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记忆长
2017-12-12夜清荷
■夜清荷
清夏记忆长
■夜清荷
夏是一行碧绿的诗句,灿烂,清亮,像薄荷味的森林植入了岁月的篇章。“夏”字一出,仿佛天地明媚,万物生晖。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从不知春去的初夏到明丽、朗润的深夏,一雨一晴,展露了夏的双重性格。夏日,雨多且急,落雨前后,那些忙碌的蚂蚁、低飞的蜻蜓、喧叫的青蛙,都显示着勃勃生机,也成为夏季的独家宾客。因着季节的热情,夏日的雨亦是欢快、喜悦的。加上清风的助兴,夏雨的世界里满目青绿,满耳禅音,如绿茶入喉,满心清凉。雨要下透彻,天才会更晴朗。越是暴雨之后,越易有彩虹当空,乃至空气更清新,天气更明媚。那种晴媚、明丽,像恋人之间一场久别后的重逢。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在夏天,香飘飘的不仅是蔷薇,更有优雅的百合、玲珑的茉莉、清新的栀子、馨香的月季……还有那些虽无香却依然点缀着夏季的木槿、紫薇、向日葵……而我最喜欢的莫过于荷花。我的家乡在莲城,到了夏天,满城的荷花随风摇曳,像一场粉红色的幻梦。它们俨然是这个城市最明艳的主角。从碧绿圆满的荷叶、亭亭玉立的枝茎,到精致可人的莲蓬、嫣然清喜的荷花,无一不透着圣洁的气韵。风中之荷雅丽、绰约,雨中之荷秀婉、柔美,而午夜的清荷,披一身融融月色,盛几粒晶莹露珠,安静,清雅,宛如梦中仙子。如果夏是一件少女的连衣裙,那么荷一定是它最飘逸的裙摆。
我童年的夏天在乡村度过,那是记忆里最明媚的时光。绿野、树林、艳阳、喇叭花、竹床……还有那躁动一整个季节的虫鸣。印象最深刻的是蝈蝈儿的叫声。蝈蝈儿在我们那里叫蝣子,爸爸曾抓过一只给我玩。对孩童来讲,会咬人的蝣子如威猛的战士,我不敢碰它。大人掰掉它的两颗大门牙后,它没了战斗力,变得乖顺。我把蝣子安置在草编的小笼子里,它脆喳喳地叫,像在抗争,抑或叫屈。我时不时地喂它绿叶子吃,并且喜欢摸它软绵绵的肚子,那种绵软像云朵做成的果冻。那一份童趣如清泉之水,纯真,明澈。只是现在想来,让蝣子失去田野与自然,是一件残酷的事。
蝉声亦是夏日的诗句里最明亮的词语。有人说“蝉”其实也是“禅”,它们在地下修行十几年,换得在人间走一遭,却是短如一场梦的一季。夏蝉经历脱壳,爬上树梢,高唱生命之歌,像夏天没完没了的炎热一样,它们没完没了地高歌,直到耗尽生命,归于尘土。大多数人并不喜欢它们吵闹的歌声,然而没有了蝉鸣,夏的热歌里也就少了最摇滚的音符。
绿皮红瓤的西瓜,如玉般晶亮的葡萄等清爽的水果,是夏天的彩绘里最靓丽的图标。然而,在夏的食界里,我记忆最深刻的是那些非常具有夏日风情的蔬菜。
我年少时跟着妈妈住在她的单位,单位里有一片菜地,我曾随她一起在春末夏初时种过菜。大约清明时分,买来菜苗栽下,给它们浇水、施肥,看西红柿由青转红、黄瓜由短变长、茄子由小变大……那过程中,我心里的喜悦像海水漫延。那种喜悦是带有浪漫主义意味的,一来是自己怀着期待,亲身参与了那些植物的孕育与成长;二来是在黄瓜与豆角的藤蔓架下,我可以吹着清风做一切属于少年的青涩幻梦。青椒、西红柿百搭所有夏日的蔬菜,那一盘盘日常的美餐就是人间烟火,朴素,温暖,盛满了寻常人家简单的乐趣与温情。而经年之后,这些都成了我回忆里的无限深情。
夏不只是一个明媚灿烂、活力四射的季节,它释放了生命的自由,繁茂了我们记忆的丛林,在婉转的流年里,将遗落在岁月深处的思念融于它馥郁的气息中,我们俯身轻闻,便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