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与表达:关于南宁历史文化的再讨论
2017-12-19本刊编辑部
本刊编辑部
2017年9月8日上午,南寧文学院(《红豆》杂志社)邀请历史文化、民俗文化等领域的多位资深专家、学者,在市文联举行“2017人文南宁研讨会”。 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南宁文学院院长丘晓兰在会上作主旨发言,与会专家围绕“提高文化自信,发现人文南宁”的主题,深挖城市人文历史,畅谈文化与文学关系,积极为办好《红豆》杂志和推动南宁市文化表达建言献策。会议由南宁文学院党支部书记、《红豆》杂志社副社长韦毓泉主持。出席研讨会的还有《红豆》杂志编辑团队,南宁本地媒体及人民网、中国网东盟频道等多家媒体记者等。现将会议发言摘要如下。
审视文化家底,讲好南宁故事
丘晓兰(南宁文学院院长,《红豆》杂志社社长、主编,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
衷心感谢各位专家老师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研讨会!
一座城市的文化高度,需要每一位市民的共同参与垒积,更需要一批有责任有担当的有识之士,去凝聚精神、集聚智慧、表达观点、引领潮流。作为文学工作者,我们南宁文学院(《红豆》杂志社)有责任对养育我们的这座城市进行文化思考和文学表达。
关于南宁的历史资源、城市文化,前人已做了很多工作,取得丰硕成果,但是随着网络浅阅读的冲击,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在客观上被忽略或者说被遮蔽了。因此我们在今天仍然有必要开展一次重新解读的工作,进一步梳理和凸显南宁这座城市的人文底蕴,以提升南宁市作家的文学自觉和文化自信。
树立城市文化形象,是一项大工程,需要许多方面的努力。近年来,我们在办刊过程中发现,来稿中关于南宁历史文化和现实类题材的书写,十分缺乏。这是什么原因呢?南宁文学院除了编辑出版《红豆》杂志,还肩负着促进文学精品创作、服务本地作家的任务。我们深感力量不足,因此需要各位专家学者慷慨建言,献计献策,协助我们做好基础工作。我们需要以负责任的态度、专业的眼光来审视文化家底,为讲好南宁故事打好基础。
擦亮民族文化品牌 重视历史名人资源
郑天雄(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今天这个研讨会非常有意义。在中国各省会城市中,南宁在人们的印象里似乎算不上历史文化名城,为什么呢?这跟我们对南宁的历史文化挖掘力度、深度不足有很大关系。其实南宁是有文化底蕴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好定位,讲好特色。我想说的主题是“骆越为根、龙母为魂”,从壮族三月三节庆的历史内涵,来谈谈怎样打造活态的文化。
民间文化看起来比较散,整合是关键。我认为南宁这地方,环大明山生态文化圈最具特色和代表性。自然生态方面,大明山有“春之岚、夏之瀑、秋之云、冬之雪”的特色谓之野生动植物天堂;人文生态方面,大明山是骆越祖山,龙母是骆越的人文始祖。
一是环大明山的文化根基深厚。包括骆越人文祖山(大明山),古代骆越文化系列表现,如龙母信仰、稻作文化、大石铲文化、商周至战国古墓葬、先秦崖洞葬、铜鼓文化、左江流域崖壁画等。二是环大明山的文化香火久远。广西最大的民族节庆三月三来源于骆越人祭拜龙母的“三月三龙拜山”习俗,至今绵延不绝。三是各种骆越盛典是环大明山的民俗名片。2012年至今,环大明山生态旅游圈的武鸣区已取得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的“中国骆越文化之乡”“中国龙母文化之乡”“中国歌圩文化之乡”命名。因此我认为,创建一个以武鸣、上林、马山、宾阳等县为核心区的“环大明山骆越文化生态保护区”是可行的,这里面可以讲很多故事,可以延伸出很多文化产业内容,需要我们运筹帷幄,整合联动,创新开发。
陈学璞(广西党校、广西行政学院二级教授,广西优秀专家)
说起来,我与《红豆》杂志的渊源很深,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看着它从创刊到辉煌的过程。听说这次要搞“人文南宁研讨会”我很感兴趣,觉得作为一个生活在南宁的文化人,要有社会责任的担当,所以我要来讲几句。主要结合两个热点来谈谈我的意见。
第一,为什么南宁不是历史文化名城?这是因为我们没有拿出亮点,没有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我们其实有这个东西,但是至今还没有拿出来。我个人认为,南宁的文化定位应该是“广西首府,文化壮都”。因为南宁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的经济行政文化中心,是首府城市,壮族文化集中,民族特征明显,我们应该着重突出这个民族文化特色。
第二,南宁市的文化核心在哪里呢?毫无疑问,就在南宁市的武鸣区。武鸣区是壮族先民骆越的聚集地。在历史遗存上,武鸣区不仅有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180多座,出土了很多历史文物;在文化传承上,当下武鸣区的民间歌圩文化也是最活跃、最自觉、历史最久远、最有生命力的;在规模方面,武鸣区还保存有很多壮族古建筑群,以及许多个延续壮族古代民俗的古村落;最后也是最现实的方面,武鸣区相对广西或南宁其他县区而言,距离南宁市区很近,武鸣壮话发音,是广西地区壮语的官方认定标准。
第三,要讲好南宁故事,我觉得还要充分重视历史名人资源,特别是文化名人。因为名人也是一笔文化资源,有故事、有高度、有个性,我们要把它活用起来,做好传承和发扬。只有传承,才能创新,只有尊重前人的成果,树立历史名人的品牌,文化的传播才能长远。
从一条江看一座城——作家可不做学术,但不可不读学术成果
廖明君(广西民族大学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
我曾经也是一个文学青年,对《红豆》杂志有很深的印象,我注意到近来《红豆》杂志正在做一些微妙的调整和转向,这是对的,特别是今天召开这个研讨会,非常有意义,是这本杂志的一个担当和前瞻意识的体现。今天我想谈谈怎样“从一条江看一座城”。
第一,我们需要调整文化立场,更新文化观念,更换文化视角。首先说个人,一个作家不一定要亲自去搞学术研究,但是很有必要去读研究成果,了解文化的来源,吸收文化的滋养。其次,要纠正一种观念,就是为了旅游才去搞文化。其实应该是把文化搞好了,才能搞好旅游,以及各种文化创意产业、各种文学创作。我觉得,近些年南宁市在文化品牌的挖掘打造方面,点太少,面不够,还需要强化整体性的发展思路。再次,谈文化视角问题。以往我们都习惯用中原的、汉族的角度来看少数民族文化,或者用精英文化的立场来看民间文化,这是不够客观公允的,所以导致很多人看不到南宁的文化。很多人从小接触唐诗宋词,以为那就是文化,却不知道山歌和民俗也是文化。
第二,人文南宁的主要特征。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创造一方文化。文化就是人类适应环境的过程和结果。如果我们以邕江流域文化为核心与纽带,来进行整体性考察,就会发现南宁这座城市其文化具有悠久的历史性、独特的流域性、鲜明的民族性、丰富的多样性。邕江是南宁的母亲河,在广西来说很独特的,因为这条长度不足150公里的河流,诞生了丰富的文化类型和文化层次,这有许多考古发现成果可以证明。
第三,人文南宁的代表性体现。邕江是一条人文的河流,以这条河流为纽带,诞生了很多文化,比如以顶蛳山遗址为代表的贝丘文化遗址,这是邕江的魂;比如以大石铲遗址为代表的稻作文化遗迹,这是南方稻作民族独有的;比如以元龙坡、安等秧坡墓葬群为代表的骆越文化遗存;还有以壮族三声部民歌为代表的民族文化,以壮族三月三为代表的节庆文化,以邕剧(粤剧)为代表的都市文化,以中山路特色饮食为代表的市民文化,等等。
第四,人文南宁的核心内涵。这主要体现在“独特的流域文明与丰富的文化事象”“卓越的文化创造力与充满智慧的民族精神”两个方面。综上所述,可见邕江流域的文明是没有断裂的,一层一层延续的,这些文化遗产支撑着这个流域的文明。用一句话归纳起来,就是“一条江养育一群人,一群人建造一座城,一座城承载一方文化”。
最后提个建议:我们应该用民族文化的眼光来看待文明的起源,这样才能产生文化自信,而不是用地缘版图的观点来看,结果把自己边缘化,进而失去自信。
延续民族文化血脉作家也有责任
赵 岚 (南宁市群众艺术馆副馆长,研究馆员)
南宁市的人文底蕴在哪里?其实在民间散存着大量的文化遗产。我是长期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对邕剧比较了解。下面谈谈邕剧的前世今生。
第一,关于前世。邕剧的起源,根据碑文记载不下300年,何时传入南宁,学界有南传和北传等说法,我们通过分析它的艺术特征,认为邕剧是从湖南传过来的,具有湘楚文化的历史背景。邕剧与壮族的关系源远流长,主要流传在壮族地区和壮汉杂居地区,特别是古称邕州的南宁地区,是汉壮民族融合的有力见证。
第二,关于今生。相比于粵剧等地方剧种,目前我们对邕剧的传承十分无力。各种历史资料、帮规、碑文和人物等等,来不及挖掘保护,随着老艺人一个个去世,我们越来越有紧迫感。我们曾经在民间收集到有近200年历史的古戏服,而那些脸谱、手绘图,都跟着老人一起消失了。此外,我们对地方戏曲的挖掘还远远不够,民间的古邕剧团仍然在艰难地传承着,这可是南宁文化的血脉之一啊。
木容(南宁日报社资深文化记者)
九年前我开始在《南宁日报》上连载南宁历史人物考据文章,因为当时开设这个文化专栏找不到作者来写。经过这些年的深入了解,我觉得南宁历史文化的光芒,长期被忽视、被淹没了。南宁市作为一座历史古城,它的文化被很多当代的文化、艺术、历史书写给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很多书籍对南宁的描述都很轻便。
我们需要从乡土意识考察、乡土史志书写中寻找文化自信。就我个人而言,随着挖掘的工作逐渐深入,越来越感觉里面的空间很大。当然,过程和难度很大,我从清末民初的考据热点开始进行,后面很快遇到了“越古越茫然”的困局。古人留给我们的典籍很少,资料很难找,零零散散,而且点到南宁的古书,也是只言片语。
反过来,我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无论古代或者现代,我们南宁人似乎不太会讲故事。这导致我们的文化传播面和开发的深度不够。《红豆》杂志社能够牵头搞这次研讨会,有必要,很难得,但也仅仅是开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更多的人一步一步地去做。比如我们正在努力促成《忆南宁丛书》的面世,但是我们缺少《南宁古文献图录》之类的古籍作为参考,我们还没有做古迹遗址的寻觅与重建,没有对金石、碑刻、先贤遗物等富含人文历史信息的文物进行全方位征集、整理、收藏与展出。我们需要以南宁为核心圆点,重新丈量壮学与桂学的外延,充实壮学与桂学的人文历史内涵。
有待挖掘的历史人文富矿
石天飞(南宁市石鉴研究会会长,博士)
南宁不是没有历史名人,关键在于怎样研究和利用。说起历史名臣,大家会想起马援、谢安、诸葛亮、魏徵、寇准、狄青、王安石、司马光、岳飞、戚继光等名相名将。南宁作为一座具有1700多年历史的古城,也有历史名臣。南宁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北宋期间南宁唯一一位进士石鉴,就堪称南宁的历史名臣。
石鉴配合狄青维护当时的北宋政权,军功卓著,又能稳定地方,发展经济,曾任大理评事,其后知桂州、钦州、邕州等,官至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工部尚书。卒后封银青光禄大夫,其父封金紫光禄大夫。石鉴墓,位于今南宁市西乡塘区金陵镇大石坡(也称大石村、小石村)狮子岭(又名经略岭)。大石坡石鉴祠堂,留存有很多文化信息,关于爱国奉献、建功立业、家风家教等,对当下核心价值观建设均有很大参考价值。结合司马光《涑水记闻》、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宋史》、民国《邕宁县志》等文献关于石鉴事迹的记载,可以得出这位历史文化名人的完整形象。
作为后人,我们南宁市石鉴研究会也在探寻怎样把古代的典型人物转变成文学形象,怎样开发利用好祖宗留下来的精神财富。
刘启全(南宁市刘定逌研究会副会长,律师)
一个人只有外貌没有内涵是不行的,一座城市也一样。我们要提升内涵,就要做一些具体的工作,比如利用一些有意义的历史村落,一些有意义的历史人物,把那些对当代有用的价值发掘出来。因为在他们身上承载着大量历史文化的信息,比如武鸣区太平镇的葛阳村。
这个仅有数百人的村庄被群众誉为“翰林村”,因为这小小的村落明清两代涌现了59名贡生、13名举人、1名进士。至今仍保留有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间的葛阳书院、文昌阁、古戏台等古迹。
第一,“粤西第一才子”刘定逌:十四岁就获得县里会试秀才头名,乾隆十三年荣登会试进士榜,刚过而立之年即就任翰林院编修,是当时儒人学者极为推崇的文人楷模。
第二,墓碑上的清官廉吏刘允正: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举人,在贵州任过不少军政职务,晚年回到葛阳村,葬在武鸣区腾翔镇的天井岭,他一生的事迹都写在了墓碑上,至今保存完好。
第三,蕴含独特人文色彩的文物古迹:葛阳村明清两代科文鼎盛,但没有留下豪华堂皇的私人宅院,这个现象也反映出葛阳村众多文人仕宦公而无私的独特人文风貌。
第四,水乳交融的民族融合:葛阳村地处壮乡腹地,汉族人有读汉书、写汉字、说俍语、入俍俗的奇特现象,与绝大多数客家人聚居村落保持客家语言、客家风俗的情况截然不同。
像葛阳村这样的村庄,难道不是南宁市不可多得的、有待发掘的历史人文富矿吗?
让历史文化在城市发展中鲜活起来
李 杰(南宁市社科院专家)
这些年来,我们对南宁市的城市形象宣传得非常好,通过民歌艺术节等展示平台,把南宁推向世界。但热闹过后,沉淀不够。南宁的很多文化还没有系统地挖掘和研究,富矿还没有显示出作用,这需要群策群力,与城市发展建设结合起来做。我们需要让历史文化在发展中鲜活起来。
班继胤(南宁市群众艺术馆文学创作员,作家)
从非物质文化遗产中挖掘文学创作素材,是作家创作成功的一条宽阔道路。本人6年来曾从文学创作转行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挖掘整理与撰写申报文本,有如下感受:
一是深入偏远乡村与城市幽巷进行“非遗”挖掘时,深感许多传承千百年的“非遗”项目的历史渊源甚至内核,是颇具人气、很接地气的文学创作素材,是文学创作的一座富矿。我们很多人下基层下乡去采风,都是走马观花的多,没有找对人、找对点。这需要吃苦耐劳和长期艰苦深入的蹲点、研究、体验。非物质文化遺产跟文学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但是我们的作家写这方面的文学作品很弱。
二是本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地探索,也写了一些作品,取得一点成果。如我创作出版的几部小说,共有80多万字,其中约15万字写到“非遗”,包括作品的一些情节、细节,甚至生动与形象的民间俗语,也是做“非遗”工作时从民间撷取的。但是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借今天这个研讨会,我号召广大作家深入地去挖掘民间的文化,挖掘文化遗产,肯定会有大收获。明年我就退休了,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救、采访、搜集撰写一部流传在南晓镇一带、类似于《济公》的长篇民间故事。欢迎作协有实力、有兴趣的作家与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