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在身边

■猫哆哩

竹马在身边

■猫哆哩

1

高一入校前的军训，我压榨景言帮我提了一路沉重的行李箱。瘦弱的少年明显已跟不上我的脚步，却还刻意逞能，问：“齐莉娅，你是把比巴卜偷装进箱子里了吗？”

比巴卜是三年前我和景言在放学回家的路边捡的不知品种的流浪狗，三年的时间，比巴卜已从一只身轻如燕的小可爱，摇身变成了一只谁都抱不动的大胖墩，我不由地感叹：岁月真是把猪饲料啊！转身回望，我身后那个气喘吁吁的少年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五官历经时光变迁，已开始展露出难掩的锋芒。

我和景言相识七年，一路同班，经历了小升初和中考，如今终于升入高中，我和他却没能分在一个班。我有些惋惜，景言却高兴了一上午，一路上都没停住嘴：“终于分开了，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智商，与你划齐了……”我一把夺过行李箱，没好气地赶他：“既然这么不想和我同行，那快回你的五班吧。”景言嬉笑着冲我的后脑勺敲了一下，就跑去自己的宿舍楼了。我刚想发作，却见身边围了很多同班的新面孔，只得强装平静，默默地在心里控诉景言。

军训的地方在半山腰，仲夏多雨，所幸搬来的第一天没有额外的训练项目。不料入睡前，楼下忽然传来集合的哨声，我强忍着睡意，随着人群跑下楼，极不情愿地参与了军训万年不变的重头戏——拉歌。夏夜里成群的飞虫绕着路灯跳舞，我正了正目光，发现列队站在我们班对面的就是景言所在的五班。“齐莉娅？”我正出神时，听见班长罗明奕喊我的名字，我急忙摆正姿态，再抬头时却发现景言正朝我们班的方向看过来。

我们班和五班的文艺委员正唱得热火朝天，底下的同学们也跟着起哄，我无聊地捡起石子在地上画圆圈。歌声忽然停止，五班的文艺委员挑事般地开口：“我代表五班单挑齐莉娅。”我唱歌跑调这件事只有景言知道，我扔下石子，有些愤怒地看向景言，示意他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班长罗明奕见我面露难色，挺身而出，说：“这样吧，我代表齐莉娅应战，她好像有点不舒服。”

一直到军训结束，我都和景言单方面冷战着。景言起初还会急得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喊我，后来，他也懒得解释了，但是在不经意间碰面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和我打招呼，似乎忘记了我们还在冷战。

2

军训结束，重回校区的路程太远，我一个人实在提不动箱子，便喊罗明奕来帮忙。他微笑着接过我手中的箱子，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提着这么重的箱子过来的？”被罗明奕这么一问，我突然晃了神，不小心崴了脚，我忍痛一瘸一拐地下楼，无奈地朝罗明奕笑了笑。

我没想到景言会在楼梯口等我，见我脚扭伤，他瞥了一眼我身边的罗明奕，风一样地冲过来，问：“你怎么把脚扭伤的？”“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我话还没说完，将近一米八的景言就忽然在我面前蹲下来，说：“上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有些难为情，犹豫半晌，反观景言，却是一脸理所应当地说：“快点，我可不想让阿姨埋怨我。”

路上，景言忽然打破沉默，问：“替你唱歌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我说：“我们班班长罗明奕。”景言啧啧嘴，我伸手打了他一拳，说：“怎么了？好歹人家还帮我提了箱子呢。”景言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始终对罗明奕很不屑。

3

新生对于高中生活的新鲜感很快便消耗殆尽，转眼我们便升入了高二。没想到，高二的我们还能有机会参加校运会，当各班开会回来的班长将这个消息带给同学们时，整个年级都炸了锅。几经商议，参赛项目和人员才最终敲定，罗明奕带头报了5000米，而像我这样的运动白痴，自然只有做观众的份儿。周五放学时，景言习惯性地站在我们班门口等我，虽然还不知道他报了什么项目，但校运会这种赚名声、出风头的活动一定少不了他。我忽然想起初中时，景言急切地希望进入校篮球队的模样，那时，他还硬想让对体育没有丝毫兴趣的我充当观众，他一遍遍地问：“齐莉娅，你会来看比赛的吧？”

后来，景言竟然也报了5000米，我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我分明记得他不擅长长跑。枪声响起，一群运动员沿着跑道朝我们班所在的位置跑过来，罗明奕和景言一前一后地经过，我们班的女生们尖叫着班长的名字，我却格外担心爱逞强的景言，待他经过时，我不自觉地从观众席中站起来朝他高喊：“景言加油！”听见我的加油声，景言回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便朝着罗明奕追去。我刚坐下，周围一圈人便像看异类似的盯着我。我才想到，校运会这么重要的集体活动，我居然给外班人加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用手遮住脸。

几圈过后，景言的体力果然跟不上了。罗明奕超越景言时，我们班的同学都跟着欢呼起来，我知道景言不甘心，可他的步伐已经逐渐变得无力。最后，罗明奕得了第三名，而景言没有得到名次。到达终点后，景言瘫倒在操场中间，我趁班主任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观众席，朝着操场中心跑过去。我生气地问：“你没事和罗明奕较什么劲？”听到“罗明奕”三个字，景言的骄矜上来了，一直不接我的话，我气得转身就走，他却一秒切换装病模式：“好疼，快来扶我一把，齐莉娅！”我无奈地将景言拉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我看不惯罗明奕和你走得那么近。”我白他一眼，问：“没病了？”他又假装累，发出一阵咳嗽声。

4

高三那年的平安夜，学校明令禁止同学之间互送平安果。其实，我也觉得送平安果没有实质意义，一个苹果包上再鲜艳夺目的彩纸，也只是一个苹果。而景言不这么觉得，他认为临近毕业，能在一起多过一个节日就是赚到了，还讽刺我：“齐莉娅，你真的一点都不懂浪漫。”“我觉得我们的角色好像反了。”我回他。

可景言不顾我的吐槽，在晚自习前将我拖出了温暖的教室。趁我不注意，景言捧了一把雪扣在我的帽子里，说：“平安夜快乐，齐莉娅。”我将帽子里的雪清除干净后，团了一个雪球，毫不留情地砸向景言：“谢谢你哦！”

后来，我和景言干脆翘掉了平安夜的晚自习，在厚厚的积雪中打成一片。明明已经18岁了，时光却仿佛倒退回很多年以前，我们刚认识时的样子，我梳着羊角辫，被爱捉弄人的景言抢了作业本，于是哭得昏天黑地。景言皱着鼻子，傲娇地将作业本还回来说：“你别哭了。”原来，有人相伴着走过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景言理了理头发，坐在明显已陷入回忆的我身边，问：“齐莉娅，我能……永远站在你身边吗？”我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景言说：“我是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我看着满脸通红的景言，忍不住调笑问：“你什么意思啊？”“我喜欢你。”景言掏出一个包得模样有些丑的平安果，递到我面前，说：“齐莉娅，平安夜快乐，生日快乐，18岁快乐！”天空又开始飘雪，我仔细端详着这颗“景言出品”的平安果，忽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觉得平安果似乎也挺可爱的。

编·手记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诗句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只是许多年过去了，我的“青梅竹马”还没有出现！不过，景言与齐莉娅的故事满足了我对“青梅竹马”的所有幻想。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做令人瞩目的事情，让对方一眼便能在人海里看到自己；是可以为了对方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是在漫天大雪里，向天、向地、向所有雪花说“我喜欢你”！（By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