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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济金融格局大变

2017-12-09孙杰编辑孙艳芳

中国外汇 2017年19期
关键词:金融危机债务危机

文/孙杰 编辑/孙艳芳

世界经济金融格局大变

文/孙杰 编辑/孙艳芳

金融危机十年来,世界经济与金融格局,乃至一些国家的社会思潮和政策导向,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2017年,始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已进入第十个年头,但危机依然深刻地影响着当前的世界经济。这不仅是因为危机本身带来的巨大冲击影响了全球的经济格局,而且由于在应对危机冲击时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政策,也给当今的世界经济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并且对社会思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7年发布的数据,2016年,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总量在全球中的占比已经达到了58%。

经济格局生变

从中文字面上看,危机一词包括了危急和机会两层含义。这是因为应对危急的措施可能带来变革,因而也会成为机会。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肇始于美国,并且造成了欧洲和日本更严重的经济衰退,引发了这些国家超常规的应对政策。从目前来看,这些政策的应急特征明显,且持续时间长。所以迄今为止,这些发达国家虽然已有所意识,但是还没有真正来得及着手进行结构改革。相比之下,危机却给了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加速经济赶超的机会。

在金融危机以前,国际经济学界就曾经盛行新兴市场对发达国家脱钩论。在美国新经济泡沫崩溃以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增长速度上相对发达国家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危机发生以后,新兴市场虽然也难免受到冲击,与发达国家在增长速度上的差距不断缩小,但是一直保持着大约3个百分点以上的优势。

2013年,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数据,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总量,第一次超过了发达国家。虽然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还有诸多不足(例如,由于购买力平价计算方法的调整,后来这个时点提前到了2008年),但这在当时毕竟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反映了金融危机以后全球经济格局的变化趋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7年发布的数据,2016年,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总量在全球中的占比已经达到了58%。即使从以美元计算的现价GDP来看,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总量在全球中的占比也从2009年的31.07%上升到2016年的38.79%。与此同时,同期的人均GDP(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相对于发达国家的比例也从18.91%上升到23.58%。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全球经济治理格局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在金融危机以前,全部由发达国家组成的七国集团在引领全球经济政策的走势和协调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在金融危机后,随着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中影响力的不断上升,虽然发达国家经济政策的溢出效应依然受到重点关注,但是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经济政策的回荡效应也越来越受到重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二十国集团开始成为国际经济治理的主要平台,发达国家不得不坐下来与发展中国家共同商讨全球治理的问题。目前,这已经成了全球经济治理中不可逆转的趋势。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经济增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全球GDP增量中,中国的贡献一直维持在30%左右,成为支持世界经济从危机中复苏的重要支柱。中国经济规模对美国经济规模的比例也从2008年的68.42%上升到2016年的114.66%。即使按照汇率法折算的现价美元GDP,同期的中国经济规模对日本的比例也从91.39%大幅跃升到227.15%。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金融危机以后,在发达国家之间,特别是欧盟与美国之间的实力对比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按照现价美元计算的GDP,2008年欧盟是美国的1.39倍,而到了2015年情况发生了逆转,欧盟仅为美国的0.98倍。显然,美国对欧盟的经济实力在相对上升。这其中折射出了两个问题:其一,美国的危机应对政策尽管存在问题,但的确使其很快走出了危机,恢复了温和增长;而欧洲的危机应对政策则不尽如人意,还爆发了主权债务危机。其二,欧盟的统一政策在面临外部冲击的时候无法适应各国的具体情况,所以在债务危机以及救援过程中暴露出了种种分歧,并导致英国脱欧以及各国社会思潮的差异。这些问题不仅成为欧洲各国大选的焦点,而且也拖累了欧洲经济的增长。由于欧洲更多地被内部事务所羁绊,在国际经济治理中,美国与新兴市场之间的博弈就显得更加突出。

债务问题更加凸显

金融危机以后,主要发达国家先后都实行了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些政策虽然在刺激经济增长方面成效不甚显著,但是对于金融市场的稳定,防止危机的恶化和蔓延仍功不可没。不过,财政刺激和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也给经济稳定带来了新的问题。

金融危机以前,由于在自由化浪潮下金融监管的缺失,加之对未来经济增长的盲目乐观预期,使得私人部门往往倾向于借助债务杠杆来博取超额收益。因此,超出正常水平的企业和个人债务都源于对未来过度乐观的预期和对利用杠杆提高收益和享受的狂热追求。而当非理性繁荣结束,泡沫崩溃,整个经济就陷入了债务危机。所以我们可以说,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过度负债不可持续造成的危机。既然如此,按照正常的逻辑,应对金融危机的措施就应该是降低债务水平和去杠杆化。然而在危机期间,为了消除金融市场上的流动性恐慌,各国央行不仅没有紧缩债务,反而向市场注入了大量流动性,用继续扩张债务来应对危机。甚至在危机过后,政府仍通过量化宽松政策,在居民和企业去杠杆的同时加杠杆,其结果是债务从私人部门转移至政府部门。

问题在于,用政府更高的信用去代替企业和个人的信用不足以应对市场危机的方法,其可持续性是有限度的。作为全球金融危机的后遗症,2009年底爆发了欧洲债务危机,随后是2011年美国国债被降级,以及日本公共债务负担的持续恶化。这一系列的挑战再次证实了金融危机后必然跟随政府债务危机的历史规律。历史不会重复自己,但会押着同样的韵脚。而从理论逻辑上看,李嘉图等价原理已经指出,过度负债在本质上是一种将当前问题推给未来的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更为严重的是,在金融危机发生后,各国政府为了防止受到危机的冲击,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经济刺激政策,从而导致了全球性的过度债务。根据BIS的统计,全球40个主要国家(26个发达国家和14个新兴市场经济体)非金融部门的债务总额(total credit to non-financial sector of all reporting countries,这里Credit包括负债证券和银行信贷)从2008年第一季度的119.3万亿美元上升到了2016年三季度的166万亿美元。其中政府部门的债务总额从35.2万亿美元上升到了60.4万亿美元,上升最为明显;居民和非盈利组织的债务总额从36.9万亿美元上升到41.2万亿美元;非金融公司的债务总额从46.7万亿美元上升到了64.4万亿美元,上升幅度也比较明显。同期,全球非金融部门的债务总额与GDP之比也从216%上升到246.1%,总计上升了30.1个百分点。其中政府部门债务比率上升了24.8个百分点,居民和非盈利组织债务比率降低了5.6个百分点,而非金融公司债务比率则上升了11个百分点。

显然,考虑到经济增长因素,从各部门债务对GDP的占比看,只有居民部门实现了去杠杆,而政府和公司部门都在加杠杆。其结果是对主权债务危机的担心不断加剧,而僵尸企业问题也受到广泛关注。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低利率甚至负利率的长期存在不断刺激着债务膨胀,举债人的偿债能力更值得怀疑。随着美联储开始加息并且不断提高加息的节奏,新的债务危机风险有可能再次上升。尽管到2017年一季度全球债务情况略有好转,但是积重难返。

相比金融危机本身的冲击,债务问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修复。但是更可怕的问题在于,伴随着高企的全球债务负担,实体经济增长却不断放缓。在全球范围内,新常态和长期停滞的观点正在逐渐成为现实。尽管加息可能会抑制债务的增长,但是由于经济增长放缓造成偿债备付率(Debt Service Ratio或Debt Service Coverage Ratio,即可用于还本付息的收入与当期应还本付息额的比值,显然越高越好)的下降,债务风险还会持续存在,成为威胁世界经济长期稳定的隐患。

在这种情况下,主要发达国家货币政策的决策变得越来越引人瞩目。目前,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规则不断被修改,相机抉择和政策不确定性程度不断提高。货币政策的变化会不会给市场带来意外冲击而引发波动甚至危机?货币政策正常化将如何进行?中央银行将如何与市场进行充分的沟通而又不会贻误正常化的进程?不断提速的加息会不会引爆债务危机?各国之间货币政策的分化还要持续多久?各国之间的宏观经济政策如何协调?对这些问题的处理,将直接关系到宏观经济的稳定。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危机十年以后,对下一次金融危机的讨论和警示声不绝于耳。

社会思潮动荡

1929年的大萧条,曾经给当时的社会思潮带来深刻的冲击,且影响深远。而对2008年的金融危机而言,虽然目前还不能断言其也会造成深远、重大的影响,但已经可以看到社会思潮的转向和相应的政策变化。在危机爆发后不久,美国就出现了占领华尔街运动,欧洲不少国家也出现了社会动乱。虽然这些已经过去,但是危机促使人们反思以往的政策和理念。毫无疑问,全球化加速了金融危机的国际传导,这就使得逆全球化思潮开始逐渐显现。如果说因为受到危机冲击,这些思潮在英国脱欧和欧洲大选中得到反映还是可以理解的,那么在金融危机策源地和溢出国——美国,逆全球化和贸易保护主义主张能够帮助特朗普取得总统竞选的胜利,就更加令人深思。

特朗普不仅在竞选中利用了危机以后美国选民对于全球化的不满,而且一改以往政客的风格,执政后更雷厉风行地提出了相应的政策提案。除了进行税改、修建边境墙、废除奥巴马医改以及反对法条主义等反建制派的政策之外,在特朗普主张“美国第一”的理念下,其所提出的要提升美国经济实力、创造更多就业、让制造业企业回流、消除美国巨大的贸易逆差,以及用创新推动经济增长等,都离不开贸易保护政策的支持。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甚至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这些颇为大胆的政策主张,更为突出地显示了危机十年后美国社会思潮的变化。

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政府的贸易保护是通过所谓的公平的对等贸易表现出来的,即其他国家的贸易和关税政策只有以美国为标准,才是公平的。显然,这与二战以后长期得到国际社会共识,而且也是美国在过去一直倡导和力主的自由贸易理念严重冲突,也否认了现行国际贸易秩序所承认的历史背景和国别差异。因为,要求所有国家实行相同的贸易政策,本身就是不对等的。

目前已经有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学者指出,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仅对美国的任何贸易伙伴采取制裁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赤字问题的,解决问题的根本的方法,应是对美国国内投资与储蓄进行宏观调控。更有学者指出,考虑到政治动机、世贸组织成员国的制约、其他国家的报复、全球价值链整合以及自动化会造成美国更多失业等原因,特朗普不太可能诉诸全面保护主义。因为,如果特朗普诉诸保护主义,而其他国家不得不采取报复措施的话,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在两年内的累积损失可能会高达4.5%。这表明,贸易保护主义既害人又害己。

也许正是由于这些原因,近来特朗普政府转而从国家安全角度处理贸易问题。值得警惕的是,这些措施不仅会削弱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体系,而且一旦调查成立,总统就有权绕开国会直接发布行政命令,实施惩罚性关税或进口配额。这说明,特朗普政府仍在一意孤行,单边主义色彩明显,世界贸易秩序因此面临失序的挑战。

总之,金融危机十年后的世界经济与金融格局,乃至一些国家的社会思潮和政策导向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进而影响到全球经济治理的局面。按照长期停滞的理论,扩大基础设施的投资是走出低迷增长的一种可行路径。特朗普执政后的财政预算案也的确反映了这种努力。但美国严峻的财政形势,则使得美国扩大基础设施投资显得捉襟见肘,且在“美国第一”的口号下还只能局限在美国国内。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中国主导的金砖发展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以及致力于“一带一路”建设的丝路基金,正在区域和全球范围内努力拉动基础设施投资,并因此成为推动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发展的动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也日益上升,不仅“一带一路”倡议得到世界各国的广泛响应,而且在20国集团等各种国际组织中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因此,金融危机给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作用的不断上升提供了契机,也给应对危机后的全球性挑战带来了新的思路和可能。

作者系社科院世经政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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