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再是个小男孩
2017-12-12季义锋
■季义锋
当我不再是个小男孩
■季义锋
如果你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独立的,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2010年冬天的某个晚上,我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北京繁华的街口。
那是我参加艺考的那一年,在我的记忆中不算美好,父亲做生意失败,几乎赔光了钱,我的生活从衣食无忧变得拮据;那一年,我发表了很多文章,当其他男孩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时候,我在写作,那时候的每一笔稿酬就是我的零用钱。
梦想就在据说是几十年来最冷的那个冬天照进了我的现实。我对舞台和大银幕产生了近乎迷恋的憧憬,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这样的学府,是最接近我梦想的地方。那个冬天,我跟母亲坐了将近20个小时的火车到北京,我环顾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紧紧地牵住母亲的手,路上我开玩笑地跟母亲说:“有一天,我们再来北京的时候,一定要带上10个安保人员,住二环内最好的酒店。”那个时候,梦想对我来说有了更深刻的意义,因为我要靠它给我在乎的人更好的生活。
那年冬天,我跟母亲住几十块钱的小旅馆;为了赶上各个学校的报名,每次在赶场考试的时候,我都要跑好几站路;我曾像萝卜、白菜一样在考场里被考官评头论足;也曾经一天只吃一顿饭……但说来奇怪,当我回忆时,仍然觉得那个冬天像北京的涮羊肉一样,热气腾腾。
那一年,好像全中国最好看的男孩、女孩都来了北京,我在中央戏剧学院拿到复试通知书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孩蹲在门口,哭着亲了一下中戏的那块牌子,后来听人说,那是那个男孩报考中戏的第三年。过了几天,我在考北电的时候,远远地见到了周冬雨,那时,周冬雨还只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在人群里也是怯生生的。我鼓足了勇气跟她搭话,聊起了电影《山楂树之恋》,她冲我笑笑,直到被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接走。后来,我在某个节目的专访中再见到她时,她认真地面对着镜头,身上再也找不到静秋的影子。
后来,我进了中央戏剧学院的最后一轮面试。那时,我已经在北京停留了一个多月,我用自己手里的一点稿费,请母亲在中戏后边的一家自助餐厅吃了一顿饭。我曾经被某个考官直截了当地说专业太差,也从几万人淘汰到只剩几十个人的考试中走了过来。在那个冬天,我吃了不少从小到大没吃过的苦,可当我站起身来,用我赚到的那些零用钱埋单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不再是个男孩了。
我的故事并不是个励志的故事,后来,我和中央戏剧学院失之交臂,并没有成为一个幸运儿。大学毕业以后,我确实站到了一个离梦想很近的地方,我去了一家电视台做幕后工作,除了做到衣食无忧,并不能去住北京最好的酒店。但是,当我想到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到达北京的那个晚上,深蓝色的、带着点雾霾的夜空便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所谓的独立,意味着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不再天真,不再单纯,我们被拉进成人世界的大门里,带着点兴奋与恐惧。偶尔也会彷徨失措,甚至会被生活打击,但是当我们真正踏上这条通往未来的路时,我们会发现,这个时刻同样意味着我们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可以自己做出决定,我们能够在任何一个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