眼前,实属难得。第六部分“墓志纹饰”包括元恩墓志铭拓片、尔朱袭墓志铭拓片、元晖墓志铭拓片等。
2.传世孤本 珍贵非凡
除此之外,本次展览还展出了《大观帖》等精品册页。南京大学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为《大观帖》宋拓孤本第六卷残本(即榷场残本),均为王羲之墨迹之摹本。此帖已是海内孤本,更是传世碑拓中的珍品,被誉为“古代刻帖第一精品”,入选国家首批《珍贵古籍名录》。这是传承九百余年、历经多家递藏、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国宝级文物首次在南京大学公开展出,意义非凡。
《大观帖》宋拓孤本第六卷残本(即榷场残本),现存27帖973字,分裱成22页,依王羲之墨迹摹勒。北宋大观三年(1109),宋徽宗诏令出内府所藏真迹,命龙大渊、蔡京等更定编次,重新摹刻,世人遂称之为《大观帖》。《大观帖》刻成未及二十年,北宋灭亡,故原拓本流传极少。原本共十卷,南大收藏的是第六卷的大部分,计有22页之多。其他残存的几卷则分别收藏在故宫博物院和中国国家博物馆。卷首标题“晋右将军王羲之书”及卷末署“大观三年正月一日奉旨摹勒上石”楷书款二行,为北宋蔡京所书。封面有清末状元张謇题签:“宋拓大观帖,寿阳祁氏家藏,张謇书籤。”首页有清代乾隆、嘉庆年间著名金石学家翁方纲题签“大观帖第六卷不足本”,并在每页帖的天地头和左右隔书部分书写下了大量的考证和眉批。帖后为明清以来董其昌、王世贞、李宗昉、朱益藩、张謇等众多著名文人的大量题跋。全帖钤有“晋观堂”“翁方纲印”“苏斋金石文”等近百方藏印。
3.数字导览 魅力无限
除实物展览以外,此次展览还新增了数字导览、视频播放区。参观者扫一扫二维码,就能得到展品文物的详细图片和文字说明,还可在拓片制作互动区域现场体验拓片制作的技艺。技术与艺术的结合,让人充分地领略艺术神韵,感受到拓片的无限魅力。
另外,此次展览还邀请到文学院程章灿教授和历史学院杨晓春教授,开设了“跟着教授看展览”活动,两位学者现身展区,亲自为大家讲授拓片知识以及拓片背后的故事,让观众对于拓片有更深入的理解,体会拓片艺术的多重价值。
二、收藏渊源
南京大学博物馆珍藏的中国历代金石拓片大多为民国时期南京大学前身之一金陵大学的旧藏,也有一定数量的拓片是由在南京大学任教的胡小石、欧阳翥、陈钟凡等著名教授捐赠。其中,金陵大学的藏拓,一是来源于金陵大学创始人福开森的捐赠,如名闻海内外的王羲之书法摹本《大观帖》卷六及晚清大收藏家端方赠予福开森的一批拓片。根据宋拓《大观帖》的题跋及相关的记载,此帖在明代收藏于江南一带,乾隆年间为翁方纲所得,珍藏于其苏斋之晋观堂中。翁方纲殁后,此帖为同治帝师、大学士祁寯藻(1793—1866,山西寿阳人)所得,他亦十分珍惜此帖,乃名其斋为“观斋”,并请当时著名的书法家何绍基书匾额。庚子之役后,此帖流入北京琉璃厂,先后为古董商姚颂虞和杨受枢所得。1930年前后,金陵大学创始人、美国传教士福开森在先期购得何绍基所书的“观斋”匾额后,以不流入异域为条件从杨受枢处购得此帖,使得匾额相配。1933年,福开森将其在华期间所收集的文物包括《大观帖》、《观斋匾额》、南唐王齐翰所绘《勘书图》、北宋郭熙所绘《山村图》等近千件文物捐赠给当时的金陵大学。
另一个来源是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的收藏。除了福开森之外,许多南大的前辈们也都曾为南大文物收藏事业倾注了大量心血。原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李小缘先生曾在抗战期间,征集了四川邛崃窑和琉璃厂窑窑址出土的大量陶瓷;商承祚与刘铭恕合作从事四川汉代石刻与崖墓等方面的调查,发现、发掘并完整捶拓了著名的东汉大墓—麻浩墓,征集文物千余件,拓本二千余件;徐益棠则在川西和西康做彝族的社会学考察时,征集到民族文物数百件;南京大学文学前院院长胡小石先生还曾于1950年创建了南京大学文学院博物馆,入藏古代陶瓷、铜器、钱币和甲骨等千余件。这些文物拓片深深折射出了在国难深重的岁月里,南大前辈们为保存中国文化艺术所作出的努力和艰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胡小石的倡议下,成立了文学院博物馆,入藏文物有千余件。1952年院系调整后,南京大学的文、理学院与金陵大学合并成新的南京大学,两校的文物均集中于南京大学图书馆保管,登记的文物总数有五千余件。自1970年起,原存于学校图书馆的文物全部移交于历史系文物室保管,文物的总数已近万件。2002年,南京大学百年校庆期间成立了南京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并出版《南京大学文物珍品图录》。历经七十多年的积累,南京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目前馆藏的金石拓本已逾两万件。
端方题汉瓦当拓片
善业泥拓片
北魏曹望憘造像拓片
三、传承历史之真,彰显大学之道
“一个伟大的大学要有一个伟大的博物馆。大学博物馆的发展,是一个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缩影。”南京大学是一座历史悠久、素负盛名的高等学府,在文物收藏和研究方面亦源远流长。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南京大学的前身中央大学的文学院和史学系即开始收藏殷墟甲骨,中央大学图书馆亦收藏有金石拓本和名人书法等文物。据了解,抗日战争期间,中央大学(南京大学前身)和金陵大学均迁校四川,在战火纷飞、奔波流离的艰难年代,教授学者们没有停止学术科研,而是致力于继续征集和研究历史文物。李小缘、商承祚、刘铭恕、徐益棠、胡小石等人一直竭心尽力地抢救和收集着各类文物,在硝烟烽火的流亡途中保护民族文化遗产,共抢救、收集了几千件金石拓本。这些金石拓本成为南京大学学术研究和文化积淀的特色与方向,体现了南大人优秀的学术传统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为了弘扬南京大学的文化特色,传播中华民族艺术精粹,2015年,由张异滨、柯君恒主编的《南京大学珍藏金石拓本(一)》正式出版。此书作为南京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馆藏拓片的第一次集中出版,收录了两万件历代金石拓本中的近七十件(套)精品。内容涉及汉魏以来的摩崖题刻、神道碑铭、佛教洞窟题刻等,书体有隶书、楷书、行书等多种字体,有在书法史上风格独特的六朝《爨宝子》《爨龙颜》碑拓,还有唐代的欧阳询、颜真卿,宋代的黄庭坚、米芾、蔡襄等著名书法家的书丹之作。这些作品在历史研究和中国书法史研究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可供历史、考古、文博等专业的学生研究和收藏,也可作为书法爱好者的鉴赏和临摹范本。
南京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所藏的这些珍贵的拓片,饱含着一代又一代南大先辈的心血和汗水,其不仅是南京大学独一无二的文化资产,更是全体南大人的历史记忆。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这批丰富的文化资源已然和南大融为一体,承载着南大的光荣历史与灿烂理想,对传承中华文明、夯实大学发展精神之命脉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收藏、保护、展示这份历尽劫难、九死一生才得以保存的宝贵文化遗产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研究和开发利用这批举世无双的文化资源,使这些凝固在纸上的艺术珍品发挥出更大更深远的影响力。
南京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
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