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中国人都该记住严复——严复书法特展侧记

■ 丁清华

严复是中国近代翻译史上学贯中西，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翻译家，通过翻译将西方近代各种各样的思想传入中国。习近平总书记在1994年出版的《严复诞辰一百四十周年纪念活动专辑》的序言说：“严复是精通国学、传播西学的大师，他才兼文理，学贯中西，著译丰富，开创了中国近代文化史的新纪元。”

康有为评价：“译才并世数严林,百部虞初救世心。”这里的严林指的是严复和林纾，此二人以翻译为工具，为20世纪初中国的救亡图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严复与洪秀全、康有为、孙中山一起被誉为“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其以译介西方经典著作又被誉为“介绍近世思想的第一人”。他翻译的《天演论》等系列著作，对当时社会思想界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译著内容涉及生物学、社会学、伦理学、经济学、法学、哲学、政治学等诸多学科，对中国传统学术方法的近代转型以及中国近代新学科体系的构建具有重大贡献。在近代中国历史上，如果一定要说哪个思想家影响最大贡献最多，非严复莫属。

2017年12月28日，极少专门为一位近代人物举办书法展的故宫博物院联合福建省委宣传部，首次为个人举办书法展，推出《绎新籀古、光气垂虹——严复书法特展》。展览历经一年多的策划、制作，集中严复先生的临帖、信札、批注、对联、题赠等手稿及译著等百余件珍贵文物，向观众展出时严复先生鲜为人知的书法艺术。

一、学贯中西，开启民智

严复（1854—1921），福建侯官县（今福州市）人，中国近代卓越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和翻译家，其兼具东、西学的教育背景，与之生长、教育的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1854年1月8日，严复出生于福州南台苍霞洲，乳名体乾，谱名传初。幼年时，他师从宿儒接受了系统而严格的传统教育，后因父亲早故，为摆脱困境，1866年12月，严复选择报考了新开办的福建船政学堂，并改名宗光，字又陵。1871年，严复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并上舰服役，1877年被派送前往英国留学，入学格林尼茨皇家海军学院。在留学期间，严复十分刻苦用功，除了必修课之外，他大量阅读欧洲大思想家的著作，这为他后期的编译工作奠定了基础。1879年，因成绩超群，又因福建船政学堂急需教职人员，9月份，严复提前归国，就任福州船政学堂的教习；1880年8月，严复受李鸿章聘用，开始筹办北洋水师学堂，同年11月，任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由此，严复开始了数十年的教育生涯。

严复的一生大多都在教育岗位上，他始终是一位对教育有着深刻思考的教育工作者和领导者。在我国近现代教育史上，严复从理论的高度结合中国的国情，开创了一条教育救国的道路，将救亡图强的主张与教育救国的理念是溶为一体的，除了曾担任的福州船政学堂教习、北洋水师学堂总办，他还担任过京师大学堂附设译书局总办、上海复旦公学校长、安庆高等师范学堂校长、清朝学部名词馆总编辑、北京大学首任校长等职，为近代中国的发展培养了大批人才。

严复最早引进西方学校教育概念，并把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作为自己倡导和实践的基本内容，他把变法维新的政治改革的目标转向并落实到教育的层面，便是全面改革和提升国民的素质。他认为，若不改变我国国民的贫、弱、愚的状况，要实现民主政治、救亡图强，是不可能的。他主张竭尽全力，从教育入手，并且接受和发挥了斯宾塞的“德、智、体”三育学说，从三个方面改变和提升国民的素质，实施教育目标的全面育人。严复主张多办学校，他曾论述西洋各国重视教育，对“民不读书，罪其父母”的强行义务教育表示赞赏。除亲自总理北洋水师学堂长达20年外，还帮助别人办过学校，如天津俄文馆、北京通艺学堂等。

严复突破当时洋务派提出的“中体西用”的模式，主张从体用一致上全面学习西方的长处，他最早制定了德、智、体全面育人的方针并积极推广。他还主张建立完整的学校系统来普及教育，以“开民智”，提出中国的学校教育应分三段的计划，即小学堂、中学堂和大学堂。小学堂吸收16岁以前的儿童入学；中学堂吸收16岁至21岁文理通顺、有小学基础的青年入学；大学堂学习三四年，然后升入专门学堂进行分科的专业学习。同时，还要把学习好的聪明之士送出国留学，以造就学有专长的人才。严复的教育目的论在于成人、立人，而对其“人”的具体要求，在民族危亡的时代背景下，肩负着救弱救贫救亡的时代使命，有着鲜明的时代色彩。

严复先生还是近代中国海军教育的奠基者之一，也是少有的几个曾经对海军建设进行过整体规划的人之一，可以说是中国海军的“教父”。他致力于海军建设30余年，为中国海军培养了众多的名将英豪，他对中国海军发展的通盘谋划，他高瞻远瞩的海防理念至今对我国海军建设依然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严复先生所提出的教育救国道路影响了中国近现代一批又一批的知识分子。直至今天，严复的教育理念仍有很高的借鉴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笔下惊雷，救亡图存

甲午战争的惨败、《马关条约》的签订，当国家面临灭亡危机之时，严复在天津的报纸上持续发表议论时政的政论文。在评论中，他一面批判封建制度的弊端、传统观念的陈腐，一面积极介绍西方科学技术文化，呼吁发动维新拯救国家，求富图强。其中1885年2月4日至5月1日，严复在天津《直报》连续发表《论世变之亟》《原强》《辟韩》《原强续篇》《救亡决论》五篇政论文，其惊世骇俗的议论，使国人为之瞩目。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惨败，对严复造成莫大触动，自此他从一名教育者转变为一个思想者。

严复意识到中国的失败不只是军事的落后，更有政治、经济、社会以及思想文化方面的原因，因此只有师法西方，才能突破困境。作为一名旧学邃密、新知深沉的大学者，严复由此发出“救亡图存”的呼吁，警醒沉睡的中国，主张变法维新，以挽救国家沉沦。严复大力提倡的西学，涉及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各种应用科学以及哲学、逻辑学等。他甚至把“救亡之道”归结为“痛除八股而大讲西学。”

严复爱国忧民，以非凡的见识引进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梦想振兴民族和国家，他不仅是教育家，还是杰出的翻译家，是我国首倡完整翻译标准的先驱者，他以优美典雅的古文，翻译西方八大名著，提出“信、达、雅”三字诀，确立了译学轨范。他的一生献身于译介和传播西方思想文化的事业，成为中国“介绍近世思想第一人”，其思想具有深远的影响和世界意义。他是把西方的古典经济学、政治学理论以及自然科学和哲学理论较为系统地引入中国的第一人，严复从西方思潮中所“精选”出的译作总能切中近世中国之“要害”，其中《天演论》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物进化理论阐发其救亡图存的观点，影响极其重大而深远。严复翻译了一批横跨众多学科，而又自成体系的西学论著，终结了西译中述的翻译方式，成为近代中国西学东渐的转折点。其精深的中西学造诣与严谨的翻译态度，造就了高品位的“严译名著”，在当时产生了重大社会影响，也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在翻译了最富盛名的《天演论》之后，严复又陆续翻译了《原富》《群学肄言》《群己权界论》《社会通诠》《法意》《穆勒名学》《名学浅说》等七部西学著作，涵盖了西方的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哲学和自然科学等先进成果，在当时的中国社会上产生了振聋发聩的作用。他那极具批判意识的言辞，如盐化水的思想，影响了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学的各个方面，触动了中国几代知识分子的敏感神经，进而推动了中国历史进程。

在民族危亡之际，严复以其非凡的见识和勇气，通过兴办教育、编写译著等实践探索，敲响救亡警钟、传播先进思想，为中国搭建起新的社会价值观体系，开启了近代中国改革与发展的新方向。可以说，严复先生为中国近代思想的启蒙者，他在中国近代史上极具影响力，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三、绎新籀古，光气垂虹

严复先生所翻译《天演论》已逾百年，但其思想言论置于今日仍如黄钟大吕警策于耳，其学贯中西，书法造诣也极为深湛。《绎新籀古、光气垂虹——严复书法特展》开幕当天，严复先生的孙女辜严倬云女士发来贺信，信中说：“先祖父一生事功，大半凝结在文字上。他的书法是一生精神面貌的传达，睹其字可以参究其治学处世之道矣。”严复先生自小执笔书文，重视书法练习，先后临摹了晋、隋、唐、宋、元、明各朝代书法大家的名帖珍品，其中包括晋代王羲之的《兰亭序》《十七帖》全篇，唐代孙过庭《书谱》全篇，颜真卿《争座位帖》全篇，宋代苏轼、黄庭坚以及明代王守仁等人的诗词作品。严复所临名帖，几乎贯穿整部中国书法史。

严复书法是学者之书，主要得力于帖学，其融汇晋唐宋明诸大家的体格风韵，其行草楷书主要取法二王、颜真卿、苏东坡，宽博端庄，雍容渊雅，超然洒脱，蕴藉高华，于大气中透出空灵，于端庄中时见隽逸，颇具君子高怀。字如其人，严复用笔含蓄，书法笔锋秀丽，精妙凝练，笔势往来迎送，起收从容，挥洒有度，结体宽绰，骨格清纤，仪态端庄平正，在张弛中见学养。书法作品结体谨严、超脱町畦、恂恂儒雅，富于书卷气和理性色彩，线条轻重徐疾富有节奏感。细品先生的翰墨，可以从容体会其“绎新籀古”“推陈出新”的意态与思想境界。

让我们从《绎新籀古、光气垂虹——严复书法特展》所展览的译著、信札、手稿、墨宝等珍贵文物，我们将从展览中品味其格韵高古的书法艺术，从书法中领会其精神面貌，回想先生对中国近代思想文化的卓越贡献，以期传承其科学与爱国的精神遗产，让优秀的传统文化得以更好地弘扬与发展，让我们每一个中国人记住严复！

严复高举科学与爱国两面大旗，以“开民智”“鼓民力”“新民德”为己任。严复的译著和评论，在当时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清王朝统治下的旧中国思想界，宛如巨石投入深潭死水，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时至今日，严复的科学与爱国思想仍不过时。——习近平

（引自2011年版《科学与爱国——严复思想新探》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