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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经济学的困境

2017-12-27赵隽杨

21世纪商业评论 2017年11期
关键词:日本央行安倍日本

赵隽杨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执政联盟,再次获得了大选胜利,距他2012年上任誓言要让日本焕发昔日荣光,已过去了5年。遭遇裙带关系丑闻困扰,面对左派和右派的双面夹击,其胜选主要依赖于经济刺激政策差强人意的成果,以及民众对于朝鲜局势的担忧。

夏季中旬时候,安倍的支持率曾低于30%,后有所恢复,主要归功于朝鲜多次试射导弹引发的恐慌。9月25日,安倍宣布进行提前选举时,可能期待轻而易举获胜。

无奈,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当天就打乱了他的算盘,她宣布将领导一个新的全国政党“希望之党”。小池的宣告引发主要的反对党民主党内动荡,党魁前原诚司出走民主党,率领其阵营与希望之党合作,以求联手打败自民党。

同时,倾向于自由主义、颇受民众欢迎的民主党前任领导枝野幸男,也来搅混水,组建了自己的新党派——立宪民主党,一度增加了选举的不确定性。

反对党派系众多,从共产主义政党到极端保守主义不一而足,自由民主党依然在国会下议院中赢得多数席位。日本专家和经济学家认为,民众对于安倍政策的支持不温不火,对其欲修改日本和平宪法、扩展武备持广泛反对态度,这可能会促使安倍保持其既定的经济政策,回避任何可能动摇自民党民意基础的重大变革。

失效的量化政策

抛开由小池百合子挑战而来的风险,安倍时机选择是非常聪明的。

即便政府将第二季度GDP的年化GDP增长由4%下调到2.5%, 今年4月到6月,成为这个全球第三大经济体连续增长的第6个季度,成为10年来最持久的增长期。失业率保持在3%左右,也是40年来的最低值,股票市场维持强势,10月11日一度达到21年来的最高值,商业和消费者情绪也保持稳定。

目前为止,以量化宽松核心,加之日本出口需求强劲、2020年东京奥运会建设欣欣向荣,“安倍经济学”的政策似乎在起作用。内阁办公室预计,截止到2018年3月的财年,GDP年化增长率为1.5%, 下一财年的增长率为1.4%,高于过去5年大部分时间的增长水平。

“于安倍而言,这无疑是好消息,长期来看于日本则未必。”摩根大通证券驻东京的资深经济学家Masamichi Adachi如是评价。

每年向市场注入80万亿日元,日本央行以激烈的方式迫使日元汇率走低,有利于诸如丰田、索尼等企业的出口,其利润大幅提升。然而,随着老龄化和人口总量减少,此种策略无助于解决日本国内市场萎缩的困境。

“日本经济正在增长,但好比一位老人,曾经用10秒可以跑100米,现在需要耗时13秒,”Masamichi Adachi说,“日本的经济增长潜力低于1%。”

要实现安倍的计划,将日本名义GDP从2014财年的491万亿日元增至2020年的600万亿日元,未来5年,平均名义经济增长率需超过3%,实际增长超过2%。

正当日本竭力维持不错的经济增长时,安倍经济政策在其他方面开始显现弱点。2013年,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上任时,设定的2%通货膨胀目标远未实现,实际通货膨胀依然是零。

8月份的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PI),扣除起伏较大的生鲜食品价格因素,仅上升了0.7%,抛开能源价格因素,增长速度非常平缓。“我不认为可在短时间内达到2%。日本央行努力了很长时间,我不确定他们还能做什么。”伦敦帝国理工学院金融和经济学教授富兰克林.艾伦(Franklin Allen)评论说。

即便安倍赢得绝对多数,他也不太可能實施更多量化宽松措施了,“很明显,日本央行已黔驴技穷了”,牛津经济研究所日本办公室负责人Shigeto Nagai评论说,他曾是日本央行的官员。

由于其他央行(特别是美联储)开始加息,日本央行不太可能将利率一直压制在负数区间:银行基准利率已两年保持在-0.1%的水平。“如果日本央行结束负利率政策,将对汇率产生很大影响,他们现在还不能这么做,”Shigeto Nagai评论说,“负利率预计会维持一段时间。”

通货膨胀加速,工资应有更大幅度的增长。当企业由贬值的日元中收获大量利润,充实其庞大的现金储备时,工资增长却停滞了。劳工现金收入,包括分红和其他收入,继7月同比下降0.6%后,8月仅同比增长0.9%。

根据日本厚生省的数据,8月全职雇员的收入平均增幅为0.7%,兼职人员的收入增长为0.4%,这固然是2016年7月以来的最高增幅,但是,凯投宏观(Capital Economics,独立经济研究公司)的资深日本经济学家Marcel Thieliant认为,要达到2%的通胀率以驱动投资和增长“良性循环”,工资增速需达到3%以上。

8月份的失业率在2.8%,创下23年来的新低,本该促使雇主提升工资以吸引和保留人才。无奈,Marcel Thieliant认为,日本有限的工作流动性,加之劳工组织话语权普遍下降、雇主保持强势的大环境,企业主没有提升工资的动机。

脱靶的第三支箭

安倍上台不久后,誓要铲除日本的官僚主义以及其他阻碍创新和生产力的因素。结果,量化宽松、政府刺激性支出和结构性改革构成的三支利箭中,最后一支进展不佳。

诸如修改宪法、赋予日本军队更多角色等问题,耗费了安倍有限的政治资本,改革劳动法、开放医疗领域竞争和推动其它结构性难题的改革努力都停滞了。

“至少在前三年,事态是向前发展的,过去的一年半时间里,政府在修改宪法、安全事务改革上花的精力,远胜于经济改革。”富士通研究所经济研究中心的资深经济学家Martin Schulz表示。

而搁置这些必要且棘手的改革所要付出的代价,被好运气遮蔽了。

2012年底,日本经济就已从经济衰退中走出。当消费税从5%上升到8%时,一度出现短暂下滑,复苏主要倚重于中国、美国等主要市场对汽车、电子等出口产品的恢复性需求。“真相是,全球经济向好,才是日本经济复苏的根本原因,”富兰克林.艾伦表示,“安倍的经济措施推动了日元走低、股市增长,但是,我不认为对于日本的长期增长有多大的贡献。”

日本生命保险公司旗下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熊野英生(Hideo Kumano)认为,主要受益于自然复苏,安倍过去2年内在经济领域并无太多建树,“日本现在的经济增长,是美国经济复苏并由此带动的亚洲经济增长导致的。”

举例来说,考虑到美国货币政策方向的不确定性,依赖“特朗普冲击波”(Trump bump)的经济增长风险较大,美國加息可能拖累经济增长,以及令人不悦的美元走弱。

乌云已在地平线上开始积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其他私人经济学家认为,2018年日本的经济增长会放缓。

IMF在7月份出版的日本经济评论中认为,日本2016年经济表现良好,这种态势延续到了2017年,预计可实现1.3%的增长,其判断与其他经济学家的观点一致,即增长趋势由良好的外部环境所驱动,可以促进日本出口。但是,快速老龄化的人口和萎缩的劳动力,意味着日本需加快改革以提升工资、生产力和经济增长。IMF预测2018年日本经济增长会滑落到0.6%。

未来,安倍或者其他领导人不太可能作出重大调整。安倍在日本众议院与公明党等盟友,获得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多数席位,他有可能继续集中精力于实现修宪以建立政治遗产。

安倍希望修改日本二战战败后由美国主导制定的宪法,从而使国家自卫队合法化。日本宪法第九条宣布放弃日本作为主权国家发动战争的权利,以及“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自由民主党的竞选纲领要求,在“党内党外充分地辩论”后修改此条款。

安倍的竞选纲领只包括一项新经济提议:向之前承诺过的那样,大幅上调消费税率以支持社会服务和教育支出,在2019年前涨至10%。

安倍两次以经济风险为由,推迟了消费税率上调,消费税在选民中极其不受欢迎,虽然老人们的养老金、医疗和其它护理需求有赖于更多资金支持。

该项措施预计一年能增加5.8万日元的税收,原本计划用于偿还债务的4万亿日元,有一半将用来为3-5岁儿童提供免费的学前教育;向抚养2岁以下儿童的低收入家庭提供免费儿童保育,2020年前,为儿童保育中心增加32万个位子以减少等待时间,同时,减少大学教育成本。

教育对日本竞争力固然重要, 硬币的另一面,开支转移将使2020年前日本主要预算平衡的承诺难以兑现。“这是对增值税的滥用,这像政治分肥。”Masamichi Adachi说。

消费税主导选举期间的经济议题,败选的希望之党和其它反对党都反对它,其它关键议题遭到冷遇,比如是否允许更多移民以弥补劳动力短缺,竞选演说集中在非生计议题,比如朝鲜问题和修宪事务。

朝鲜多次试射导弹让日本很紧张,这可能正好转移公众对国内重要议题的关注,比如,国家财政羸弱的情况下,如何应对急剧的人口老龄化问题。“诸如人口减少、老龄化和社会保障等关键问题,日本社会缺乏危机意识,”Masamichi Adachi说,“日本政府只是一直在拖延解决所有这些关键问题。”

Masamichi Adachi认为,安倍赢得选举后,很可能会继续犹豫不决,这恰好反映出日本人广泛支持的民意,即保持现状。即使小池百合子胜出,其“百合经济学”也可能是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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