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朵是一间房
2017-12-12
我的耳朵是一间房
夏天的清晨,常会听到麻雀的叫声,而冬天有雪时,需到雪化的午后,得耐心地等,也需缘分,能在窗前听到麻雀梳理羽毛的声音。
鸟儿的声音里一定有歌声吧,细心听,婉转成曲。此时,人的耳朵如一间可以独享演奏的房间,麻雀会来清唱一曲,清风会拨弦几缕,花香会舞动韵脚数枚。
因为在窗前的时间长,便越来越觉得我的耳朵是一间房。在一株平平常常的花草前凝神,几朵欲开的茉莉,或团团簇簇欲绽的米兰,仿佛一刹那就要用满枝的花语推门而入,围坐在我耳朵的房间里,一句一句说给我听。翻几页书时,书里的那些故事的主角也会早早地不请自来,在我的耳朵里嘤嘤私语。
很多时候,我就那样坐着,我坐于寂静里,我的耳朵里却热闹而美好。
作家王开岭曾在文章中提到过声音:“并非无声才叫寂静,深巷夜更、月落乌啼、雨滴石阶、风疾掠竹……寂静之声,更显清幽,更让人神思旷远。”我非常喜欢这段描述,因为我知道,寂静之声是禅之美,难以言说,明明周身嘈杂,内在却自有一份寂美。
能住进耳朵里的,永远是备受欢迎之客,比如唱进心里的曲子,声音悦耳,绕怀不去,你会觉得内心寂静,无限美好。
我们的耳朵是一间房,一生之中,它时时像一个旅馆,收留着各种各样的房客。渐渐地,我们也许学会了闭门谢客,只将房间以清雅示人,邀请心仪的客人来住,或一溪水声,或一窗月语,或一段喃喃往事。
对于耳朵这间房而言,最伤感的也许莫过于我们古时的曲再也没法飘满每一个角落了。
比如马致远的散曲。他把俗世与雅事写得那样透心,非常人所能致,再谱上一曲,在一个耳朵一个耳朵里传唱,悦人心神。有评说,其“声调和谐优美,语言疏宕豪爽,雅俗兼备,词采清朗俊雅,而不浓艳”。
但我们的耳朵注定无福享受了。我们的耳朵现在只住繁华、喧嚣、纷争之声,只是偶尔会听到一些类似古时的曲,感觉它是从心里弹起,从一颗古意的心弹起,以真意为弦,浅浅地奏进我们的耳朵里。虽然永远不知是否接近古曲,但抵达耳朵里的声音多了几分纯净和清扬。或许,这就足够了。
我是那么喜欢夏日的花影。每每走在路上,耳朵里灌着人声、车声、蝉鸣声,我仍不觉得聒噪,因为路上总有花树,总有花影,清清凉凉,被风抚着,又似流水声,清幽解暑。明明是熙攘之声,耳朵里却流着清泉,住着花影。那些聒噪,永远被挡在耳朵的房间之外。
秋声、冬语,因为少了夏的聒噪,更容易住进一个人的耳朵里。在耳朵的房间里,秋风客、雪夜归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暖的。
我的耳朵是一间房,住清风,住明月,住花香,住光阴。我听过名利的滔滔不绝,我听过金钱的喋喋不休,我听过命运的咄咄逼人,可是我的耳朵,清风开窗,花月挂帘,案几清幽,书页泛旧,能住下的客人太少了。
但对我而言,已足够了。润书的雨声、空山松子的落棋盘声、花间的丝竹声、月色下的翻书声,或从带岭上白云来的人的笑语、结篱种菊的人的浅吟……我知道,拥有这样的客人,耳无尘,心素闲,得之是一生之幸。
低眉自在>>>白音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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