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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不问赶路人

2017-12-12■伊

青春美文 2017年11期
关键词:比赛人生

■伊 心

星光不问赶路人

■伊 心

大二那年,正赶上学校百年校庆。于是,我在一个朗诵比赛上遇到了王熠。她是大我一级的学姐,学会计专业,是一个脸很小、很白的四川姑娘,声音轻柔、好听。我们恰好被分到一个组,便聊起天来。她说其实自己的声音完全不适合念慷慨激昂的《校庆颂歌》,但其他同学更不愿慷慨激昂,于是一致推举她来。随后,她讲起了自己的另一份工作。在那之前,我没听过任何广播电台,所以,王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电台主持人,她主持的节目叫作《理想之声》。

王熠学会计,但喜欢播音和主持,这故事有点像早年的柴静,她自己也承认像,但让她感觉幸运的是自己很容易就得到了主持的机会,因为台长是早些年毕业于我们学校的学姐,王熠去参加电台和学校联合举办的主持人比赛时,让她一见如故。那场比赛,王熠最终屈居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个播音专业出身但喜欢在烟盒上写诗的有趣男生。最终,他们做起了《理想之声》。节目的时间定在深夜,最适合通过电波用声音和文字维系恰好处于一个频道的心跳。

我还记得王熠眼镜后的瞳孔闪闪发光,她用轻淡、美妙的声音说着那个小小的节目带给她的愉悦。看着我欣羡的眼神,她也用并非抱怨、只是倾诉的语气说了其中的艰涩,譬如因为节目只是作为那场比赛的奖品,作为在校生的两个人,工资少得可怜,但他们依然坚持了下去,只为达成自己小小的心愿;譬如理想主义仍属小众,所以,她在和领导的斡旋中也有诸多无奈;譬如她在匆忙的课程之外做节目的行为,并未得到太多人的赞成,更多的声音是“没用”,朋友劝她不如把大海捞针般筛选稿件的时间用来好好学习,通过注册会计师的考试。

但是,就在那些一面是欣悦、一面是忐忑的时光里,她坚持了几年。后来,她意外受邀去参加电视台的一个访谈节目,散场之后看到一个观众在等她。那个女生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般走上前,说:“我听出了你的声音,谢谢你的节目。”王熠笑了笑,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她说,也许那个女生并不知道,就是那简单的两句话,让她觉得所有看似没有回报的付出都尘埃落定,所有看似重如千钧的质疑也瞬间云淡风轻。

在那之后,我不经常和她见面,但在很多个夜晚,我常常听她的节目,像是一种对谈。

那时,我有很多个迷茫、疲惫的夜晚,因为那时的自己远比现在执拗,所以一门心思想着就算撞到南墙也不回头。

我那时加入了一个足球队,经常五点多就要起床训练,有时看天色青白,有时看朝霞炫目。普世观点是女孩应该温婉可人,但我一直都记得所有姑娘们一起奔跑的样子,阳光下,她们额间的汗珠比耀眼的青春更剔透。我也记得最难忘的一场比赛,那天,夏日的晴空里突然云层翻涌,暴雨突至。姑娘们的小腿上全是泥点,摔倒了就迅速地爬起来,汗水混合着雨水,浸透了她们的长发。后来,雨停了,天边斜挂着一道彩虹,我们完胜。很久之后,我没再加入任何一个球队,但我最庆幸的是,自己从未因为普世观点而放弃对足球的热爱,因为它热血,即使是在破败的街巷,也能带出欢声笑语——和我想要成为的人一样。至少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我最喜欢的仍然是那些在球场上飞奔的时刻,天地之间了无束缚,灵魂冉冉出窍,没有什么比那一刻更自由,好像可以随时飞起来一样。

其他大部分时间,我都孤独地埋首于教室或图书馆,在看着厚厚的复习资料而头痛欲裂时,就跑到空荡荡的楼道里哭一场。有一次,一个男生走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他听我涕泪交加地诉苦,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他说:“仓央嘉措不是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所以,别管他人的目光,只求自己无憾。”我便想起那次暴雨中的足球赛后,姑娘们一路上边走边唱,四顾的目光都没能挡住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没人看到走在最后的我悄悄地抹了把脸,才把汗水、雨水之后的眼泪擦干。

后来,王熠毕业离开,她在最后一次节目中说:“谢谢你们,尽管只有我在说,而你们一直沉默,但是你们沉默的倾听,让我的声音有了意义。”我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思绪却飞到了空中。从前,我最羡慕的是潇洒的旅人,可那一刻,我想,潇洒也许并不一定是仗剑策马奔走天涯,也可以是忙里偷闲、不计回报地去做某一件微小但自己无比热爱的事,或者置众人的质疑于不顾,将一开始并不那么擅长的工作,通过日复一日的练习,最终做得风生水起,甚至是最简单的“爱我所做,做我所爱”而已。

世间纷纷扰扰,在无数的羁绊之外,我愈来愈相信——潇洒,也许只是将所有的经历当作一次路过。纵使播种了,却未能等来丰收,但至少沉默的耕耘,让脚下的泥土都有了深意。

再后来,我也毕业了,那段和《理想之声》有关的回忆彻底成了过去。日子一直按部就班,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生活中多了很多“写不出来”的时刻。作为一个并不秉持文字天赋的普通人,我经常像凿壁一样将字一个个地敲下来,再一个个地删掉,像是对话,又像是对抗。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每每此时,我便陷入长时间的焦虑,在宿舍和走廊间暴走。但更多的时候,我会倚着走廊尽头的窗栏看夜幕下的城市,灯河一点点隐退入夜色中,流光灿灿皆变为寂寞。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它裹挟着我,犹豫和挣扎便像夜风一样翻涌而来。

几天前,我很意外地又在网上遇到了王熠。她仍然规规矩矩地做着会计,闲时录音,一段段都存在电脑里,文件夹仍命名为“理想之声”。我说起写字时的迷茫、困顿,她没安慰,也没鼓励,只传给我一张图片,上面是徐璐的一段话。那个彼时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说:“长到这个年龄,我能够改变世界的方式大约只能够是文学、艺术,而不是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我知道文艺并不能覆盖人生,我也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我还是会全力以赴。”

这段话是我们当年一起准备比赛时我看过的,很多年后,我几乎忘记了这般年轻却赤诚的话语也曾让人热泪盈眶。

所以,我又重新打开了文档,做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尽管不擅长,但单凭“书写”二字,就已让我单薄的生活走上了新的朝圣之路。我明白所有无奈和失意的瞬间,但每个人都叹人生苦短,在我目光不能及的平行宇宙里,从没有人能够恣意又逍遥,还无时无刻不得偿所愿。

“世界读书日”那天,我参加了一个读书会,组织者是一个比我父亲年龄还大的老文艺青年。他在简单的发言里说:“读书是精神的呼吸,我对它怀着最深沉的敬意。”散场之后,月白风轻,他站在明晃晃的月光之下,送我们一个个离开。我听见他跟一个还在读高中的男孩说:“人生是一场长跑,而非冲刺。”而他跟我说:“人生太短,最紧要的是活成自己。”

所以,就像他说的,人生是长跑,而非冲刺,不如把失意、寻找、成败都当作一次路过,漫漫长路,我们不会因为它们的一次路过而万劫不复。在如长河一般流淌的岁月中,它们是片段,而不是篇章,是音符,而不是乐曲。所有的苦痛,不过是很多年后回忆起来终将云淡风轻的一个泪滴,所有的辉煌,也不过是行将就木时眼前闪过的一抹微笑而已。所以,别停止,也别放弃,别骄矜,也别大意,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在纷纷扰扰的世间活成自己。

若有最想实现的愿望,也当一次路过。哪怕就这一次,追想追的女生,唱想唱的歌,喝想喝的啤酒,蹚数不清的河。至少在与现实抵死厮杀的间歇,有那么一两个片刻,我们像个最潇洒的流浪者,能将所有的路过都变成动听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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