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记忆与空间:档案的一项社会学分析
2017-12-19唐晓英刘棱菁
唐晓英 刘棱菁
【摘 要】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档案不仅反映人文历史、社会认同,而且反映人生的价值、意义。档案正作为一种全新的跨越时间、空间的概念逐步融入人类社会生活当中。在新时代我国不断推进四位一体建设、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背景下,档案事业的有序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如何深入理解档案的符号、记忆、空间属性,清晰认知、发掘档案的社会化功能,既关乎档案事业的科学定位,也关乎新时代我国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发展格局。
【Abstract】 In the process of human civilization development, the archives not only reflects the humanities history, social identity, but also the value and meaning of life. Archives are being used as a new leap in time, the concept of space gradually into the human social life. In the new era, China is continuously developing four in one construction, and promoting the great prosperity of socialist culture and development, the orderly development of the archives is facing unprecedented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How to understand the symbol, memory and space of the archives, clearly understand and explore the socialization of the file function, which not only related to the scientific positioning of the archives, but also related to China's development pattern of building a socialist cultural power in new era.
【關键词】符号;记忆;空间;档案
【Keywords】symbol; memory; space; archives
【中图分类号】G27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1069(2017)11-0118-04
1 引言
从人类文明产生以来,档案伴随科学技术、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发展、进步日益累积,其内容涉及广泛而庞杂丰富。档案作为人类社会各领域不断实践而发生、反馈的原始记录,是组织汇聚而成进行有效管理活动的结晶,是文化赖以承续和沟通、互动、交流的核心载体。它涵盖了有关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层次,贯穿了人类有历史以来延续发展的各条脉络、各个阶段,指涉着不同地域空间、历史时间、个体以及社会各领域所具备的物质水平和精神风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档案不仅反映人文历史、社会认同,而且指涉人生的价值、意义。档案正作为一种全新的跨越时间、空间的概念逐步融入人类社会生活当中。如何深入理解档案的符号、记忆、空间属性,清晰认知、发掘档案的社会化功能,既关乎档案事业的科学定位,也关乎新时代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的发展格局。
2 符号观:档案的本质认知
符号(sign)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是意义的本质化表达,被认为是人类走向文明的标志。[1]卡西尔指出符号是人们在相互约定的基础上用来指称特定对象的标志物,包括以感觉来显示意义的任何形式的全部物象。[2]在此基础上,符号覆盖的范围广泛而庞杂,包括各种形式的字符、图形、图像、文字组合、文本,以及各类声音、媒介信号、生产工具、日常生活用品、建筑模型遗址,也涵盖各个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技术、思想文化和标志性的时事人物。无论从其定义、内涵、指涉还是覆盖范围,符号既是本质意义的承载体、内在精神进行外化的表达,又具有能被不断激发感知、认知、思维的客观形式,两者似一个矛盾综合体相互统一而密不可分。
从符号语言学来看,档案是记录技术、标识载体材料符号和标识记录符号感性认知选择的不断综合变迁的结果:
①记录技术手段方式的演变,先后经历刻画、手写、印刷、晒制、录音、摄影、录像到电子刻录等;
②载体符号的演变,由泥板、树叶、树皮、甲骨、石刻、青铜、铁片、竹片简牍、羊皮、纸草直至胶片、磁带、磁盘、光盘等载体;在记录技术手段方式和载体基础上,出现了记录符号的变迁,从结绳、刻契图画或象形、条码、形声、楔形、正字法等,继而到日益简约、规范的简体汉字以及国际化通行计算机符号语言等。
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记录方式、档案载体符号、记录符号所建构的档案文化特征,既标志着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中档案和档案工作的演变情况,又从不同层面反映了与之相应时期科学技术、社会文明发展所处的阶段水平,因而具有很强的科普、历史、文化价值。从信息传递和认知主体获得感知的变化而言,人类关注、指涉的符号对象逐步发生转变,开始以对纯粹的客体认知、反馈转向为以符号与人类社会实践各项关系的聚焦。基于媒介技术的爆炸式变迁,档案馆改变了传统的文本记录表达形式,而逐步使用独特的视觉符号图案(其中以组织名称、组织徽标以及选定标识色彩为主要特征)建构形成标识清晰、统一、相对固定的指涉性符号系统。这类标识的指涉性符号系统,被运用在档案馆的总体规划、设计、生产的各种类型的档案产品中,同时也被用于组织所参加的社会公共场合实践中,基于广泛化感知认知机制和循环往复记忆机制不断综合建构、塑造、表达意象,从而实现普泛化、标识化的社会记忆、社会认同。
档案作为表意象征符号,不仅是人类共同体生产、传递基础信息,交流、互动各领域思想的多元化情境框架,而且能够塑造、标识人类赖以生存、发展、进步所需的社会文化环境、社会通行的行为规范准则与价值标准体系。在人类社会生活实践中,档案被以启示、教育、引领、标识、规范、建构、表达等各类社会化方式镶嵌于各个独立个体的生活里,全方位多层次继而实现文化规范、标识、约束作用,从而建构起通行化的人类准则体系。比如现实生活里,日益规范化、全面化的安全、保密、行为规范、纪律等制度体系,是规范档案工作者日常行为的准则体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核心的国家普泛化价值标准文本、影像档案,其社会化功能基于倡导个体、群体、组织的思想价值观念、目标设定、选择都能适合于通行的主流意识形态。当前我国社会主义事业建设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思想,着力调整文化体制机制,构建大文化格局,就要求档案工作者必须认清角色、转变观念,从“特权的保护人”的管理者变换为公民个体权利的坚定守卫者、群体组织的力行服务者和社会思想文化的广泛传播者。
3 记忆观:档案的情境表达
“记忆”一词最初属于心理学或脑部科学的范畴,侧重于个体自身的机能在记忆过程中的反应与运转过程。19世纪末20世纪初,记忆被引入社会学、文化学视野中,并突出为以“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等为主题的聚焦,由此引发了诸多学科以及跨学科的“社会记忆理论”的研究热潮。
近现代以来,档案与记忆的互动关系被不断认知、挖掘、解读和建构,并形成了两种类型化了的思维范式。一种是在大众化的人类社会行为实践和学科研究者的感知、认知、思维中,记忆是历史性的,是社会个体、群体、组织以文字或其他记录媒介获得、建构的,档案作为标识社会各领域实践过程形成的凝结物与集体记忆息息相关;另一种是档案工作者专业化水平不断提升,逐渐将记忆、认同等思想纳入、丰富现有的档案学理论架构和认知范畴,并且在档案行为实践中愈发自觉、主动地深入参与集体记忆、社会记忆与认同的生产、架构、维系及延续,将此作为档案工作者的核心价值和肩负的职责重担。作为社会学、民族学、文化学的“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等主题逐渐转换为档案学所涉及领域的重要课题,成为档案研究不可脱离的聚焦点所在。
社会记忆,英译为“collective memory”或“social memory”,“是指人们在生产时间和社会生活中所创造的一切物质财富以信息的方式加以编码、储存和重新提取的过程的总称。”作为集体记忆理论的创始人,莫里斯.哈布瓦赫指出记忆既关注个体,又发端于集体,是过去的回顾,但又被现实规定,并且在某种形式上规约着未来。集体记忆是一个特定社会群体内的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保罗.康纳顿在其著名代表作《社会如何记忆》中将“集体记忆”转换为“社会记忆”概念,把关注点放在记忆的延续中,提出了纪念仪式和身体实践两种维系和传承社会记忆的主要手段,认为社会记忆在动荡不安的历史时期主要以纪念仪式进行承续,然而在现实日常的生活实践里主要借助于后台化的生活习惯和经验化了的知识体验进行沉淀、建构。哈拉爾德.韦尔策通过归纳、精炼之前学者的研究,给予“社会记忆”概念以新的内涵、界定,认为“社会记忆是一个超越个体的范围的社会共同体成员所经历、共享、建构社会历史性经验的综合体”。韦氏的界定明晰了档案作为社会记忆的承载体,所指涉的主体、核心内容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文化情境,通过沟通、文字文本、图像和空间等四个主要媒介承续社会规范体系和历史文化价值。
法国国家档案局局长夏尔·布莱邦在1950年举行的第一届国际档案大会上认为:“档案是一个国家的历史证据和作为国家灵魂的材料,是一个国家、省、行政机构的全部历史记忆,是一个国家最为核心、珍贵的财富。”这个对档案定义、内容、价值的经典表达成为半个多世纪以来不同地域、国家的档案工作、研究者的依据与遵从。2004年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召开的第十五届国际档案大会将“档案、记忆与知识”作为核心主题,激起了与会档案研究者、工作者、关注者广泛、热烈而深入地研讨。
档案是联系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媒介。档案作为生产、传播、延续社会记忆的核心载体,在建构社会记忆过程中,档案的挖掘、整理关乎人类社会共同体情感的再造。档案工作者对现存档案进行整理、编纂时,除了进行专业化的挖掘、梳理、认定、整合,同时还表达、赋予、传递特定的历史情感、通行的价值规范等内容。这些人工化、情感化的档案资料、档案产品,不仅保有了档案基础的原始记录性价值,而且使档案本身呈现出有序化、系统化特征,同时赋予档案以生命力,从而被人们感知、体验和深化利用,使档案承载的各项功能、价值获得最大限度的张力。
档案的记忆属性不仅突破了档案仅仅作为文本、意象等符号体系的认知局限,而且在浩瀚无涯的媒介信息中建构起了人类历史、社会文明得以传承的灵魂记忆。因此,从档案与社会记忆情境的二者互构、互动的关系中认知档案及其管理实践,就必然要求档案工作者兼具历史眼光、身负现实职责、谋划未来构想,正视社会记忆,建构、保护人类社会共同体文化遗产,以自身行动维系档案的原始性、真实性、完整性、文化价值性。
4 空间观:档案的空间建构
空间是一个众说纷纭而又难以概括表达,兼具数学、物理、地理、哲学、文化性质的概念。在历史长河中,柏拉图、莱布尼茨、康德、海德格尔、柏格森、爱因斯坦等哲人分别从不同领域、尺度对空间问题做了大量研究,但都不一而足。直到20世纪50年代以后,空间才重新引起学界的关注。列斐伏尔在其代表作《空间的生产》中指出:“社会生活既是空间的生产者,又是空间的产物”,空间问题作为社会生活的重要尺度被揭示出来,并且这一尺度与时间一起共同构成了当前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经纬,由此激发了20世纪下半叶发生在哲学与社会科学界的“空间转向”。
在诸多社会学意义上的空间研究文献中,空间作为基础要素词汇被加上各型各色的前缀用以指涉相异的对象范畴,诸如身体、个体认知、集体认同、社会记忆、共同体等为核心议题的诸项研究。因此,从学科界限来看,空间不仅触发了社会学、文化学研究全新的聚焦点,也催生了诸多以跨学科、交叉性、系统性课题为中心的研究框架。
档案被认为是现存的最具历史价值的空间资源结晶体,它所指涉、凝聚的个体、群体、组织、民族、国家的往昔变化构成了人类共同体建构社会记忆所需要的无限空间,换言之,有空间才有历史、有空间才有人类文明赖以延续的可能。档案赋予的空间架构通常以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作为标识,主要包括:
①档案实体空间指的是生产、记载、指涉人类共同体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联系的档案各类信息及其物化附属物所建构的空间。其中主要指与档案相关的信息、载体、建筑以及相关设施等塑造的空间情境。档案空间是人类进行诸多文化实践活动生产成果的物质凝聚、累积建构而成,从泥板、树木、甲骨、石块、青铜、铁片、竹片简牍、纸草直至胶片、磁带、磁盘、光盘等符号载体,构造起人类文明得以存续的物质空间,它将历史知识、社会经验转化为人类共享的意识形态、价值体系、文化成果,标识着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存在方式。
②档案虚拟空间主要指人类在档案实践过程中累积而成的档案观念、理念、思想、价值、范式、道德准则规范、个体、群体以及组织参与档案相联系的行为仪式等构筑的文化空间感。一个时代人类社会通行的价值标准体系是档案的核心标的物,档案所建构文化空间给予个体、群体、组织乃至民族、国家的标的物在历史长河中得以延续、传承。
档案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一种极为珍贵的空间资源,从其来源构成而言主要有国家政府机构档案、社会企事业单位档案、社会组织档案、种族档案、家族档案、名人档案;按其类别可以分为党政军群档案、业务档案、公众记录等;根据档案内容性质可分为立法档案、行政档案、军事档案、外交档案、经济档案等;从其载体形式来看又可以分为石刻、泥板、甲骨、金文、简牍、缣帛、纸质、纸草、胶片、磁带等档案;从记录信息的方式和形态看有平面文字图形、声像多媒体、全息化媒介等档案,这些差异化的檔案类别构筑起了多维、系统的空间资源体系。档案是不可或缺的文化财富和社会资源,丰富化了的空间资源,催生了档案发挥凭证、教育、规范、记忆功能,成为人类社会历史图景的全方位映射。因此,档案工作者更应主动履行职责确保空间资源的质量、价值和可用性,满足个体和社会公众的档案需求,充分发挥档案的社会化职能,促使其多元、全面反映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变迁。
5 结语:档案作为一种综合体
档案作为历史的标本,是沟通人类社会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主要载体,它标识着人类不同时期的观念、意识、思想文化和社会实践的结晶,是人类文明得以承续不绝的文化综合体。
符号、记忆和空间作为档案的基础属性,是认知档案,实施档案管理的有效抓手。符号是档案的本质表达,社会记忆和档案空间都是档案符号不断“建构”的结果。而在此互动建构过程中,档案符号是一种历经沉淀的基础性、稳定性、本质性要素,它给档案指涉者提供原始事实记录、历史关联、凭证依据及勾连所需的价值标准,以这种连续谱方式镶嵌于人类社会所处时期的社会记忆里,从某种意义而言,档案日益成为认知、建构以及表达国家、社会记忆的核心议题。在我国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的时刻,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就需要档案工作者充分发挥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深刻认知档案的符号、记忆、空间属性,履行好档案工作为党管档、为国守史、为民服务的神圣职责,牢记使命担当,实施有效的档案管理,为新时代社会主义事业建设添砖加瓦。
【参考文献】
【1】孟庆艳.文化符号与人的创造本性—早期符号理论比较研究[J].国外理论动态,2006(4):151.
【2】申小龙.语言研究的依据和最终目的——洪堡特语言思想探究[J].北方论丛,2012(0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