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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阿瑟·米勒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2017-12-21杜艳春

现代交际 2017年24期
关键词:圣母女性

杜艳春

摘要:阿瑟·米勒是美国20世纪伟大的现实主义剧作家,他成功地刻画了许多男性悲剧人物。事实上,他笔下的女性人物也同样令人深思。本文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视角出发,分析了米勒三部作品中女性的圣母形象、疯癫形象和美狄亚形象,进而分析了米勒在写作中流露出来的男权意识。

关键词:圣母 疯癫 女性

中图分类号:I7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349(2017)24-0104-02

阿瑟·米勒是美国二战后最重要的戏剧家之一,一生创作了《推销员之死》《萨勒姆的女巫》《都是我的儿子》等剧作,其作品探讨的是社会道德、个人所承载的负疚感等方面的问题。研究者对其作品关注较多的是男性形象、美国梦幻灭主题、个别作品中天使或魔鬼的女性形象等。本文以上述三部作品为研究内容,意在解读其中的三类女性形象。

一、圣母形象

在男权社会里,女性往往是失去话语权的群体。作为失语者,女性被精心雕刻成为一件符合男性审美需求的艺术品。男性利用宗教工具将符合男权利益的女性塑造成圣母形象,即性格温柔、宽容、无私的女性形象。

《推销员之死》中,主人公威利·洛曼的妻子琳达是典型的圣母形象。阿瑟·米勒在剧中这样直接描述琳达,“她的脾气经常很好,对威利的行为已养成一种竭力容忍、听之任之的态度。她十二分地爱他,她钦佩他,仿佛他那反复无常的性情,他的脾气,他那海阔天空的梦想和无心流露的刻毒癖性对她只是露骨的暗示,提醒她在他内心里翻腾着一股渴望,这种渴望她也有,只是缺乏表达这股渴望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激情罢了。”[1]琳达的丈夫威利·洛曼在外面有了情人,可是琳达却表现得很大度,依然义无反顾地爱着丈夫。作为母亲,琳达在儿子心中是完美女人的典范,以至于她的儿子说要找一个像妈妈那样的女人做妻子。作者阿瑟·米勒借用琳达儿子之口表达出这样一种观点:好妻子就要像琳达这样,性格温柔,包容丈夫,即使丈夫背叛了自己,自己也应全心全意爱着丈夫,因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维系一个完整的家庭。

在《萨勒姆的女巫》中,主人公普罗科特的妻子伊丽莎白是另一个典型的圣母形象。伊丽莎白所处的年代正是清教徒在北美拓荒殖民的时代,因而她具有早期清教徒妇女的优秀品质,吃苦耐劳,操持家务,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同时,她性格内向,善良温柔,没有情趣,不善表达對丈夫的爱。发现丈夫普罗科特和女仆的婚外恋后,她只是辞退了女仆,并没有严厉谴责丈夫的背叛行径。作为妻子,她无疑是婚姻背叛的受害者,但是她却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认为自己是经营家庭和婚姻的失败者。“约翰,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平凡,那么没有样儿,忠贞的爱情不可能落在我的身上!我在吻你的时候,心里还在猜疑;我从来不知道怎样表达爱情。我管的那个家是个冰凉的家。”[2]作者阿瑟·米勒通过伊丽莎白所说的话传达出这样一种观点:女人在某种程度上对丈夫的婚姻背叛行为负有一定责任,因为丈夫出轨是由于妻子冷淡无趣、不擅经营婚姻家庭、与丈夫的感情隔阂所导致。这种看法透射出浓重的男权意识,直到今天,这仍是许多负心汉的借口,成为男人背叛婚姻的理由。

伊丽莎白的圣母形象还表现在面对与丈夫的生离死别,她过于平静、理智。在得知丈夫打算牺牲生命时,她表示顺从、支持,她对丈夫的话语更像是一种说教。“随你的心愿去做吧。但是不要让任何人做你的审判员。天底下没有比你普洛克托本人更高的审判员啦!”[2]作为上帝的信徒,伊丽莎白坚信只有上帝才能做最后的审判,她对丈夫说,“我不是评断你的人,我不能充当那种角色。”[2]长久以来,普罗科特都是一个正直的人,曾与女仆阿碧格婚外恋一事一直折磨着他的内心,正是妻子伊丽莎白圣母般的话语释放了他的心灵。最后,整部戏剧在她神圣的话语中落下帷幕:“他现在保全他那正直的美德啦。主不容许我剥夺他这种美德呵!”[2]她的话总是能那么抚慰人心,既符合基督教义,又尊重丈夫的选择。在米勒笔下,好妻子就要像伊丽莎白那样,用圣母般的智慧和美德来安慰丈夫的心,用自己安宁高尚的心灵使丈夫的精神世界归于安宁。

这种女性形象的塑造体现了米勒男性主导话语权的思想,正如女性主义先驱西蒙·波伏娃所言:“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3]像琳达、伊丽莎白这样的圣母形象不是女性天生的,而是在男权社会中被按照男性的利益需要而后天塑造形成的,是男权主义压抑剥削女性的产物。

二、疯癫形象

精神失常的疯女人形象也出现在米勒的作品中,例如《都是我的儿子》中的凯特,她时而精神失常,情绪激动之下,不慎的话语和行为引发潜藏的灾难。虽然她不是导致悲剧的根源,却是悲剧的导火索。

不同于琳达和伊丽莎白,在《都是我的儿子》剧中,凯特是一个强有力的角色。凯特·凯勒是《都是我的儿子》这部三幕剧中的主人公乔·凯勒的妻子,拉里和克里斯的母亲。拉里是二战时期的一名飞行员,在一次行动中,拉里出于对父亲乔·凯勒罪行的羞耻感而故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凯特·凯勒因此精神失常,她努力拒绝真相、否认儿子之死与丈夫罪行之间的因果联系,一心想着儿子拉里没有死会回来,总是看报纸上的消息,每当看到报纸上有失踪的士兵回到美国,总会使她更加坚定执著地以为拉里还活着。凯特为了加强自己的固执信念,还迷信占星术,给拉里算命。对她而言,什么都没变,时间应该停止在拉里还在的时候,否则,她的精神世界就要崩溃。正如凯特自己所说:“要是他不回来,我就自杀。”[4]她每天擦亮拉里的皮鞋,以备拉里随时回来,克里斯不应该与安结婚,因为安是拉里的女朋友。她十分敏感,十分警惕,安的到来让她心烦意乱,她能预感到后面将要发生的悲剧,她说“过去的一切似乎又回来了”[4]。

米勒在剧中把凯特描述成“灵感冲动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女人,她的爱简直叫人受不了”[4]。由于她拒绝真相,精神紧张,所以丈夫和儿子都必须处处顾虑到她的感情,配合她的想法。《都是我的儿子》的故事首先围绕在儿子克里斯是否应该和拉里曾经的女友安结婚来展开。凯特坚信拉里还会回来,她要安和自己一样等待拉里,反对婚事。作者阿瑟·米勒围绕这一冲突展开剧情,进而揭示出乔·凯勒的罪行,父子关系因乔·凯勒的罪行而决裂。虽然父子关系的转变是这部戏剧的焦点,但凯特掌握着关键情节和节奏,正是由于她情绪激动才在儿子克里斯面前不小心说出了真相,父亲隐瞒的真相被揭示,儿子才会与父亲决裂,后面的悲剧才会发生。作者米勒让观众和读者看到,女性的精神是脆弱的、感性的、不理智的,女人需要男人的处处照顾,男性要像呵护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照顾女性的感情和精神,而一旦让精神脆弱的女性掌握了家庭的权威,就会引发出令人震撼的家庭悲剧。

三、美狄亚形象

美狄亚是西方文学中残忍、疯狂复仇的女性形象,是男性眼中的魔鬼。《萨勒姆的女巫》中的阿碧格与美狄亚十分相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毁灭力量强大;二,诡计多端;三,感情极端。米勒在剧中一直用反面词汇来形容阿碧格,阿碧格第一次出场时,米勒就在舞台说明中介绍她“是个孤儿,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很会装腔作势,花招儿不少”。

阿碧格与美狄亚都有极强的掌控能力和毁灭能力,美狄亚掌控魔法,毁灭了她所有亲近的人,阿碧格的控制能力和毁灭能力更大,她洗脑了和她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们,她开启的驱巫案毁灭了整个萨勒姆镇。阿碧格寄居在牧师舅舅家里,后来到普罗科特家里当女佣,与男主人普罗科特发生了关系,被女主人伊丽莎白赶走。但她依然不顾伦理道德,狂热地爱着普罗科特,并痛恨着伊丽莎白,尽管在她走后普罗科特已经对她冷漠。阿碧格原本寄人篱下,处于边缘化的地位,然而,由她开启的一场规模浩大的驱巫案使她成为萨勒姆小镇的中心人物。她为了隐瞒自己玩巫术诅咒伊丽莎白的事实,为了避免清教法律对自己带领镇上的女孩们裸舞的惩罚,便先发制人,和别的女孩一起诬陷了一些地位低下的妇女是女巫。我们不由得惊异于阿碧格的头脑,因为这些地位低下的妇女不受欢迎,容易被相信她们从事巫术活动,这才使得阿碧格的计划成功。接下来,萨勒姆的驱巫案愈演愈烈,几乎牵连了萨勒姆小镇上的所有人,无数家庭破裂,无辜的人被绞死。与美狄亚一样,阿碧格同样诡计多端,善于用阴暗的计谋和残忍的手段來对付阻碍自己的人。为了能够除掉伊丽莎白,嫁给普罗科特,阿碧格使用了苦肉计,在别人送给伊丽莎白的布娃娃肚子上扎了一根针,并在自己的肚子上扎了一根针,以此来诬告伊丽莎白用巫术来杀害自己。与美狄亚一样,阿碧格同样对男人由爱转恨,爱得极端并恨得极端,被她爱上是十分可怕的。在普罗科特要为了救妻子而揭穿阿碧格时,阿碧格迅速机敏而毫不留情地报复了这个对她无情无义的男人。在法庭上,她带领其他女孩,用逼真高超的演技和滔滔不绝的言语暴力不断向证人施压,诬陷证人是受到魔鬼的引诱来迫害她,并诱导证人反过来指控普罗科特是撒旦的仆人,最终,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证人屈服了,普罗科特不但没能救出妻子,反而入狱并最终死亡。

在剧中,米勒把阿碧格描写成一个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狠毒少女,而与阿碧格通奸的普罗科特却被塑造成为悲剧英雄。阿碧格完全丧失做人的道德,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淫荡女子。在普罗科特入狱之后,她带着她舅舅所有的钱财离开萨勒姆镇,最后被发现在波士顿沦为一名妓女。

米勒将阿碧格塑造成一个兼美狄亚和淫女于一身的形象,足以见其男权主义意识之深。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家埃莱娜·西苏这样说:“他们(指男性)阴险凶暴地引导妇女憎恨自己,与自己为敌,发动她们的巨大力量与自己作对,让妇女成为他们男性需要的执行者,他们为妇女设计了反自恋。”[5]

通过对阿瑟·米勒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归纳和分析,可以看出无论是圣母形象、疯癫形象还是美狄亚形象,都没有逃出女性在男性作家笔下的两个极端形象,天使或魔鬼。这些女性或者是刻板无趣的圣母,是导致丈夫出轨的原因;或者是精神疯狂的女性,是灾难的导火索;抑或是疯狂的报复者,将他人沦为牺牲品。阿瑟·米勒的男性话语书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男权社会对女性根深蒂固的偏见在作家的意识形态中已经打上烙印。男性的悲剧是由社会环境、男性自身沉迷于幻想等性格缺陷所造成的,而非完全由女性引发的。女性不应为了取悦男性而生存,更不应过分依赖男性,而是要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掌控自己的命运。

参考文献:

[1]阿瑟·密勒.推销员之死[M].英若成等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2]阿瑟·密勒.萨勒姆的女巫[M].梅绍武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3]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桑竹影,南珊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4]阿瑟·密勒.都是我的儿子[M].陈良廷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5]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责任编辑:孙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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