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从一条秋裤开始
2017-12-12陈蔚文
■ 陈蔚文
成长,从一条秋裤开始
■ 陈蔚文
南方的冬天,寒气似铁,似乎一伸手便会被空气中的冷粘住。秋裤,不消说,已早早穿上,外裤也换成了加绒的,再围上一条温暖的羊毛围巾——简直想把这一身装备寄给青春期的我。如果彼时有如今的“保暖观”,可以少忍受多少寒冷。
那时,我总觉得所有厚衣服都是在用大妈式的臃肿羞辱青春,每一层衣服都在自我感受中无限膨胀,都在想象中损坏着身材。我已经想不起那时的自己都穿些什么过冬,记得的是,秋裤尽量不穿,要穿也只穿单薄的连裤袜。
看一个时装编辑说,寒流来袭时,发现衣橱里竟没一件能保暖的衣物。估计不少人对此都心有戚戚焉,包括我。我不仅没有足够保暖的厚外套,也不肯轻易多加一条秋裤或一件毛衣。虽然,在旁人看来,那条秋裤与那件毛衣的厚度并不影响对一个人胖瘦的判断。但那时非得诘难自己,以虐己来捍卫所谓的线条。
青春年少时,我们太容易把一些事物对立起来,比如保暖和好看,按那时的逻辑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然而,美却并不买账,你该是谁还是谁,在寒流中哆嗦得再厉害,也不会因此成为“颜值担当”。
人们常说:“外面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然而,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外面全是别人,唯独没有自己。或者说,外面只有我所认为的从他人的眼光中折射出的自己。为这个陌生的自己,我做过若干伤害自己以取悦他人的事,包括受冻。
我姐姐一开始的美学主张就是先得舒适,再谈好看。对她来说,“美丽冻人”这个词是不成立的,一个人很冷时,其表情、肢体必然会因为痛苦而有某种程度的变形,又怎么会美?
她打青春期起就不爱穿尖头高跟鞋,以及一切令她不舒服的衣物。那些冻着、勒着、挤着自己的衣服,再时尚她也不穿,而且她觉得那些衣物多数是时髦的,而不是时尚的,真正高级的时尚必定是自然的、舒适的。
胖子并不会因为少穿一条秋裤就变瘦,瘦子也不会因为多穿一条秋裤就变胖,这个简单的道理,我花了若干年才明白。
人与季节的关系,正如人与人的关系。衣着需与四时同,方能自在。人与人的关系也只有对等,才能不变形、不扭曲,才可能趋向良性。
在冬天,没有温暖就没有一切。在一段感情中,没有自洽,爱就不成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成长节点是从多添的一件棉服或是一条秋裤开始的。不欺骗任何人,不欺骗自己的体温,不受外物驱使,诚实地遵从身体的意愿。
“你内心肯定有着某种火焰,能把你和其他人区别开来。”是的,区分我们和他人的,是内心的火焰,而不是一条秋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