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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是一种生活方式

2017-12-19丁云

现代苏州 2017年23期
关键词:古城苏州园林

记者 丁云

姑苏,是一种生活方式

记者 丁云

我父亲是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家里世代在苏州地区打着弯儿地转,对苏州有着不可自拔地自恋。常常讲“那还是苏州的好哇”,“苏州还是一块好地方,没有大灾大难”,“所以苏州的人、事、物啊,都有他的道理”……我年少时是不要听的。既然苏州什么都是好的,那反过来其他地方就是比不过苏州咯?老同志太过武断,看不起人哇,聊着聊着就聊崩了,不欢而散。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生、长大的人,那时当然会认为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好啊。苏州就那么点儿大,到了晚上七八点,很多公交线路就停运了。吃完晚饭人家都夜游北海公园,夜游景山,可苏州没有一个开门的。

到今天,以上两点差不多还是那样吧。可我却变成了像我父亲一样的人。但我觉得我比他理性,我走过了中国有代表的城市,经过了美食物产、气候环境、自然风景、人文风景、人的脾性等各种比较,综合得出的结论。苏州,是各种综合平衡得太好了,那是一种无法复制的生活方式。

生于斯,长于斯

参加2017姑苏好白相·古城全域之旅“走读老街上的博物馆”活动的姚正皓是一位T台模特,国家羽毛球二级运动员,还做着健身教练。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很年轻、很时尚。他讲他现在觉得昆曲越来越美,每一步,每一个亮相,每一个手势,都蕴藏了艺术,还是让我有点疑惑。他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或什么缘由去欣赏昆曲的呢?细问之下,原来外婆是昆剧团演员,他从小就听外婆“咦咦呀咦”地哼唱。小时候自然听不懂,不大喜欢听,可长大以后自然比同龄人有了更多的感受、领悟。

就是这个理。我们喝着这里水,吐着这里的气,住在古民居改造成的公房里,在城墙下玩耍,在城门间来回,在园林里调皮,我们的父母家人很多就从事着相关的行当,直接或间接靠着那些物质或非物质文化遗产养育了我们。我们的生命和生活整个儿就与这座城市融于一体。成年后,我们中的很多人或许会有这样的经验,不是科班出身,但很多物质或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不难理解,知道里面的大概意思,原因么无外乎“我妈妈那时就在檀香扇厂里上班,一直看的”,“隔壁阿婆一天到晚听说书”,或者“那歇辰光,我们小学旁边就有一栋房子跟旁边个别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砖雕,好好较比这个好了”,诸如此类的很多吧。

往前推,老先生们的小时候经历比我们更有趣、更传奇。

从苏州古建公司退休下来的王之力讲他小时候走城墙,往北几乎没有;往南是有的,虽然很破。从姑胥桥放了学,附近煤球厂爬上泥墩,可以一直走到阊门下,但看不出是城墙,很多是大泥墩子。至于那些城泥么,估计都挖去做煤球了。我想,他那时候应该也玩得很开心。

建设部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仪三讲卫道观被原样恢复,顺道提到了苏州的道教,原来非常发达,东西南北晋时的道教音乐都很完整。他小时候苏州看道士出会做道场,城东和城西还要比队伍的人多,比排场,比“噱头”,场面是精彩极了。后来他去丽江听纳西古乐是似曾相识,当地人说就是苏州的道教音乐在明代传过去的,苏州人都快忘了这件事。

苏州古城伴着我们一代代从生到老,记忆里总也有着它。

古城的细节与褶皱

听原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苏州)主任、现苏州市园林学会副理事长周苏宁讲园林申遗里,又翻出诸多古城的细节与褶皱。

“国际组织最关注的是世界遗产的历史文化是否真实可靠,即原真性。”申遗时,国际专家来考察。到沧浪亭就问,建筑是什么年代的?我们告诉他是清代的。他来之前就知道,“沧浪亭是宋代园林,最古老园林”,怎么能证明这是宋代的园林呢?我们说,宋代的格局都在,环境、水系、山体都在。怎么能证明这是宋代的格局?我们拿平江图,而且石碑就保存在沧浪亭西边的苏州碑刻博物馆内。那是个日本专家,本来对中国文化就五体投地,看到宋代碑刻,跪在那里看完,马上就信服了。原真性得到承认。

周苏宁继续他的回忆: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复沧浪亭时,水系确实不好,还发臭,如果都填了或以其他方法处理掉,哪来原真性。正因当时就考虑原真性,历史上有记载,水南边有山,山上有筑亭,北面有竹林,沧浪亭的发展历史脉络非常清晰,国际专家非常认可。

艺圃是明代的,更易证明。乳鱼亭是明代形制,明代彩绘。修复时并没有重描彩绘,现代人描得再好,也不是古代东西,为保护,不描。整个柱子以上全部是明代之物,一点没动。但多年下来又退化了一点,很可惜,怎么保护是一个问题。还有建筑石柱、建筑群格局、园林布局、假山缀叠,特别是假山下半部驳岸和理水,具有典型的明代风格。另外,重要人物文震亨,是文震孟的兄弟,也是明代著名文人。艺圃前面的巷子文衙弄,也是文氏家族留下的历史记忆,是研究文徵明和文氏家族重要的罕有的历史实物,非常珍贵。

苏州人就生活在这周围。城市的细枝末节,每一个时期的纹理,像年轮一样隐含着我们的生活状态。很庆幸,它是这样优雅得美。

守护古城,有转弯有帷幄

受之于古城,回馈于古城。每一代生活在这里,或者欣赏这里、赞美这里的人们,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座城市。

时代不同,环境、条件等都有差异。原苏州市文物局文物处处长王仁宇说,困难的时候,保护是捡好的、特别好的优先保,并不能做到所有的都保护起来,因此,苏州最好的几个园林,几座古塔都被保护了起来。现在,凡是能保护的都要保护起来,对古保的概念、意识也不一样。

但“从解放初到现在,苏州园林的整体面貌没有动,建筑、假山、道路、铺地、桥都在,可以说是保持了面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苏州)顾问詹永伟说。建筑是相对固定不变的。修复就是按照原样修复。虎丘塔木檐口当时已毁,修复时檐口挑出来多少不知道,所以就没有恢复,属抢救性地保护。瑞光塔、双塔、北寺塔等基本没动,只是对内部结构做了加固。修复不需什么资料,建筑本身就在那里。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大型的古民居基本没能保护得下来,因那些都是官僚地主、大商人的,连谢孝思先生都无奈,因此在运动中破坏了一部分。而后,一旦环境发生变化,人们在观念上有了突破,古城保护面就大大扩大。

上世纪80年代虎丘塔抢修收尾时,塔上该粉刷的地方粉,不该粉的就不粉了。时任文化部部长王蒙去看瑞光塔,见里面有古人题字涂鸦,连说好,不要弄掉。所以苏州的文物部门对虎丘塔修复也据此尽量减少内部粉刷,塔内至今留有漂亮的泥塑和彩绘。

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的苏州古城保护专家委员会,清一色的中国最著名的建筑专家,像建设部原副部长周干峙,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原理事长郑孝燮,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原组长罗哲文,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吴良镛,及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阮仪三等。顶尖专家们的建议对苏州古城的保护起了重要的作用。每年年初、年尾各召开一次会议,集思广益,订立了全面保护古城的详细规划,直到现

阮仪三

詹永伟

王仁宇

在,成立姑苏区,把14.2平方公里全面保护起来,不止建筑物,包括道路的网格格局,路的形制,街巷的肌理都留存下来,在全国来讲都是做得最好的。

几十年来的每一段章节里,都蕴藏着来之安之,顺之取之,也争之奋之的古保智慧。

隐去一些时间和逼仄

当保护古城成了共同的事业、共同的价值观时,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我们的生活方式。

1981 年苏州被确定为全国著名风景游览城市和1982 年苏州入选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1986年苏州获国务院批复同意的《苏州城市总体规划(1985-2000)》成为此后建设的指针,《规划》中还专门拟定《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提出“全面保护古城,跳出古城发展”的指导思想,为之后古城的保护与发展指明了方向。1986 年苏州纪念建城2500 年大会。1996年苏州确立“东园西区,一体两翼”的城市空间发展格局,为古城疏解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2007 年新制定的《苏州城市总体规划(2007-2020)》开始,苏州城市总体空间格局亦从“一体两翼”向“古城居中,五区组团”转变,2012年苏州提出“一核四城”发展战略,首次明确了古城的“核心”地位。

2003年苏州明确规定,所有建筑一律不超过24米。有其一,还有其二、其三。现有宝塔有56米高、75米高,要低于它们高度的一半,才能让宝塔露出来,这是大部分人都知晓的。到欧美各国去考察,欧洲所有古城高度不会超过二十五、六米,26米的高度相当于5层楼的高度,兼顾考虑到了人的爬上爬下舒适度。再者,再高,消防水管够不到。所以最终订立的24米高度正好是5层楼加个屋顶的高度。

今天,官太尉河上还保留着一座座古桥,那一锭锭栏板桥都是货真价实的宋桥,而且很完整。苏州大学天赐庄一带,是近代的优秀建筑群集萃,阮仪三说,这些房子上海都没有。古城内没有高层建筑,但一样很现代。很多老房子里有了新样式。贝聿铭先生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是新旧结合的典范。古城虽古,也现代。

生长在安徽的苏州大学学生马国元感叹,起初他觉得苏州经济发达,或许生活节奏非常快。但他到了这里觉得待得非常舒服,生活没有想象得那么快,和安徽差不多,甚至可能更慢。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么多年隐藏在心里保护城市的理由,同时也是极力挽留自己生活方式的收获之一,让它具有活力,同时留住它的亲近适宜。时间缓缓而淌,这座城市但愿生活其中的人们能像当年的耦园园主沈秉成,在这里忘记一点世间的逼仄,多体会一些天地的美好。

2017姑苏好白相·古城全域之旅之“走读姑苏”,就走入了古今相融的苏州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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