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保圈链条的构成及其风险化解对策

杨忠俭++黄伟平

摘要：担保与担保圈在本质上都属于《担保法》管辖的范畴，但两者差异很大。担保圈主要有线性担保结构、环形结对结构和网状交织结构三种。从近些年担保圈风险事件来看，可以通过丰富抵质押、政府增信、更换担保人、银行折让、关联方承接等方式化解担保圈风险。

关键词：担保圈 连带责任保证 信用评级 信用风险

2017年4月份，山东邹平板块爆发信用危机，引发市场对担保圈风险的担忧。债券市场上存在零散的互保现象，但担保圈现象较为少见，担保圈主要发生在银行信贷市场，链条复杂，潜在风险较大。那么担保圈链条是如何构成的？怎样化解其风险？本文将结合近些年来的风险事件进行分析。

债券担保适用的主要法律及担保方式分析

（一）债券担保适用的法律

从法理上看，涉及债券担保的法律主要有1995年实施的《担保法》及之后发布的司法解释、2007年实施的《物权法》。《公司法》、《证券法》关于担保的解释多是《担保法》和《物权法》的延伸。《担保法》第二条规定：“在借贷、买卖、货物运输、加工承揽等经济活动中，债权人需要以担保方式保障其债权实现的，可以依照本法规定设定担保。本法规定的担保方式为保证、抵押、质押、留置和定金。”目前信用债市场所涉及的担保方式主要有保证、抵押和质押，留置和定金很少见。

保证方式由合同双方自行约定，分为一般保证和连带责任保证。没有约定或者约定不明的，视为连带责任保证。如果约定当主债务人不能履行债务时由保证人承担保证责任，则为一般保证；如果约定当主债务人不履行债务时由保证人承担保证责任，则为连带责任保证。由此看来，“不能”和“不”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在法律效力上却有着天壤之别。保证人享有先诉抗辩权，即债权人未就主债务人的财产强制执行而不能清偿之前，保证人可以拒绝承担保证责任。在信用债市场上，采用保证方式担保的基本为连带责任保证。

（二）不同担保方式与债券信用评级的关系

不同担保方式对于债券信用评级的影响有所不同。对于第三方担保来说，原则上发行人是债券的第一偿还人，而担保人为第二偿还人。对于第三方担保的债券，在评级时主要关注两方面：一是确定担保人与被担保人两者的主体信用等级。通常根据债券的信用等级不低于担保人和被担保人主体信用等级的规定，取主体信用等级较高者作为债权初始的信用等级。二是确定担保对债券的额外增信等级。从理论上说，第三方担保债券最终的信用等级应当为债券初始信用等级加上额外增信等级。其中，联合违约概率是重要考量变量。根据《担保法》的相关规定，当发行人未能如期偿还债务时，担保人应当承担责任。而在担保人也未能偿还债务时，债券将出现违约。所以要考核发行人和担保人两者的联合违约概率。从理论上讲，两者的联合违约概率取决于两者各自的违约概率和两者之间的违约相关系数。

而在抵押和质押担保中，发行人是第一层保障，足额的抵押品或者留置品可为债权人提供第二层保障。当发行人出现违约时，债权人可以通过处置抵押品或留置品来得到补偿。因此抵押与质押担保的增信作用较为类似。其中，资产覆盖率和折扣率是主要考量变量。从理论上说，抵押或质押担保债券的信用等级是无担保、无抵押或无质押情况下主体信用等级加上抵押或质押担保所增信的等级。增信的效果主要取决于到期日抵押或质押资产价值对债券本息的覆盖率。覆盖率越高，则对债权人的保障程度就越高，增信效果就越好。因为债券的担保增信作用需要在债券发行时确定，在确定到期日抵押或质押资产价值后，需要确定债券存续期间的折扣率才能确定债券发行时抵押或质押资产价值。一般来说，发行人资产质量越好，变现能力就越强，担保增信的稳定性就越好，折扣率就越大。

（三）担保市场具有潜在风险

担保市场具有潜在风险，这是因为：第一，担保是或有风险，可获取的公开信息较少，造成了判断上的困难；第二，担保的风险取决于担保人、被担保人的自身资质和是否有互保协议，而获取被担保人的信息困难；第三，具体到个体风险上，需要考虑到企业自身的抗风险能力和担保链条的复杂程度。

担保圈产生的原因及其结构

（一）担保与担保圈的区别与联系

担保与担保圈在本质上属于《担保法》管辖的范畴，但从复杂程度上看，一般的担保与担保圈有很大差异。在实际操作中，担保通常是单向关系，即由一户企业为另一户企业提供担保。担保圈则是由多家企业通过互相担保或连环担保连接到一起而形成的以担保关系为链条的特殊利益体，又可以分为互保和联保。互保一般指由两家企业之间对等承担连带责任的保证；联保指三家或三家以上的企业，自愿组成担保联保体，联保体所有成员都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担保与担保圈的联系在于：一是从本质上看，担保和担保圈都是连带责任关系，都属于第三方担保的范畴；二是担保与担保圈涉及的主体不同，担保圈的关系更为复杂；三是债券市场涉及的互保或联保比较少见，担保多是单向关系，而信贷市场涉及的互保或联保较多，这与企业资质偏弱有很大关系。

（二）担保圈产生的原因

担保圈一般出现在民营企业中，是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重要手段，但它却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在經济上升期，可以有效解决中小企业因缺乏抵押物而导致的融资难问题。但另一方面，在经济下行期，可能出现代偿风险集中爆发进而导致“多米诺骨牌效应”，由此担保圈内企业将面临资金链断裂风险，甚至爆发区域性风险。

担保圈的出现主要来自于企业、金融机构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从企业层面看，是由于企业过度投资、盲目扩张、信贷资源稀缺、缺乏抵押品。在经济上行周期，民营企业通常会有强烈的融资需求，但由于企业内部资产规模和盈利不足，无法将内部融资作为融资的首选，而且民营企业多是中小企业，也难以通过股票市场融资。若要通过银行信贷进行融资，在缺乏合适抵押物的情况下必须有相应的担保，由此促成了担保链的产生。endprint

二是从金融机构层面看，商业银行在利润导向下抢夺客户及开发企业联保贷款是担保链产生的又一原因。随着净息差缩窄，商业银行纷纷涉入县域经济。为率先抢占客户市场，许多商业银行开发了企业联保贷款，采用“能押就押、不押则保”的办法。有些商业银行甚至将企业联保贷款作为主营业务来拓展。在此情况下，规模不一、形态各异的担保圈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三）担保圈的结构分析

担保圈主要有线性担保结构、环形结对结构和网状交织结构三种。

线性担保结构是担保链条最基础的结构，其特点可以概括为企业之间互保或传递性担保。

环形结对结构通常表现为企业间联保形式和连环担保形式。联保主要由三家或三家以上企业通过互相联保形成风险共同体，每个企业都要对联保企业的贷款承担担保责任。这种模式初期在基于乡缘和地缘的个体农户之间最为普遍，后来慢慢演变为企业之间的连环担保体。

网状交织结构是企业关联关系错综复杂的一种担保形式。这种形式表现为：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形成互保，并且担保外延不断扩展，母公司或者子公司还与其他公司发生担保行为。此外，有的企业为回避商业银行对关联企业的审查，还会迂回发生担保行为。比如甲企业是乙企业的关联企业，但甲企业并不直接为乙企业提供担保，而是为丙企业提供担保，那么作为回报，丙企业会为乙企业提供担保。

担保圈的主要風险事件及其风险特征

（一）担保圈的主要风险事件

近十几年来，我国各地担保圈发生了一些风险事件，涉及企业少则几家，多则达到几十家甚至更多，涉及金额较大（见表1）。

（二）担保圈的主要风险特征

1.经营上集群化明显

在上海钢贸担保链危机中，上海地区钢贸企业存在几个“集中”的特征。一是成立时间主要集中在2000—2007年，与商业银行建立信贷关系的时间主要集中在2010—2012年。二是企业注册资本主要集中在1000万～3000万元，均属于小型企业。三是经营地址高度集中，企业注册地址主要集中在上海市宝山区、松江区、奉贤区和金山区，经营地址主要集中在宝山区、松江区、虹口区和杨浦区。四是企业实际控制人籍贯集中，超过七成的钢贸企业法人代表与实际控制人为同一人，且实际控制人为福建籍的企业户数占比为72%。

2.担保金额较大

在齐星、西王担保事件中，西王集团与齐星集团互保金额超过29亿元。从银行信贷投放额度来看，对齐星集团的贷款超过1亿元的银行有24家，贷款在3亿元以上的银行有9家，齐星集团在银行业形成的债务规模超过70亿元。除了在银行业的负债之外，齐星集团的社会欠款规模约为40亿元。

3.担保形式复杂

2012年爆发的山东省聊城市东海铸锻担保圈危机中，东海铸锻债务余额为25174 万元，涉及金融债务14826 万元，其中由企业担保授信的为11840 万元，约占授信总额的80%。该公司与辖内6 家、辖外3 家共9 家金融机构建立了信贷关系，并形成了多种担保形式交汇的担保网络。

4.担保圈风险程度存在差异

尽管担保圈存在潜在风险，但并非所有的担保圈都会出现实质性问题，特别是在担保圈内企业资质相对优良的情况下。不同金融机构对担保圈风险的认定程度不同，一般而言，通常可以划分为风险可控、风险一般、风险较大和风险严重四种类型（见表2）。担保圈内企业风险越大，担保圈发生连锁反应的风险就越高。

表2 担保圈风险程度的划分

风险程度 企业特征

风险可控 1.担保圈内企业融资以大型企业或优质客户为核心；

2.借款人和保证人都不存在融资过度问题；

3.借款人和保证人的信用等级都比较高，并且符合一般信用贷款的条件，或者抵押物的市场价值按一定比率折价后可以足额覆盖融资余额。

风险一般 1.担保圈内的少数企业（贷款金额占比低于25%）日常运营情况一般；2.少数企业的担保能力一般或存在过度融资；

3.个别企业的信用等级较低。

风险较大 1.担保圈内较多企业（贷款金额占比低于25%）的经营状况较差；

2.少数企业的担保能力不足，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

3.担保圈内个别的非核心企业属于银行潜在风险客户，出现过逾期、欠息等不良记录，有银行退出风险。

风险严重 1.担保圈内的企业经营状况很差、担保能力严重不足；

2.担保圈内部分企业存在欠息、逾期、不良等违约记录；

3.担保圈内部分企业的融资风险已经全面暴露。

5.担保圈风险传导路径及其危害

担保圈的风险传导路径一般有以下几种：一是由被担保企业向担保企业传导，即被担保人无力偿付银行债务，需要担保人履行代偿责任，从而将风险扩大到担保人。二是由担保企业向被担保企业传导，即担保企业出现风险，失去了提供担保的能力，使得被担保企业失去合格的担保，其融资因得不到担保而不能续作，导致资金链断裂产生风险。三是被担保企业或担保企业出现上述风险后，商业银行进一步收紧贷款、抽贷，造成问题企业资金链断裂，风险借由担保链关系外向发散开来。

担保圈风险爆发的危害在于：一是通过资产负债表传染后增大企业负债率，即企业或有负债变为直接负债，导致企业负债率飙升。二是通过信息传染导致银行的抽贷行为，即便企业仍然正常经营，也势必因为资金链断裂而陷入危机，并逐渐沿着担保链条向其他企业扩散。三是通过借贷关系导致银行信贷资产遭受损失，甚至可能爆发区域性金融风险。

担保圈风险化解案例分析

由于担保圈形成的模式不同，担保链条风险化解方式通常也存在差异。但相同之处在于：基本上都会涉及原来债权债务关系的重塑、担保人与被担保人责任关系的化解，甚至担保形式的改变等。以下本文将结合具体案例，对担保圈风险化解手段进行分析，希望为市场机构提供一定参考。endprint

（一）丰富抵质押，实现担保置换

通过挖掘潜力，丰富抵质押方式来实现担保的置换。一个案例是：在A银行对某旅游企业的贷款业务中，该旅游企业通过补充房产抵押、以景区收益权余值质押替换担保，最终使担保企业彻底退出了担保链条，最终A银行的2000 万元贷款成功收回。另一个案例：在B银行对某船舶公司的贷款业务中，该船舶公司利用设备抵押方式，将贷款业务从关停的担保公司项下平移出来，重组贷款余额232 万元，并解除了与另三家企业的互保协议。

（二）政府增信，實现信用替换

通过更换担保公司，以政府信用进行支撑，使债权追偿人发生相应变化，最终改变担保形式，消除抵押担保。比如C银行对某食品企业（D公司）的1250万元贷款业务原来是以“抵押+担保公司”的形式提供担保。在担保公司经营状况恶化后，贷款转由一家政府出资的担保公司提供担保。C银行对D公司的贷款虽有抵押物，但因D公司涉及复杂的担保链条被诉无法实现追偿权利，之后该政府出资的担保公司通过提供融资收储抵押物，完成了贷款的平移，从而实现了信用替换。

（三）更换担保人，维持信用

更换担保人方式是指针对担保人信用状况恶化的情况，通过更换资质更强的担保人来维持信用。比如F银行对某纸业公司发放的贷款业务中，针对担保公司无力代偿的情况，F银行指导该纸业公司更换上下游有实力的关联企业作为担保人，实现了原担保公司的退出和企业授信的延续。

（四）银行折让，实现保证分割

银行折让方式主要是指由部分信用资质好的担保企业承担出险担保企业的部分代偿责任。比如G银行对于出问题的某个担保链（共有5家企业为互保关系），由其中的4家担保企业重新组成一个联保小组，分别为出险的担保企业代偿部分额度，从而解除了该出险企业的担保责任。

（五）关联方承接，实现债务平移

关联方承接是指由贷款企业的关联方承接部分贷款的偿付责任，实现债务平移。比如H银行对某机电公司的贷款原来采取担保公司保证的方式，当担保公司代偿能力减弱后，由担保公司代偿部分贷款来解除部分担保责任，其余贷款由该机电公司的关联方承接，并提供抵押物，从而实现债务平移。

作者单位：杨忠俭 中国建设银行总行风险管理部

黄伟平 兴业证券股份有限公司研究所

责任编辑：印颖 罗邦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