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风雨（组诗）

唐鸿南（黎族）

另一种风雨（组诗）

唐鸿南（黎族）

唐鸿南，黎族，海南乐东人，80后，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海南省作协会员，供职于海南省琼中县加钗农场。

黎陶①的呼唤

我一定要长出来

我一定要从你的

脑海里长出来

从山里长出来

我是土

但我决心

要从土里长出来

这是个梦想

尽管我长出来以后也还是土

①黎陶，为黎族传统纯手工制作的陶器。

图腾

多梦的肤色上

缝补着

我祖先无数的名字

图腾的方言

被深奥的绿意复制，而鲜活

而今，我惊喜地

把它裹在身上

仰头

这是我部族的图腾啊

用无声的泪水

牵住人们的目光

整座山的风

一齐扑在我脸上

催熟了诗意

羊的叫声

天还没亮

羊就大喊大叫起来

我以为羊是中了神怪的咒

犯下了病

迷雾之中

羊被拉上了摩托车

头是下垂的

却没有流泪

羊只懂得撕裂地喊叫

那种无法改变的声音

翻过座座大山

飘向更远的部落

羊没有错

因为羊只要活命

错的是

那声声求救啊

还指望会有应答吗

在城里

城里的高楼

只要竖在我面前

我就会心生一种敬意

但我知道

毕竟，它们不是我的朋友

更别说，可以接纳我的一张小小床位了

沿着冗长的街巷走去

一路数着花草

每个行人都是闪过的风声

只有双脚最能读懂我的愿望

不要问

我们走吧

家，就在前面不远了……

另一种风雨

祖母健在时

常给我们讲述

有关神怪的故事。

祖母说

咱们大山里

是鬼神降生的盆地

无眼睛的鬼属风

有眼的神属雨

他们各有脸谱

但心怀善意

从不打人

也不闹人

如今

祖母已不在了

她是否也成鬼神了呢？

有人知道么？

当有疾风骤雨来临时

我总会想起她，仿佛

这种风雨就是她

她依然是

常与闪电交谈

感动着上天

又常与凡间的人一起

下午下雨时

忽然流一阵泪

阿爸不知道

说到底

阿爸还是识得几个汉字的

可他从来不知道我在写诗

我写的是好是差

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叫诗

他只知道芒果花开了

就要去喷打虫药

他只知道槟榔结果了

就要去寻找买家

他只知道彩票期到了

就要去撞运气

阿爸永远不知道我在写诗

他每逢知道我病倒了

就要放下手中的水烟筒

反复捧读那张迷宫样的诊断书

遥望大山苍茫，进而

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