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低处寻觅（组诗）

方世国

在山谷低处寻觅（组诗）

方世国

方世国，海南乐东人，海南省作家协会理事，乐东县作家协会主席，供职于乐东县交通管理总站。

一江水

一条江，穿越

岩石、山岳、森林、沙丘，和平原

九曲十八弯地

奔流而下

随江水飞奔的

是两岸的水草，和秋天的田野上空

寻觅粮食的

那群小鸟

一条江

奔流到今年的村庄

江水浑浊、变酸，草木生病、枯黄

流水带走我们内心的

绿叶，花香

一条江，奔流

到明年的春天，带走的

将会更多，牛羊结伴去很远的地方

喝水，没有人再来浣衣

村姑不来挑水，不再浇灌

她们的桃花

低处的身影

如果不是阵阵冷风

刺痛着我的夕阳，我是不会

在时光的低处，陷入一片

落日的颜色

但我决不相信

夕阳下坠，沉到大海的胸口

就没有一只归巢的鸟

用翅膀剪碎黄昏。没有一支长鞭

把流放在山坡那边的牲灵

赶回到内心的草地

今夜，我注定点燃剩下的火柴

让上苍一俯首就看见

人世间低头无语的

那些身影

山中

想起了那些事情

我就走进山去，沿着逆流而上的时光

寻找那个山中老者

并在一个叫桃花源的

仙境，入睡

梦里，我背着沉重行李

和一群蚂蚁一样的人，列队、急奔、争抢粮食……

梦醒时还满头大汗

醒来，我似乎看见——

昔年的显要，和当今的名流

他们隔着山谷，相互点头

吸烟，敬酒……

我才用惺忪的眼神翘望

哦！还是来时的

那片天

老宅

一粒种子

撒落在远方的废墟

萌芽，长成一株幼苗，并疯长成

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

硕大的树根，

蜿蜒得太快了，不时就会

隐隐作痛

晚秋的一树落叶

顺从季节，随蓄满乡愁的一溪流水

沿着泥泞的小路，淌回到

巴掌大的村庄

那时，父亲扶犁

母亲锄禾，田野总是在春风里

就迎来秋天的消息，我在老宅后院的

草地，给每只低飞的鸟儿

安放一撮粮食

怜悯

由一个缘故引发的

一万种声色，一万种声色里的

忧伤，和一万双乞求的目光

混合在村庄的脸部

由青变紫

稻草人也有生存的愿望

他在风中，三叩九拜地，祈

像祈求，能打开人世间一条

良心的通道

而榕树虽然盛大

仍遮不住村庄的肋骨。烈日下

家乡的小草，匍匐在贫瘦的

这片土地，任由热风

从头上吹过

山谷里有一条深渊

山上的每一块石头

都有着贵金属的质地，每一棵树

都开花，向我招摇

我在山下，往上看

山上的那些东西，很耀眼

因此，总觉得自已缺少了些什么

于是，语调下垂

是男人，就要长高一些

汗水里也要嗅出贵金属的味道

山上的那些东西，就算在悬崖、峭壁

也要向上爬去

现在，我爬到了半山腰

却不愿向上迈出一步

看着山谷里的这条深渊

忽然觉得我缺少的那些东西

正让我的身体变得

很轻。因此

我再也不需要了

夕阳

归途，拐一个弯

就是乡愁里的

村庄了。拍落红尘，我从旧时光

捡回失落的童趣

整整一个下午

我调动所有禅意的词

在山坡上养花，种茶，酿酒

远去的乡音逐渐清晰

乡情开始温暖了

我的落日

太阳坠落的情景

并不凝重。谁能读到我发表在田野上的

那首诗，整片天空

就会有一片白云

平静地飘过

【作者心语】

诗人的一种精神

我生活在城市和乡村结合的部位，对乡村生存环境充满忧虑。当欲望的谎言骗取他们的土地和粮食，污染覆盖的村庄越来越小，喧嚣与不安降临到他们的内心，我的笔尖开始向下，以诗歌的形式描述生活在时光低处的那些人，那些忧伤和乡愁……我想，当诗歌把乡愁表达得淋漓尽致，这就是诗歌的担当，也就是诗人的一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