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地区宋蒙城寨考古工作述要
2017-12-26蒋晓春
□蒋晓春
巴蜀地区宋蒙城寨考古工作述要
□蒋晓春
一、巴蜀地区宋蒙城寨概说
宋蒙战争中有荆襄、江淮和巴蜀三大战区,其中巴蜀战区开辟最早,结束最晚,拖住蒙军近半个世纪,取得了击毙蒙哥大汗的战绩,延缓了宋朝的灭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世界历史的走向,在三大战区中表现十分抢眼。之所以有此勋绩,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宋朝在巴蜀地区建立了众多城寨抗击蒙军。而蒙军为瓦解宋朝山城防御体系,亦有针对性地建立了一批自己的城寨。
巴蜀地区早有据险建寨的传统。但这些城寨多数较为简陋。在蒙军铁蹄践踏下,基本起不到防御作用。据《宋史纪事本末》(卷二十四)记载,绍定四年(1231年)蒙古军队入沔州,沿嘉陵江而下,直至阆中、南部一带,“略地至西水县,破城寨百四十而还”。可见此时的城寨多而无用。
宝庆三年(1227年),桂如渊镇蜀,“创山砦八十有四,且募义兵五千人,与民约曰:‘敌至则官军守原堡,民丁保山砦,义兵为游击”[1]。嘉熙四年(1240年),名将孟珙入蜀为四川宣抚使,他汲取宋金之战中广泛建立山水寨的经验,力主在四川修复和新建城寨,派甘闰筑合川钓鱼城,彭大雅筑重庆城,又筑了合江榕山城、合江安乐山城、江安三江碛、梁山赤牛城等城寨,在各战略要地初步建成了一批据点。
淳祐三年(1243年)初,余玠以四川制置使身份来到四川主持防务。他听从孟珙、播州冉氏兄弟等人的建议,力排众议,强力推进山城防御体系的建设,从1243年至1251年的八年时间内,整修或新建了大量山城,“卒筑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凡十余城”[2],基本上形成了以合川钓鱼城为核心的山城防御体系。
余玠离职后,继任余晦、蒲择之、朱禩孙等继续主持筑城,新筑了一大批城寨,如渠县礼义城、兴文凌霄城、宜宾登高城、富顺虎头城、合川宜胜城、忠县皇华城、江北多功城等,使山城数量大增,山城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整个防御体系更加完备。
除官方筑城外,百姓也有以一己之力筑寨的。因为百姓所筑军事工事规模较小,设施简陋,且无官方衙署存在,故一般称“寨”,或作“砦”。如隆州井研人邓若水之子“筑山砦,以兵捍卫乡井”[3],并举家居其上。
与此同时,在与宋军交战中深切体会到城寨巨大军事价值的蒙古军队,在宋降将刘整等人的建议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模仿宋军建立了一批城寨,意图割裂宋军城寨体系,实现“以城制城”战略。据统计,蒙军所建城寨大约有十处,包括广安虎啸城、华蓥东安城、华蓥张广寨(也叫章广寨)、武胜堡、合川马鬃城、虎头城等,主要集中在渠江流域,其作用主要为切断钓鱼城、大良城、礼义城等诸城之间的联系,并担负着进攻钓鱼城的任务。
二、既往田野考古工作概述
宋蒙城寨的田野考古工作始于20世纪40年代[4]。1949年后,地方文物管理部门对境内不可移动文物开展了三次文物普查工作,对宋蒙城寨的现状及保护管理工作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西南师范学院历史系 (今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于1957年详细地调查了钓鱼城遗址,并对钓鱼城的历史进行了深入考证[5]。2014年,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钓鱼城、得汉城、青居城、运山城、大获城、小宁城、平梁城等重要城寨进行了初步调查。而对宋蒙城寨进行田野考古,投入时间和精力最多,也最有成效的是重庆市文物考古所(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重庆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两个机构。
除考古专业机构的调查外,一些专家学者、社会人士的调查、考察活动更是数不胜数,其中胡昭曦[6]、陈世松[7]、薛玉树[8]、唐唯目[9]、孙华[10]、唐冶泽[11]、安田[12]、马恒健[13]等人在考察之后均有成果面世,这些成果推动了宋蒙城寨的研究,扩大了宋蒙城寨在学界和社会各界的影响。
现将胡昭曦先生和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的相关工作介绍如下:
(一)胡昭曦先生开展的宋蒙城寨调查研究工作概述
胡昭曦先生是调查和研究巴蜀宋蒙古城寨的第一人:既是第一个全面深入调查巴蜀宋蒙古城寨的学者,也是取得相关学术成果最丰硕的学者。
1974年至1984年,他先后在四川省境内(含重庆市)近50个县市实地考察,考察过与宋蒙战争有关的山城15座,水碛2处、铁锁关1处。
胡先生的调查和研究有三个突出的特点:
第一,注重碑刻、谱牒等文字材料的收集,并与文献记载进行互核。经年累月,很多碑刻遭受自然和人为的双重破坏,已不复往日风采,不少资料靠胡先生的记录才得以保存下来。胡先生详细记录过其碑刻材料的有大良城、天生城、钓鱼城、多功城、云顶山城等。例如,调查泸州神臂城时,他搜集了当地的《先氏族谱》和《余氏族谱》,其中《先氏族谱》中有德祐二年(即景炎元年,1276年)神臂城之战的详细记载,可补史载。
第二,重视城寨的聚落情况。胡先生作为历史学者,还能从考古学的角度考察城寨的聚落情况,这一点颇为可贵。除城墙、城门等文物古迹外,他还收集了今日尚生活在山城里的人口数与水源 (水井和水塘的数量、流量,以此考察能供养多少人口)及田亩数等材料,这些材料对于研究宋蒙战争之时山城的土地承载力很有参考价值。
第三,详记考察经过。胡先生对考察的时间、经历、采访对象、陪同人员、路线都做了详细的记载,给后人复核留下了珍贵的资料。
(二)重庆市文物考古所(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重庆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开展的宋蒙城寨调查研究工作概述
历年来,重庆市文物考古所一直对境内的宋蒙城寨的田野考古工作十分关注,对白帝城、钓鱼城、老鼓楼、磐石城、天生城等山城遗址开展了全面、深入的田野考古工作。
1.奉节白帝城考古
在宋蒙城寨中,最先对其进行科学意义上的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的是奉节白帝城。1998年,为配合三峡工程建设,重庆市文物考古所在白帝城一带进行文物调查,发现了城墙、城门、排水设施等遗迹。为此,对瞿塘峡西口的长江两岸进行了全面踏勘和大规模发掘,发现了城墙、马面、街道以及民居建筑。历经数年,初步确认并复原了宋末白帝城的基本面貌,对白帝城的筑城方式和格局有了深入的认识。经调查、勘探和发掘,确认宋末白帝城面积约5平方公里,内部可分白帝山、子阳城及两山间的山坳部分。今天的白帝城,实际上只是古时白帝城中位于白帝山的部分。其城墙长约7000米,有内城和外城及两道一字城,墙体为石块包砌夯土城墙,城门共发现6处,另有水门1处。在白帝城附近,还发现几处相关军事城堡或设施的遗迹,如东门外数百米的擂鼓台小城,西门外宝塔坪附近的坞堡,南边水门外的偷水孔栈道,瞿塘峡口的锁江铁柱等。上述发现证明:南宋白帝城不仅是一个军事堡垒,其本身亦是一个依托特殊山水地貌建成的军事攻防系统[14]。
2.合川钓鱼城考古
2004年至2010年,为配合合川东城半岛开发、草街航电枢纽工程等周边基本建设项目,重庆市文物考古所在钓鱼城遗址进行了考古调查及勘探,并对奇胜门古地道、南水军码头进行了重点发掘及后续保护工作。通过调查,基本廓清了钓鱼城遗址的整体布局。该遗址是由钓鱼山的山顶环城与南、北一字墙及南北水军码头共同组成的,另有连接南水军码头的城墙一道,现存各段城墙总长约7320米。其中北一字城墙和北水军码头的发现,解除了长期以来学术界对其是否存在和布局结构的疑问,同时加深了对钓鱼城防御体系的认识,纠正了过去的一些错误看法。此外,对皇洞、蒙军攻城地道进行了清理,获得了新的认识。对南水军码头和南一字城墙的清理证实了钓鱼城曾被多次修筑的史实。
2011年,为进一步搞清钓鱼城特殊的城防设施——南一字城的整体布局和防御结构,重庆市文物考古所向国家文物局主动申请发掘并得到了批准。在对南一字城西城墙上段进行清理时,发现了排列规则的柱洞,这与 《守城录》《营造法式》等文献记载的相符合,增进了人们对南一字城布局结构以及城墙营建、使用、废弃历史演变的认识。
2013年以来,重庆市文物考古所又对钓鱼城范家堰遗址进行了大面积发掘,清理出大量建筑遗迹和水塘遗迹,推测该处有可能是迁徙于此的合州州治遗址。2014年年底,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派出8名研究生参与了发掘工作。
3.渝中区老鼓楼遗址考古
2010年至2013年,重庆市文物考古所为配合城市建设,在渝中区巴县衙门片区的老鼓楼遗址进行了三期发掘工作。该遗址虽然不是宋蒙城寨,却是统领宋军城寨的指挥中心——四川制置司所在。
渝中区老鼓楼遗址分A、B、C三区。A区发现了包砖夯土高台建筑一座,B区发现大片建筑基址,与C区的明代围墙式建筑合为一体,为明代衙署建筑。老鼓楼遗址的发掘为了解宋、明、清不同时期衙署的历史沿革提供了难得的资料。老鼓楼遗址被国家文物局评为201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上述三项发掘工作意义重大。首先,发掘出了大量宋代遗迹遗物,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昔日钓鱼城多为清代遗存的局面;其次,对白帝城和钓鱼城的平面布局、建筑过程、内部结构、筑城特点有了深刻而全新的认识,为其他古城寨宋代遗存的辨识和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是难得的“标型器”。
总的来看,重庆市文物考古所的工作有如下特点:
第一,调查、勘探、发掘多手段并用。在全面调查的基础上进行了重点勘探和大面积发掘,改进了其他古城寨工作中多为地面踏查的工作方式,收获远大于单纯的地面调查。
第二,工作有目标、有步骤。在三个遗址均进行了多年的田野工作,工作的细致程度前所未有,达到了全面了解考古对象的目的。
第三,工作过程科学,资料翔实可靠。由于是专业机构进行田野工作,除有一般的勘探、发掘技术保障外,还利用了GPS、全站仪、航拍、建模等手段进行记录,留下了全面而便于后期处理、利用的第一手材料,可以说现代考古学理念和技术在这里得到了较充分的应用。从而将巴蜀地区宋蒙古城寨田野考古工作推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三)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宋蒙城寨调查研究工作概述
2013年1月,西华师范大学校级科研机构——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成立。这是我国第一个以四川古城堡(以宋蒙城寨为主,兼其他时代、地区的城寨、堡寨等军事防御设施)为研究对象的科研机构。
该机构成立之初,即开展了对四川、重庆境内的古城寨进行摸底工作。首先,是资料的储备。我们安排人手,搜集整理了目前关于古城寨调查和研究的相关论著以及古籍材料。其次,开展实地考察和调查。2013年1月至2017年2月,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先后考察了宋蒙城寨39处,其他时代、其他地区的城寨30余处。
除此以外,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还与地方政府、文物部门合作,详细地调查过大良城[15]、运山城[16]、青居城[17]、云顶城、神臂城[18]、得汉城、钓鱼城等多处宋蒙城寨遗址,获取了大量翔实的第一手资料,撰写并发表了调查简报和研究文章。
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的田野考察和调查工作的特点如下:
第一,多学科结合,团队人员安排合理。考察团队一般配备有考古学、文献学、宋史等方面的专业人员,有时根据需要借用美术、旅游等方面的教师。
第二,全面、科学记录,及时整理。每次考察前充分收集文献,制订详细的考察计划,拟出重点需要解决的问题。在设备方面,配备基本的测绘仪器,如小型无人机、GPS、激光测距仪、绘图工具、照相机、摄像机、录音笔等。在文字、影像、绘图三个方面做好详细的记录。一般而言,考察的内容包括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宏观方面,指城寨所处的地理位置、山水形势、地形地貌与城寨的契合、古代交通路线等。微观方面,则是城寨本身的情况,如城寨的平面形状、大小、城墙、城门、交通路线、水井、水塘、碑刻、寺观、民居、古墓等。同时,采集当地流传的口碑材料。考察结束后,指定专人及时完成考察纪要或考古调查报告。科学的考察方法纠正了以往过分注重于记录城内零散遗迹的缺点。
第三,广泛推介,扩大社会认知。成立了“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网站及微信公众号;建立了“古城堡研究中心”和“巴蜀古城堡”两个QQ群。前者是内部工作群,后者是对外交流群。
三、初步认识
(一)巴蜀地区宋蒙城寨的保存现状
元代建立后,统治者对巴蜀大地随处可见的抗蒙城寨仍心有余悸。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八月,安西王相府在奏折中写道:“川蜀悉平,城邑山寨洞穴凡八十三,其渠州礼义城等处凡三十三所,宜以兵镇守,余悉撤毁。”[19]但据近年来我们对文献的搜集、整理、统计的情况看,巴蜀地区宋蒙城寨的实际数量有110余处。
明、清至民国,巴蜀地区城寨修建再次兴起,除新建了大量寨子之外,对原有的宋蒙城寨也进行了部分修复和改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开荒垦地、土地改革、破“四旧”、城乡建设等诸多因素也导致了部分城寨的损坏。因此,在自然、人为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宋蒙城寨的遗迹、遗物能保留到今天实属不易,是珍贵的文化遗产。
然而,令人忧虑的是,时下社会各界对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关注得不够,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社会各界对巴蜀地区宋蒙城寨了解得不够。例如,乐山的三龟九顶城扼守着岷江、青衣江及大渡河,是非常重要的抗蒙据点,且该城还位于世界文化遗产——乐山大佛景区内,至今保留着不少的遗迹,但景区管理方对此并未予以重视,部分导游对该城也是一无所知。又如,泸州的神臂城在历史地位和文物存留方面都可排在宋蒙城寨的前几位,其文物价值和开发价值都十分巨大,但目前,地方政府不够重视。二是自然、人为破坏的情况时有发生。例如,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运山城东门的门额震落于地。又如,南充青居城是“防蒙八柱”之一,古城墙还有一些保留,但在前几年修建公路时拆掉了一大段城墙。又如,广安大良城亦因修建公路,拆掉了保存完好的东门城门及部分城墙。再如,2016年夏,青居城仅存的一座城门毁于山体滑坡。更多的古城寨,则在时光的流逝中,任由风吹雨打、杂草掩蔽。
(二)巴蜀地区宋蒙城寨的价值
1.历史信息丰富
作为一个古城寨,往往有不少物质和非物质的遗存留存至今。物质遗存主要包括城墙、城门、地洞、衙署、营房、炮台、池塘、水井、民居、街市、寺观、碑刻、墓葬等遗迹。同时,可能还留存了刀、剑、镞、礌石等兵器,碗、钵、盘、碟等日常生活用品,等等。非物质的遗存,包括传说、故事等口碑材料。上述遗迹、遗物蕴涵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供我们解读。例如,军事方面:城寨所处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修建时间、修建方式、修建者、城寨格局、军事优势和劣势、攻守态势等。生活方面:衙署和居民区的分化、道路系统、与外界的联系,可耕田地亩数及质量、可供养人数、宗教信仰等。留存的部分题刻等文字资料弥足珍贵,如钓鱼城《王坚纪功碑》、运山城《宝祐张大悦纪功碑》、小宁城《淳祐张实筑城碑》,剑阁苦竹寨、金堂云顶城、南川龙岩城、兴文凌霄城、江北多功城门券上的题记等。
2.军事价值突出
宋蒙城寨是在总结以前坞堡、关隘、寨栅、山水寨等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攻防体系,集中了孟珙、李鸣复、彭大雅、冉氏兄弟、余玠等人的智慧,在宋蒙战争中逐渐形成并完善的。宋军建城的目的在于守城和守民,故需要能支撑持久战的城寨,通过在大江大河沿岸或交通要道旁的战略要地建立山城,以 “大获、大梁、运山、梁山、钓鱼,峙莫逾之势在前,古渝、凌云、神臂、天生、白帝,隆不拔之基于后”[20],构成了两重防线的山城防御体系。而蒙军建城的目的在于驻军并割裂宋军的山城防御体系,与守民无关,因此,其所建的城寨重点考虑的是地理位置等因素,对城寨的大小、所能容纳的人口、是否有耕地之类并不做重点考虑。
宋蒙各城寨从选址到筑城方式、布局都有明显的军事考虑。在选址上,一般选择的是异峰突起的桌状山,其陡立的山崖,易守难攻。在城防设施修建方面,一般由城墙、城门、一字城、陡崖构成防御线,有时还有内外几条防御线,增加了防御纵深。在城门的位置和修建方式上也多有考虑。例如,大良城的西门,位于一个袋形凹槽的口部,两侧均崖壁陡峻,无法攀登,控扼作用十分突出。有的城寨为了能出奇兵,还挖了隐秘的地道。加之城门、城墙、炮台、水师码头、地道等设施完善,官衙、水塘、田地一应俱全,可以长期坚守。蒙古骑兵在此难以施展其长处,往往损兵折将,攻无所得。正是因为该体系的军事合理性,才使南宋朝廷能苟延残喘数十年,甚至因为拖住了蒙古骑兵,减轻了欧洲各国的压力,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世界历史的走向。
3.文化景观独特
宋蒙城寨具有特殊的地理环境。从宏观上看,四川盆地北通陕西和西北,东接长江中下游地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宋蒙战争中,蒙军西线战场采取的正是顺流而下、东向出川的策略,而宋朝的防御思路也充分考虑到了巴蜀地区的宏观战略位置和内部河流格局,可谓是防御体系与自然地理相适应的产物。
宋蒙城寨充分利用地理交通、地形地貌的特点,修建了上百座山城。每一座山城都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屹立于大江大河沿岸或交通要道附近的方山丘陵之上,形成了一道遍布巴蜀的独特文化景观。
宋蒙城寨在宋代以后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有的成了自然村落,有的成了宗教场所,更多的在明、清时期得到了修缮并继续使用。这种不同时代的文化景观与宋元时期景观进行叠加,使今天的宋蒙城寨文化景观更为丰富多彩。
4.宝贵的精神财富
巴蜀文化是中华文化大家庭中独具特色的一支地域文化。谭继和先生总结巴蜀文化具有开放性、整体性和开创性诚然不错[21],不过,从整个巴蜀历史来看,我们还应当看到巴蜀先民所具有的不屈不挠、奋勇抗争的精神,前者为韧性,后者为烈性。巴蜀先民将这两个看似对立的精神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在面对外来巨大压力时,以相对弱势的装备取得了无数次辉煌的战绩,靠的就是这种精神。因此,我们今天研究宋蒙战争巴蜀战场、宋蒙城寨的时候,面对的不是一些冷冰冰的文献和文物,而是一颗颗火热的心。我们的工作其实也是在发掘和弘扬巴蜀先民不屈不挠、奋勇抗争的精神。
四、结语
宋蒙战争之巴蜀战区的硝烟虽然早已散尽,但在宋蒙城寨的残垣断壁、残碑断碣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历史的过往,隐约地听到鼓角钲鸣的历史回声。宋蒙城寨的创建凝聚了无数巴蜀先民的心血,是他们聪明才智的见证,更是面对困境不屈不挠、进行抗争的物质载体,是留给后世的一笔宝贵精神财富。有鉴于此,我们认为,当务之急是对巴蜀宋蒙城寨进行全面深入的调查,做好记录,在摸清“家底”的基础上开展深入的研究工作,明确文化价值,凝练精神,促进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弘扬巴蜀优秀传统文化。
附:本文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巴蜀地区宋蒙山城遗址考古调查与研究”(17AKG004)、西华师范大学国家重大培育项目 “巴蜀地区宋元古城堡遗址调查与研究”(17A003)、西华师范大学英才项目“泸州臂城遗址调查与研究”(17YC233)的支持。
[1](元)脱脱等:《宋史》卷四百四十九《高稼传》,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2](元)脱脱等:《宋史》卷四百一十六《余玠传》,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3](元)脱脱等:《宋史》卷四百五十五《邓若水传》,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4]郭沫若:《钓鱼城访古》,《郭沫若文集》(第十二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
[5]西南师范学院历史系:《钓鱼城史实考察》,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
[6]胡昭曦:《我的科研工作回顾》,《巴蜀历史考察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7年。
[7]陈世松、喻亨仁、赵永康:《宋元之际的泸州》,重庆出版社,1985年。
[8]薛玉树:《云顶山记》,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8年。
[9]唐唯目:《钓鱼城志》,重庆出版社,1983 年。
[10]a.孙华:《羊马城与一字城》,《考古与文物》2011 年第1期;b.孙华:《宋元四川山城的类型——兼谈川渝山城寨堡调研应注意的问题》,《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11]a.唐冶泽、冯庆豪:《老重庆影像志·老城门》,重庆出版社,2013年;b.唐冶泽:《重庆南川龙岩城摩崖碑抗蒙史事考》,《四川文物》2010年第3期。
[12]安田:《四川古城堡论集》,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年。
[13]a.马恒建:《蒙军铁骑勒马大良城》,《龙门阵》2011年第5期;b.马恒健:《凌霄城:南宋王朝最后的骨气》,《龙门阵》2009 年第 12 期;c.马恒健:《渠江之畔:蒙军三夺大良城》,《成都日报》2009年2月9日;d.马恒健:《剑门苦竹寨》,《科学大观园》,2011年第4期。
[14]重庆市文物考古所、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中心:《重庆文物考古十年》,重庆出版社,2010年。
[15]符永利、蒋九菊、蒋晓春:《四川抗蒙战争遗产 广安大良城考古》,《大众考古》2014年第6期。
[16]蒋晓春、雷晓龙、郝龙:《四川省蓬安县运山城遗址调查简报》,《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17]符永利、罗洪彬、唐鹏:《四川南充青居城遗址调查与初步研究》,《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18]符永利:《泸州神臂城调查纪略》,《长江文化论丛》2013年年刊。
[19](明)宋濂:《元史》卷十《本纪第十·世祖七》,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20](宋)阳枋:《字溪集》卷八《余大使祠堂记》,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1]谭继和:《巴蜀文化的历史特征与四川特色文化的构建》,《巴蜀文化辨思集》,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
(作者单位 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 秦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