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只小鸡破壳

章中林

“小彤，你给我站起来。”望着小彤低着头忙着什么，我吼了一声。他被惊醒了，四处望望，看到同学们都望着他，才期期艾艾地站起来。

小彤，刚从私立学校转来，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尽管只有十一岁，却是一个刺儿头，什么事都和老师对着干。上课书不带，作业不是不做就是没带。让他回去拿，他一拿就是半天；罚他站着，他靠着墙还晃着身子。看着那个样子，老师们都说，不要让他站了。老是处理也没什么效果，那就让他到座位上坐着吧。坐着，他也没有一个正形，不是在本子上画画，就是用笔尖在本子上刺洞，或者用透明胶卷小球……问他为什么不听课，他一言不发。找他家长吧，家长说从小就这样，油盐泼不进。对于成绩，他从不放在心上。别看他上课蔫得像根草，一下课就活了，许多同学跟在他后面跑。

我走到他的身前，一低头，看到他的抽屉里赫然放着一枚鸡蛋。都是初中生了，还玩鸡蛋。怒火烧灼着我的眼睛。一气之下，我真想抄起鸡蛋，砸在他的脸上，但一个闪念，我又忍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这样幼稚？下课，我把他请到了办公室里。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也兀自改着作业，不理他。我想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韧劲。可是，大课间都结束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问你，为什么带鸡蛋到学校？”他没有做声。“你这是在扰乱课堂，你不知道吗？”他还是没有做声。

沉默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就要上课了，“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错就在那枚鸡蛋。去把那枚鸡蛋拿来。我要看看，是你的鸡蛋硬，还是水泥地硬？”

这次，他没有再沉默，突然哭了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看着还真让人揪心。我抽了些手纸给他，他抹了抹眼睛，断断续续地说，这是一枚将要出小鸡的鸡蛋，他想看一看小鸡是怎样出壳的。

看小鸡怎样出壳？他竟有这样的好奇心，我不禁为自己课堂上的选择感到庆幸。“你家的小鸡出壳了？我也很好奇。放学后，我跟你一起去看小鸡出壳，好不好？”他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放学后，他没有到办公室找我，还是我去找的他。他一看到我，眼光一閃，对着同学得意地一笑。看来，我没有批评他，还决定去他家看小鸡出壳，对他还是一种暗示呢。

蛋壳上出现一点点裂纹，那是小鸡在啄蛋壳。不久，蛋壳上出现一个小洞，洞口一点点变大。小鸡的小嘴探了出来，接着挤出来的是头，是身子。两分多钟，小家伙出壳了。身子湿湿的黏黏的，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还没有走两步，它就趴在草上喘气。

“这多辛苦！我帮它把壳剪开，它出来不更方便？”他的母亲拉住了他：“小鸡自己钻出来才长得壮。你这样做，小鸡是能出来，但长不大。”他把目光投向我，我对他点点头，“破茧成蝶，成长都是要经历苦难的磨刀石打磨的。你知道，小鸡就是打一个嘴那么大的小孔要啄多少下吗？三十下。”“真的吗？”他听了感到震惊，陷入了沉思。

那天，我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学习的事，但是第二天，他却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地交了作业。尽管绝大部分都是错的，但是写得很工整，看得出来，他很用心。我在课堂上表扬了他。此后上课，他不再画画，开始思考问题。他那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开始跟着我转，努力地会意着上课的内容，记着笔记。下课，有时他也会跑到办公室问我问题。一套试卷做下来，他只能完成不到一半。但是，讲评完之后，他都能认真地订正，每个步骤他都用心地记下来，交给我批改。我呢，看完之后，就给他一份同样的试卷，他也能做得不错。

就这样，经过了一个学期的坚持，他虽然走得很辛苦，但是成绩慢慢地提高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现在，他正在努力为中考拼搏着。

那天，我问他考重点有没有信心，他笑着说：“小鸡都能破壳而出，我也能。”我虽然对他能不能考取没有多少信心，但却期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