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三种英译本之比较
2017-12-20邓颖郭勇
邓颖 郭勇
摘 要:《雨霖铃》是北宋婉约派代表诗人柳永描写离愁别绪的代表作。词中通过树立典型物象,营造了凄美的意境,表达了作者对离别的伤感和生活的无奈。本文选取许渊冲、杨宪益和龚景浩的英译本对词牌名的翻译、文化意象词的翻译和具体词句的翻译进行对比分析。
关键词:雨霖铃 词牌名 文化意象
柳永是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词人,也是两宋词坛上创作词调最多的词人。柳永大力创作慢词,将敷陈其事的赋法移植于词,同时充分运用俚词俗语,适俗的意象、淋漓尽致的铺叙、平淡无华的白描等独特的艺术手法,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代表作《雨霖铃》是抒写离情别绪的千古名篇,词人用悲秋景色来衬托,将惜别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本文选取翻译家许渊冲、杨宪益和龚景浩的英译本进行对比分析。
一、《雨霖铃》三个英译本对比分析
《雨霖铃》是柳永从汴京(今河南开封)南下,与恋人惜别之作,在倾吐离愁的同时,也抒发了对自身遭遇的感概。该词原文如下: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词作为中国文学体裁中的韵文文体之一,本来是为配乐歌唱而作的诗,每首词都应该有或曾有过一个乐谱。中国古代的乐谱都属于某种宫调(宫、商、角、徵、羽五音即声律),配词而歌就成了词调,每个词调古人都赋予其一个名称,这个名称就叫词牌。
“词牌名”代表的是一首词的旋律,是作者填词时用来标明依据何种曲谱而填词的一种名称,与词的内容没有意义上的关联。词牌名的翻译,要考虑其神韵和美感,还需考虑其历史来源。目前国内外常见的词牌名英译方法有零译法、音译法、直译法和意译法。
“雨霖铃”这个词牌名记载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杨贵妃死后,唐玄宗悲痛万分,听着窗外的雨中铃儿叮当响,心怀无尽的思念,创作了“雨霖铃”。因此,这个词牌名本身就有着文化内涵,代表着情人之间分离时的思念和悲痛。本文选取的《雨霖铃》三个英译本,采用了音译法和直译法对词牌名进行翻译。下面对这几种英译词牌名的方法进行分析:
(一)零译法。零译法就是略作不译,采用此种译法翻译词牌名并不常见。词牌规定了一首词的调、声、韵、句式结构等,是一首词的韵律和标识,如果不译,势必造成词牌名文化意象和内涵的缺失。
(二)音译法。音译法是指用汉语拼音翻译词牌名,本文选取的《雨霖铃》三个英译本中,杨译本和龚译本均采用音译法,将词牌名“雨霖铃”译为“Yu Lin Ling”。因为词牌名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英美文化中没有对应的英语词汇,音译为“Yu Lin Ling”能接近原文所具有的指称意义。但是,采用音译法很难达到意美的效果,失去了其本身的文化含义。音译后,目的语读者可能仍然对词牌意义不理解,也很难理解原文作者所表达的意思。
(三)直译法。直译法是按照字面意思进行翻译,本文选取的《雨霖铃》三个英译本中,许译本采用直译法,将词牌名“雨霖铃”译为“Bells Ringing in the Rain”,既保留了原文内容,也保留了原文形式,具有美感,再现了唐玄宗思念杨贵妃的画面。但是,可能会造成读者对词牌与词的内容之间关联的不理解,认为词牌名单纯只是词内容上的反映。
(四)意译法。有些词牌名出自著名的历史典故,采用意译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读者的阅读需要,使读者更好地理解词的内涵,但是,采用意译法容易脱离原文形式,尽管保留了原文内容,却失去了传统文化的古典内涵,丧失了古典文化形象,难以保留词牌原有的神韵。
作为译者,在翻译词牌名时,不能因为内容而牺牲形式,因为形式也是有意义的,牺牲形式就意味着牺牲了意义。鉴于词牌名是一个整体,应该用一个专有名称来进行诠释,使用统一规范的译文与形式。如果在翻译时首先加注释说明这一特殊的文学形式,便能弥补这一特殊文学形式所蕴含的文化意象和内涵。因此,音译加注释的方法更为合适,能弥补单纯音译词牌名的不足,有效保留原文的文体特点,更为恰当地传播词牌的文化历史。
二、文化意象词的翻译
文化意象词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灵魂,是中国古典诗歌意义的重要载体,指一类包含一定的民族文化内涵意义的词。“意象”中的“意”主要指的是主体的意识、心态、情义、旨趣等心理内涵。意象的创造是有关感受与知觉在头脑中的重现、重组、概括和提升。诗歌中的意象研究是文学中意象研究的主要领域。诗人通过意象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应该在英译中恰如其分地反映出来。
首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描绘出一幅凄凉的秋景,渲染出离别的气氛,其中“长亭”是一个很重要的文化意象。古代交通要道上,每五里设一短亭,十里设一长亭,人们常在长亭送别。所以在中国古典诗歌中“长亭”往往被作为离别的意象。对于西方读者来说,很难体会到中国的“亭”所含的离情别意,无法理解其文化内涵。许译本将“长亭”直译为“pavilion”,由于文化空缺,完全直译有其不可避免的缺陷,单纯译为“pavilion”,读者并不知道这是路边的亭还是山坡上的亭。杨译本和龚译本在“pavilion”前面加上了“roadside”一词,指设在路边的亭,符合原文文化內涵。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离别的伤感使美酒也饮之无味,正当他们依依不舍之际,船就要开了,艄公催作者上船。“都门”是词中又一表示离别的意象。杨译本译为“outside the city gate”,“outside”与其文化内涵不符。“都门”指京都的城门,人们送行通常会送到城门口,龚译本译为“in the city-gateside tent”和许译本译为“at the city gate”更为符合。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武昌一带在春秋战国时属于楚国,这一带的天空叫“楚天”,后又泛指南边的天空。杨译本译为“the vast sky of Chu”。如果不了解历史背景,目的语读者便联想不到作者这是离开汴京往南走。许译本和龚译本都译为“southern skies”,便还原了这一段历史。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句出现多个离别意象,其中“杨柳”“晓风”“残月”都是典型的离别意象,“杨柳”一词,三个英译本均译为“willow”。在中国古代诗词中,因为“柳”与“留”谐音,便常出现在送别诗中,表达作者的依依惜别之情。但是在西方文化中没有这种读音上的关联,在意义上也与中国文化中的“挽留”不同,而是代表悲伤和哀悼。因此译为“willow”,虽保留了原文内容,却无法填补这一文化空缺。“晓风”,译为“morning breeze”非常贴切。“残月”,许译本和杨译本都译为“waning moon”。“waning”一词本身就有“月亏”义,用在这里非常贴切。而龚译为“vanishing moon”。“vanishing”有“消失的、消没的”义;“残月”是一弯将隐未隐的月,充满了朦胧的美感,而“vanishing”没有体现“残”字的朦胧意境。
三、具体词句的翻译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寒蝉”一词点明此时正处深秋,秋后的蝉活不了多久,只能发出几声凄切的哀鸣。许译本用“drearily”来修饰蝉的叫声,杨译本用的是“mournfully”作定语。“drearily”原义为“沉寂地,可怕地,厌倦地”,通常用来描述一个人的心情。“mournfully”义为“悲哀地,凄惨地”,用来修饰蝉的叫声。龚译本没有对蝉的叫声进行修饰。“对长亭晚”中的“对”字,并不真的是“对着长亭”,而是“在长亭前告别”。许译本译为“We stand face to face in an evening hour Before the pavilion.”“before”与原文意义非常贴切。而杨译本译为“And we face the roadside pavilion at dusk.”龚译本译为“We sat facing a roadside pavilion in the failing light.”用的均是“face”一词,使人读来感觉生硬,不符合原文情境。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许译本译为“Hand in hand we gaze at each other's tearful eyesAnd burst into sobs with words congealed on our lips”.杨译本译为“Hands clasped together we see our tears,So overcome,unable to utter a single word.”龚译本译为“Holding hands and looking into each others teary eyes,We choked, unable to utter words from the heart.”此时正是作者与恋人紧握双手,不忍分离的场景。许译“hand in hand”是“携手,手牵手”的意思;龚译“holding hands”是“拉着手”的意思;而杨译“Hands clasped together”义为“双手紧握”,更能体现出原文中难舍难分的情景。“无语凝噎”指作者和他的恋人都满腹话要说,可话到嘴边,难过得说不出口了。许译本“congeal”一词指“凝结、冻结”,一般指事物从液态凝结成固态。显然,“凝噎”一词并不是此意。杨译本“unable to utter a single word”和龚译本“unable to utter words from the heart”都用了“utter the word”,这比许译“congeal”更贴近原文。“凝”字说明满腹的话语凝结在心头,龚译本为“from the heart”,对原文的情感把握得非常到位。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在中国古诗词中,数量词是虚指,而不是实指。此句中的“千里”并不真的指“一千里”,而是“数千里”的意思。许译为“miles and miles of misty waves”符合原文内涵;杨译为“a thousand li of misty waves”;龚译为“a thousand miles of misty waves”,忽略了诗词中数量词虚指的功能。“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句中的“此去经年”,“年”在这里不是指“一年”,而是泛指“好几年”。杨译本和龚译本都译为“years”,符合原文意义,而许译本译为“a year”忽略了它的虚指功能。“念去去”,许译为“far,far away”,字数和原文一样,并且两个“far”的重复,完美呼应了原文中的“去去”。杨译为“Ahead lies a journey”,没有体现出“长路漫漫”之义。龚译本则没有对“念去去”进行翻译。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句许译本译为“Where shall I be found at daybreak from wine awake?Moored by a riverbank planted with willow trees beneath the waning moon and in the morning breeze.”把这些文化意象词表现得淋漓尽致。另外,“今宵酒醒”应是作者今晚喝醉,再次醒来该身处何方的意思,许译本特意用了“daybreak”黎明破晓之时,说明了作者醉的时间长,表现了作者醉意昏沉的感觉。杨译本译为“What is this place where I have sobered from my drunken stupor?The riverside is strewn with willow trees,The morning breeze wafts in with a waning moon.”粗化处理了时间线。龚译本“Where would I wake up tonight to my hangover?A grassy bank of willows,The breeze at dawn,and a vanishing moon.”对“今宵酒醒何处”的理解是“今晚从宿醉中醒来”,这就产生了矛盾。把“宿醉”理解为“整夜喝醉”,那又怎么会在今晚就醒来呢?
四、结语
本文选取《雨霖铃》的三个英译本,从词牌名的翻译、文化意象词的翻译和具体词句的翻译,对比分析了这三个英译本的出彩之处和存在的问题,对深入理解《雨霖铃》和英译《雨霖铃》有很大帮助,也对中国古典诗词的英译具有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许渊冲.宋词三百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杨憲益,戴乃迭.古诗苑汉英译丛·宋词[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1.
[3]唐洁.文化意象词在翻译中的异化趋势[J].海外英语,2011,(10):222-226.
[4]刘丽娜,姜晓燕.《雨霖铃》两个英译版本之对比分析[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449-451.
[5]甘慧慧.从译者主体性看文学翻译中的移情——朱纯身译《雨霖铃》分析[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125-127.
(邓颖 郭勇 湖南长沙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4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