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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策略研究
——以某海军航空兵新营区为例

2017-12-19卜令峰BuLingfengChenJian

住宅科技 2017年9期
关键词:兵种营区军营

■ 卜令峰 Bu Lingfeng 陈 健 Chen Jian

1 研究背景

军营是由部队营房与环境等构成的群体性空间,是军队履行职能、战备训练、生活和保障的场所,是屯兵、练兵、养兵的特殊区域[1]。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塑造军队形象,强化军兵种文化识别,提升官兵文化认同的媒介,与武器装备、体制编制、军事价值观等共同构成军队建设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军营景观的特色缺失是我军文化建设中的显性问题之一,我们在强调塑造特色军营环境文化的同时,却因种种原因忽视了对军营景观的地域性叙事、特色兵种文化塑造和军事文化传承等提升营区环境品质的策略,使军营“脸谱化”“程式化”问题日益凸显。无论城市抑或军营,缺乏特色和识别性的趋同与同化是文化建设领域所竭力反对的现象。“千营一面”式的军营景观,与当前军队在“强军文化”建设中着力倡导的“打造特色军兵种文化”“建设特色军营环境”等相矛盾,也从侧面反映出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军营景观的同化和趋同,掩盖了军事文化蕴含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信息,与“千城一面”原理相同,其结果将导致文化失去活力,加重人的情感焦虑。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是强化军队特色的重要途径,正如恩格斯在《欧洲的军队》一文中对欧洲多国军队进行描述后得出如下结论:“一国军队同另一国军队是相近似的。然而民族性格、历史传统,特别是不同的文化水平,却又造成了许多差异,并形成了各个国家军队所特有的长处和短处”[2]。恩格斯进一步指出,各国军队的区别不仅在于尚武、善战等军事素质上的差异,而更多体现为“他们的特点”和“本民族特有的军事素质”。这里所说的“他们的特点”和“本民族特有的军事素质”,就是一种只有本民族所持有的特色军事文化,是区别“我与他”之间的关键信息。在恩格斯看来,科学技术使各国军队从武器装备到编制体制逐渐趋同,但要使一国的军队强于他国的军队,除了先进的武器和科学的机制之外,还必须要保持本国军队的特点和文化[3]。随着军事科技的发展,世界各国军队在武器装备和体制编制上逐渐趋同。因此,军营景观的特色系统构建,在一定层面上就成为在军队日益趋同的背景下,如何实现本国军事特色文化建设和官兵军事文化认同的核心问题。也是信息化战争条件下,提升军人心理防御和战斗力生成等关乎“军魂”塑造的课题。

2 项目概况

某海军航空兵新营区(以下简称“新营区”)位于祖国南部岛屿,四周环海,淡水缺乏,地域特征凸显。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承担的军事职能,再加上独特的生态环境,使军营景观成为解决营区环境和军事文化建设中诸多问题的重要工具。

2.1 地域环境

基地分为新老两个营区,新营区为吹沙填海造岛,由海底的珊瑚石和白沙组成,缺乏景观生长的陆地和土壤。地处北回归线以南,属热带季风气候,年降水量1 509.8mm,蒸发快,风力大,日照长,年平均气温26.5℃。淡水资源紧缺,不适宜大面积的草坪和绿化。新营区紧邻大海,湿度高,海风狭裹的盐分对营区环境设施腐蚀明显。老营区基地为原生岛屿,历史悠久,植物茂盛,热带景观特征明显,与新营区之间被民航机场相隔(图1~4)。

2.2 历史文化

与新营区地处同一岛屿的老营区文化遗产丰富,有些已成为所在岛屿的文化地标和对官兵进行军事思想教育的场所,是整个驻地珍贵的文化资源。较为典型的是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将军林”,由登岛视察的100多位将军和国家领导人栽种,每棵树均有姓名标识和栽种时间等信息。经过30多年的发展,“将军林”已是遮天蔽日,椰树成林,成为驻岛官兵最为珍视的文化景观。

图1 老营区“将军林”

图2 老营区文化石与口号

图3 新营区(摄于2016.05)

图4 新营区 (摄于2017.01)

2.3 调研评价

依托独特的海洋岛屿环境以及特殊的填海建造模式,项目所在地形成了典型的海洋戈壁地域形象。建筑层高多为2~3层楼房,路网规划完整,硬件基础设施基本齐全,但缺乏软性景观内容。部分地面长有藤蔓植被,某些环境设施表面受海风腐蚀明显。营区景观质量不高,地域特色弱化,空间秩序与整体形象有待完善。通过对基地的实地勘察和调研分析,对营区的整体现状评价主要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地域特征明显但需重点强化;兵种文化主题鲜明但特色不够突出;文化遗产丰厚有待创新演绎。项目设计主要基于以上3个方面的问题,围绕地域特征、兵种文化与遗产传承提出解决方案。

3 设计策略

项目设计以问题为导向,根据“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路径,在新营区现状和整体评价的基础上,对相关要素细化并提出针对性的解决策略。如图5所示,在设计方法上遵循地域景观营造、兵种文化构建和文化遗产传承三个层面。以“传承历史与发展未来兼顾”“军事文化与地域特色并重”为总体设计目标,在此基础上紧密结合官兵主体需求,优化营区秩序,构建高品质且具有鲜明特色的军营环境(表1)。

3.1 地域景观营造

有关地域性的讨论总是伴随着全球化一起出现。全球化对地域性而言是一把双刃剑,全球化的“去地域化”使整个世界的物理边界逐渐模糊,不可避免地带来全球一体化,导致同化和趋同的倾向。全球化又创造了一个差异相遇的场域,在其中不同的他者通过另外的他者而获得自我认识[4],差异化又成为个体身份认同的新坐标。在景观设计领域,全球化带来共同的设计思潮和同样的设计手段出现在世界各地。同时,也正是全球化带来的开放与交融,为地域性的发展提供了思辨基础。因此,全球化并不是一味地对地域性的彻底否定,在许多情形下体现的是对地域性的强化。

全球化时代语境下,以欧美为主导的强势文化和中国快速城镇化对景观效率追逐的影响,已经渗入到军营的各个角落。在外来文化影响下,加之对地域景观价值认知的缺失,军营环境的地域特征模糊,军营形象趋同,军事文化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信息消弭。与此同时,欧美与地方先进的设计理念和设计方法也有助于促进军营景观水平的提升。外来的观念、材料与方法,结合军营环境的特殊需求,可实现设计的“再地方化”。与地方性景观设计一样,军营景观地域性的设计基础是营区现实中的客观存在,即通过遵循场地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环境特质等客观因素来进行合理性设计,而最终势必形成生态的、符合自然规律的,且具有深刻在地性和地域性的设计结果。

新营区的地理区位、建造基础以及生态气候等客观条件,决定了营区景观不适宜进行全域绿化,而应以遵循场地为前提,强化“海洋戈壁”的特色景观,这也是该营区区别于内陆城镇军事基地的显性识别特征。地域性的设计思路既凸显场地的历史,也契合该兵种“爱国爱岛,乐守天涯”的场站精神。具体路径为以下3个方面:

表1 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策略

(1)“海洋戈壁”特色景观区。基于后期从陆地运送土壤和生态的可持续理念,使用热带耐旱植物为景观绿化要素,主要有多肉类(仙人掌、仙人球)、抗风桐、椰子树,形成“海洋戈壁”营区形象。

(2)碎石与石头构成的特色景观。基于场地在建造过程中从海底带来的大量碎石与石头的再利用,以碎石加石头构成枯山水景观形象来模拟南海诸岛,表达基地官兵胸怀祖国、誓守主权的军事情怀。

(3)实战化的荒野情境。荒野既有物质性的一面,又有精神性的一面,荒野的世界与文化的世界相互支撑[6]。这里的荒野不仅指景观的地域性和生态性,而是更多地把荒野视为“基于个人或者文化上的认知而被广泛运用的术语”[6]。战争意象决定了军营环境在较多情形下体现为粗犷、野性等荒野的文化意蕴,无论是视觉形态抑或内部的精神结构都与战争的情境产生对接。荒野理论应用于军营景观,既满足地域性生态需求,也契合军营实战化情境的需要。具体是在新营区的景观设计中,在某些功能区域,使用在地野草和植物,营造具有荒野特性的景观风貌(图5)。

3.2 兵种文化构建

兵种文化是在军队统一、同源的军种文化基础上,不同兵种背景下,官兵价值追求、军事理念、职业精神、光荣传统、行为规范的凝结与升华。对于维系各军兵种内部团结稳定、提高部队联合作战效能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7]。兵种文化与军事文化既同源也有异质,是普遍与特殊的综合。同源,指的是军队在维护国家利益和主权安全等方面所具有的普遍性和统一的核心价值观;异质,指的是不同兵种各自在历史传统、军事职能、作风形象等方面所具有的差异性,是兵种特色的鲜明体现。美国学者约翰·希伦认为,差距是一种生活的事实,它不应该被缩小,的确它不能被缩小,但却可以经营(manage)。历史发展规律表明,只有多样性的文化才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单纯的“大一统”只会导致文化的停滞甚至枯竭[7]。

图5 以碎石、野草、锈板等进行的地域性景观营造

军营景观是表达和塑造兵种特色文化的重要途径。文化自身具有抽象性,需要具象的物质载体将文化背后的理念加以呈现和表述。军营环境具有艺术的形象化特征,通过显性的、可视的艺术语言,搭建场所与空间的叙事结构,将设计对象中的文化语义,用特殊的军事符号,以象征的手法传递兵种的文化信息。新营区景观设计对兵种特色文化的表达主要集中为以下几点:

(1)特色装备的文化叙事。军营景观中武器装备的直接利用,是以实物的形式来描述兵种军事职能和历史信息的文化符号。具体是以海军航空兵代表性装备,作为景观的叙事语言,应用于营区重要节点。特色装备以无声而又直观的形式告知兵种的特殊属性,成为区别于“我”与“他”之间的核心形象。

(2)基地精神的视觉诠释。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营区具有的军事职能和艰苦的生存环境,具体概括为“爱国爱岛,乐守天涯”的核心价值。军营景观着重表现海军航空兵驻地精神的方式为:第一,在文化设施的材质上,使用锈板表现官兵的“四铁精神”,同时也是对基地文化设施易受海风腐蚀问题的应对;第二,使用具有基地特色的标语文字和视觉图像,对营区灯箱、挂旗及其他宣传品进行优化设计;第三,在使用普遍性、强制性军事语言的同时,辅以陌生化的方式和打动情感的设计形式,让文化理念入脑入心。

(3)官兵主体的需求满足。营区的使用主体是广大官兵,军营景观特色系统构建,离不开对官兵行为与心理的呼应。通过把宿舍区中庭设计成半开放花园,以在地植物和花卉加以珊瑚石、防腐木铺地,并配置有休闲家具,让原本处于灰色区域的空间成为官兵休憩放松的精神家园。同时,在宿舍前设置运动区,满足官兵体能训练和健身娱乐需求(图6~8)。

3.3 文化遗产传承

图6 以武器为装置形式的兵种特色文化呈现

图7 以武器为装置形式的兵种特色文化呈现

图8 官兵体育休闲区

文化遗产的传承是对历史发展规律的尊重,是保持景观的稳定性、创新性和继承性的方式。军营是一个不断生长和发展的历史过程,今天的景观形态是建立在过去历史基础上的结果,是时间进化和演变的产物。无论是可感知的物质形态,还是意识中的非物质形态,对文化遗产的传承是“对传统、历史、过去共同记忆的延续”[8]。“过去”是文化构成中不可缺少的组织要素,缺乏对历史的回望和关照,现代生活将是碎片和残缺的。当然,景观中的文化传承并不代表对历史的一味咀嚼,而是建立在继承基础之上的创新。因为现代生活不同于对过去的复述,环境中的时间、主体和场所等语境发生巨变,面临的需求也各有差异。因此,景观对历史遗产的传承就具有了创新的特质,成为衔接传统与现代、现实与理想的媒介。

新营区的历史不以建造的具体时间为标尺,它的过去甚至可以拉长到岛屿在数亿年前的地壳运动,近期则延伸至20世纪80年代首批驻岛官兵的创业历史,它在今天呈现的客观形态通过“昨天”的历史积淀而成。因此,将隐形的、非物质的历史,用显性的、物质性的景观进行演绎,其必要性在于促使文化遗产与现代传承之间在逻辑结构上的对应。在驻岛期间,通过对“印象最深刻的环境类别”选项问卷调研发现,93%的官兵选择了老营区的“将军林”。以此调研结论为基础,在新营区主入口处设置“士兵林”,就体现对文化遗产的创新性继承。在营区的物理空间上,新老营区几乎被民用机场一分为二,且之间没有任何显性标识进行边界界定,空间秩序模糊混乱,加剧两个营区之间的割裂。入口处的“士兵林”以及营区标识符号的设置,就成为界定新营区物理空间的界线和新老营区在文化与心理上建立连接的重要途径。

英国著名建筑师戴卫·奇普菲尔德在阐释“延续性”时说:“房子的设计理念必须在历史与场所之间有一种延续性”,“我们不能单纯地模仿历史,但我们也不能忘记历史”[9]。历史不再以纪念碑式凝固的状态被呈现,而是将历史看作是一个“流程”,看作连续不断且不断叠加的过程。历史的原真性不再以一种封闭的法则或系统呈现,而是在充分尊重原始状态的基础上承认并接受不断叠加的历史过程[10],呈现为一种“对过去真实生活的见证”。从这一角度来说,“士兵林”不仅延续了老营区的历史记忆,而且通过搭建一个景观骨架,其中的内容由人源源不断地补充和丰富,体现景观结构下高度的合作性与共建性。

在参与这一纪念性主题景观的建造者中,官兵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官兵一致,共同建造属于自己的家园。他们一起参与,解决诸多问题,尤其是对景观建造的留名,让官兵不仅在身体上而且在心理上深度参与这一事件,景观的内部结构发生微妙而又深刻的变化。在军营这样一个以战备和充满荒野文化为特征的场所,当官兵以整齐的队列途经“士兵林”下,这片树林会以一种饱含深情的静默与官兵发生精神上的连接。所有这些非视觉性的感受,无疑都强化了人们在行进过程中的建构体验[11]。这比宏大、显性的语言叙事更具感染性与仪式性,其中镌刻的力量感也最为显著。军营中的文化遗产,只有在历史的时间延伸与内容的厚度增加中,才可能被赋予更多新的功能与活力。对文化遗产的创新性继承,也是强化军营环境地域性、提升兵种文化识别性和景观特色的构建策略(图9)。

4 结语

科林·罗和弗瑞德·科特在《拼贴城市》中把建筑视作“帮助建立颂扬一个开明而公平的社会。从某个角度来看,现代建筑的一个定义可以是一种目前正在形成的关于建筑的态度:未来世界所要展现的更完美的秩序”[12]。将这一理念放置在军营景观的特色设计中,这里的秩序指的是由军营现实存在、军事历史传统以及部队未来发展等的统一,这几种因素以集体的方式充分表明空间的态度,通过历史和现实的叠加与演绎,为营区空间的文化秩序起到铺陈作用。对特色军事文化的强化,为环境赋予一种庄严且饱含情感的仪式化空间。军营景观特色系统的构建,其目标从来都不是提供一个装饰精美的居所。相反,其理想价值的实现更为重要,去展示同源而又异质、统一而又富有特色的情感与秩序,试图不让军营景观的外表成为一种表象的、装饰与美化的存在,而是从本质上强化其识别性,将军营景观视为启示性的可视化图解,为军事文化的发展注入理性与思辨之光。

图9 “士兵林”鸟瞰

参考文献:

[1]王征,荀平,周玉宏,肖军.浅谈在营区规划中对营区文化的塑造[J].后勤工程学院学报,2004(2):74-76.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3]董强.军事文化认同:理论审视与实践向度[J].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15(6):96-100.

[4]韩震.论全球化进程中的多重文化认同[J].求是学刊,2005(5):21-26.

[5]赵红梅.美学走向荒野[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6][美]万斯·马丁(Vance G.Martin),张倩译.荒野:国际视野与中国机遇[J].中国园林,2017(6):5-9.

[7]王勇,穆永民.试析美军军兵种文化建设的特点及启示[J].海军工程大学学报(综合版),2010(6):47-50.

[8]杨鑫.地域性景观设计理论研究[D].北京林业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5:4.

[9]戴卫·奇普菲尔德(David Chipperfield),王路,王受之.戴卫·奇普菲尔德访谈[J].世界建筑,2007(5):64-71.

[10]章明,高晓宇,张姿.向史而新——延安中路861号“严同春”宅(解放日报社)修缮及改造项目[J].时代建筑,2016(4):97-105.

[11]肯尼思·弗兰姆普敦(Kenneth Frarnpton).建构文化研究——论19世纪和20世纪建筑中的建造诗学[M].王骏阳,译.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12.

[12]科林·罗(Rowe, Colin),弗瑞德·科特(Koetter,Fred).拼贴城市[M].童明,译.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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