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的那一边
2017-12-11任冠衡
一年级下半学期,坐在我前座的那个女孩儿——曾经的那种陌生,让后来的我不敢相信我们的关系竟会变得那般熟悉。
有一节语文课,老师让我们写一封信,送给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才新换位置没多长时间,同学间的了解并没有那样深。慢热的我还没有相处很融洽的朋友,遇见时互相问个好,这样的勉强有几个。我只好戳戳前桌,那个扎着马尾、发色棕黄的女生——“你的名字怎么写呀?”她热情、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给我看。我像画画一般,比着字的样子摹了出来。虽然名字写对了,但是对于她的了解却是很少。
一年级会写的字也不多,大部分是写拼音,字的困难加上了解程度的阻碍,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却只写了一小段。我清楚地记得她那满怀希望的眼神,问我写完了没有。虽然信还没写多少,但我不想对她撒谎,只好将那张纸哆哆嗦嗦地交给她。她激动地接过去,当看到那不完整的一封信时,瞬间变得失望至极,“你才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说完,她扔下纸,扭头就走。我也不敢再说什么解释的言语,只好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我慢悠悠地一个人走向餐厅,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除去新学期的自我介绍,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简短精炼的交流吧。
下午重回班级时,我们不再微笑以对,擦肩而过时也只是装作互不相识,小组讨论时,也不做任何的交流。原来在她心里,友情是那样重要。
下午的一节音乐课,班里要选拔参加钢琴比赛的人员,确定好名单第二天一早上报到学校。我很想举手报名,但是一听到老师要求上前弹奏一首曲子让同学们进行评判,就犹豫了。一是因为我天生怯场,遇到那样一个大的集体,心中难免会有许多的顾虑;二是因为电子琴的音键很少,高上几个八度后,就没有琴键可奏,会影响整首曲子的效果。那时候我们才六七岁,学钢琴的人并不多,上去选拔的同学也是票数未过半,所以只好空出名额,等其他班级的人员来填补。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选拔。
我已经预料到回家后,一定会遭到爸爸的一番呵斥。那是最后一节课,放学时,我自己趴在座位上哭起来,头埋在两臂中不敢抬起。我也不敢想象回家后是怎样一幕情景——学钢琴时的痛苦、爸爸的严厉,一幕幕画面不停地在脑中回荡。突然,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我的桌子,“哭什么哭,想报就报!大不了忘词,没选上。”可我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回到家时,我只是站在门口,却不敢按下门铃。妈妈那时下班晚,看见我站在那里低着头,“孩子,你怎么不进去?”我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吞吞吐吐地说了原因。妈妈用钥匙开开门,把我领了回去,“没事儿,我给老师打电话。”
回到家后,我一直没敢提起钢琴比赛的事情,但是班级博客上面已经发了通知。爸爸严肃地瞪着我:“怎么样?选上了吗?”我不说话,只是坐在饭桌前,扯了扯妈妈的衣角,“课上的时间紧,明天接着选报。”听完妈妈的解释,我本以为可以就此了之,没想到爸爸却把我拎下餐椅,扯回了房间。“好好练,明天一早马上去办公室找老师!”我委屈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听话地开始练这首曲子。因为一年级的作业在学校就能完成,所以整个晚上,直至睡觉前,我都在弹奏着同一首曲子。渐渐地,我找到了最适合的感觉,豁然开朗,用自己别具特色的风格弹奏。睡觉前,脑子里好像都是那首曲子在回旋着。
第二天,我来得很早,而她来得比我更早。我看她一眼,坐回了座位上。她起身把我推出教室,“音乐办公室开门了,你赶紧去吧。”那时候,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她的记性很好,还记得昨天我放学时的那段痛哭。我鼓起勇气,想想昨晚自己精彩的练习,好像有一股力量推着我奔向办公室。老师到了挺长时间的样子,看到我,笑着说:“昨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没事,我带你去音乐教室,你用钢琴弹给我听。”我点点头,跟在老师后边。
就这样,我直接通过了老师的准许,获得了参赛资格。
我激动地跑回教室,一把抱住了她——“我选上了!老师还夸我弹得好呢!”她也高兴地拍着我:“太好了!”瞬间,我们好像忘记了彼此之间所有的小矛盾,只是高兴地望着对方,脑海中只有欣喜,没有埋怨。
说来也奇怪,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逐渐变好的,直到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我想,态度转变得这样迅速,应该是童年的那份单纯所致吧!
自从我们关系好了以后,好像每分每秒都走在一起,生怕对方走丢一般。可能由于年龄小的原因吧,班里有很多男孩子总喜欢拽女生头发,故意绊你一下,或者抢走你的书传来传去,直到你哭的时候才还给你。这样的事情让我不知怎样避开。后来,记得她很认真地告诉我:“我要学跆拳道,这样就可以保护咱俩了。”我那时只是鼓励着她,单单听完她的想法,就好像有了安全感一般。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不久,她真的开始练了,看着她那踢腿的动作,我不禁有些崇拜呢!
我天生身形弱小,所以总有男生喜欢在我不注意时绊我一脚。每每上完体育课回教室时,我都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当四周有动静时,她都会护着我走。一想到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就感到非常骄傲!记得有一次,我差点被绊得头朝下摔在操场上,她十分敏捷地拽起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还顺势一脚踩住了那个男生的小腿,使他难以起身。“说!以后不再欺负她!”我至今还忘不了她那时的勇敢和坚定,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那个男生很狼狈地一只胳膊撑着地,斜趴在地面,另一只手试图挣脱。如果那个场景恰好被录制下来,应该会成为多年后聚会时的笑点吧!
每每过生日时,她总会送给我本子,并在第一页写著生日寄语。话不长,但是每一句在我心中都是很有分量的。那不同的本子,不仅见证了我们四年来的友谊,四年来的点点滴滴,还见证了我们从未分离。
后来,我们的友谊中断了。也正是这次中断,让我的性格因此而颠覆。我曾经是一个性格开朗、单纯透明的女孩,有时会有一些暴躁。因为种种原因,和个别同学之间产生了摩擦。
恰好那个时候我正要出国游学,将会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不在班内。根本不清楚这两个星期里竟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还沉浸在欧洲的天蓝云深之中。回国后,本想和她分享见闻,没想到进班时,她不但没有半点儿欢迎我的意思,反而用很厌恶的眼神盯着我。我以为她的心情不好,想赶紧放下书包劝慰她。可没等我坐下,她突然走到我身前,瞪着我说:“没想到啊,你原来是这种女生,不和其他人交流,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在背后议论我,绝交吧!”听完这番话,好像时间还有一切的一切都静止了。我痴痴地站在那里,惊奇地盯着她。“啊,我没有啊。”“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站在原位一动不动,只是目光转向了地面,努力回想着往事。那时候,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那一边。从那以后,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次偶然,她虽然没有理由地向我道歉,但是关系却大不如以前。
我不记得从哪里看过一句话——和好容易,如初太难。事情过去了三年,我却对她没有一点埋怨,事已至此,纠结无益。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这就是最现实的友情。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的身后,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你,时刻准备着毁灭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无论轻重。在这个复杂的世界,怎是一颗简单的心能够承受得住的?
从前的日子,那些事情的发生,我总是从自己的身上尋找着原因,甚至有的时候都会莫名地埋怨自己,却未发觉,这种委屈终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让我变得越来越冷淡。
她没有错,只是让她在不适合的年龄经受了过深的迷惑,也许是她真的愿意放弃一个多年来的朋友,愿意去相信其他人的话;也许是她太在意我们之间的那份友情,稍有一些杂音,都好像可以扰乱本来平静的心。
也许是入戏太深,忘记了这是现实,总会有不同的人做着你永远无法接受的事,但你又不得不接受——接受它让你成长,接受它懂得失去。我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其他人,众人之中,受伤的只有我一个。也许是我的不经意刺激到了他们,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但是,我不会原谅自己,不会原谅自己的单纯,自己的天真。世界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值得你去将百分之百的信任托付给一个人。人与人之间可能本来就存在着一堵墙,只是这堵墙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显现,直至让隔阂愈加地清晰。渐渐地,我变得越来越警惕,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淡。我没法再对这个世界热情,也曾恨过,为什么芸芸众生之中,唯独对我如此残忍,让那个年龄的我承受着那样的压力,还夹杂着……算了,以后再说。
曾经的慢热是因为对新环境的不熟悉,而现在的慢热则是对他人的警惕与试探。我又想感谢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它让我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性,越来越冷静。性格的转变,多面的思考让我变得不同于以前,我也一直在说服自己,事与愿违,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段友谊我不会忘记,会一直牢记,我很感谢它的出现,让我在小学的时光里享受着快乐与多彩,时时刻刻都有着依靠,都有着安全感;我很感谢它的中断,让我变得不再简单,让我提前一步踏进另外一个世界。虽然心灵的围墙让我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但我很明白,这份感情还在延续,虽然没有了最初的模样,但至少,它存在过。我们不可能留住任何一段过往,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其封存。等蓦然回头时会发现,我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
作者简介:任冠衡,2002年出生,女,汉族,山东济南人,济南一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