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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林斯基版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本事(一)

2017-12-05陶辛

歌剧 2017年10期
关键词:伊索布兰尔德

引言:与国家大剧院经常上演的现实主义传统制作不同,执导此版《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波兰导演特雷林斯基领衔的主创团队对歌剧原作进行了大胆的再创作,将原本发生在苏格兰与爱尔兰的剧中故事移植到一艘现代战舰上。本刊特邀请上海音乐学院陶辛教授,将导演所理解的瓦格纳的意图,“翻译”并展示给读者。

前奏曲响起,大幕上投出一个雷达屏,向四周搜索着。随后,画面转为潜望镜,依次呈现出这样一些影像:波涛中的军舰、日食、树林、城堡、海军军官、蜷缩着的孩子、打火机、燃烧的城堡和树林、手枪、漂浮的灰烬。

大幕拉开,舞台的中部露出一块被雷达屏的噪点雪花覆盖的空间,这是一个船舱套房的起居室,伊索尔德睡在沙发上,特里斯坦站在她身旁,想伸手触摸,终于止住,再三顾盼,蹑脚走出门外。噪点散去,舞台画面清晰起来。伊索尔德惊醒,似有所觉,起身走到门边,想推门出去,却又伤心跌坐。前奏曲毕。

第一幕

一道强光从舞台右边的盥洗室的窗子照进起居室,门外传来水手的歌声,其中唱到“爱尔兰姑娘”,伊索尔德听了很生气(她是爱尔兰公主)。当布兰甘妮预告今晚就能到达目的地康沃尔的时候,伊索尔德顿时焦躁起来,恨不得让风暴把船吹翻。布兰甘妮询问为何要如此,她大声喊叫“我要空气,我不能呼吸”。

水手的歌声又一次响起,随着歌声,舞台的上方亮起了灯光。我们可以看到,伊索尔德的舱房的上面,正是军舰的驾驶室。驾驶室后墙的监控屏幕上,显现出伊索尔德的特写。正在驾驶室里值班的特里斯坦掏出一个打火机,在手里摆弄着,神情忧伤。

楼下的伊索尔德控诉着特里斯坦的怯懦,并让布兰甘妮把他叫来。布兰甘妮出门,从舞台左侧的舷梯走到驾驶室。特里斯坦再三推脱,不肯下来。布兰甘妮想借女主人的威风让特里斯坦就范,却遭到他的卫士和其他士兵推搡和奚落。

卫士和士兵告诫那些企图勒索的人们,当年的爱尔兰将军莫洛尔德前来康沃尔讨要税收,结果被特里斯坦杀死了。此刻,舞台最下方出现一个房间,莫洛尔德蒙眼赤膊,被反绑在凳子上。特里斯坦拿着手枪对着他的头,扣动扳机把他击毙。特里斯坦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倒在地上的莫洛尔德,显得懊恼而又无奈。

布兰甘妮回到舱房,伊索尔德对特里斯坦把自己献给马克国王怒不可遏,对布兰甘妮说起了他们之间的一段前缘。自己的未婚夫莫洛尔德死后,特里斯坦也受了重伤,乘一小船漂到伊索尔德处求治。伊索尔德为他治疗时偶然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欲手刃凶手报仇。孰料四目相对时,却生出情愫,只得放他回家。说到这里,舞台上层的驾驶室里,特里斯坦也正深情地注视着监控屏幕中显示的伊索尔德。

听到这里,布兰甘妮恍然记起特里斯坦就是之前的那个病人,伊索尔德继续大骂他卑鄙。楼上驾驶室的特里斯坦生气地关闭了监控显示器,慢慢走到楼下自己的舱房。

伊索尔德继续说,她救了也放过了特里斯坦,而如今他却要把她献给马克国王来邀功,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伊索尔德愤怒地冲出舱房,要与特里斯坦同归于尽。布兰甘妮拦下她,安抚她说,让她当上康沃尔的王后是特里斯坦对她的好意报答,也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伊索尔德回答,她不能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也不能忍受特里斯坦近在眼前。此时,特里斯坦也在自己的舱房里烦闷地来回踱步。

布兰甘妮听伊索尔德说“没有爱情”,反倒松了口气,安慰她说,她的母亲已经为她准备了各种魔药。布兰甘妮走进盥洗室,从壁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皮套,里面有很多支装着不同药剂的玻璃管——而这一切,恰好被监控摄像拍到。布兰甘妮从皮套中抽出一支递给伊索尔德,微笑着说这是有“神奇效果”的药水,而伊索尔德却拿了另一支。布兰甘妮见状非常惊恐,因为那是能致命的毒药。

门外一阵嘈杂,卫士带着一群士兵闯进舱房,伊索尔德赶紧把玻璃管塞给布兰甘妮。士兵们四处乱翻,显然是要搜出那个可疑的皮套。卫士对伊索尔德说,船快靠岸了,让她准备好,与特里斯坦一起迎接马克国王。伊索尔德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士兵们的动向,一边故作镇定地对卫士说,若见不到特里斯坦本人,她是不会跟他一起上岸的。这时,有个士兵正接近那个放着皮套的壁柜,伊索尔德情急之下,突然扇了卫士一掌。卫士被打懵了,很是莫名,却也不敢还手,带着士兵们悻悻离去。一个兵哥趁乱拿了布兰甘妮的内衣,还调戏性地在布兰甘妮面前用鼻子嗅着。对此,布兰甘妮完全无动于衷——其实,她一直处在惊吓中,手里紧紧攥着伊索尔德塞给她的毒药管。

卫士和士兵们一走,伊索尔德情绪激动伏地痛哭,向布兰甘妮和远方的父母亲人诀别,然后沉着地命令布兰甘妮把手里的毒药调制好,她要等着特里斯坦。布兰甘妮大惊,苦苦哀求女主人不要走绝路,并企图拿着毒药逃跑。伊索尔德拦下布兰甘妮,夺过毒药瓶,厉声斥责布兰甘妮抗命,并告诉她,既然母亲已为自己做了准备,自己就要以此来解脱。

卫士在门口报告,特里斯坦等待接见。伊索尔德脱下厚重的外套,轻盈地转过身,把药瓶交给布兰甘妮。然后打开门,却不见特里斯坦进来。卫士示意她去楼下,伊索尔德的步履沉重起来,走进楼下特里斯坦的那间舱房。这里也是当年特里斯坦枪毙她的未婚夫莫洛尔德的房间,黑暗阴森,让她恐惧,却又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那是弥散在四周的特里斯坦的气息。

正徘徊间,特里斯坦从门外走进来。伊索尔德责问他为何躲着自己,他推脱是要履行驾船职责,还有不能见新娘的风俗。伊索尔德见他没有诚意,就接着风俗的话题说,若要与敌人言和,先得成为朋友,眼下,还有一笔未了的血债。特里斯坦随即问道,谁是敌人?然后,下意识地搬来一张凳子。当年莫洛尔德就是在这凳子上被他枪毙的。伊索尔德回答,他们之间还有血债未了。特里斯坦以为她说的是两国间在之前的战事,便轻松地说现在已经立盟和平了。伊索尔德却嘲笑说,他的盟誓与他们俩无关。她接着回忆了当他与她告别的时候,曾信誓旦旦,而她则一直沉默着。这是因为,早在她为他治疗的时候,就已立下一个誓言。

特里斯坦开始紧张了,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玩着,故作镇定地问是什么誓言。伊索尔德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要为莫洛尔德将军报仇。特里斯坦一愣,问伊索尔德,你为此觉得困扰吗?伊索尔德被激怒了,她告诉特里斯坦,死去的莫洛尔德是她的未婚夫,她治好特里斯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殺死他。闻听此言,特里斯坦熄灭了手里的打火机,凝重地站起身来,从桌下抽出手枪,递给伊索尔德,并拉着她的手,将枪口抵住自己的脑门。伊索尔德嘲讽地回答说,若我杀了你这个带回新娘的大英雄,国王要怪罪我的。随后又想起:当初我要杀你的时候,你竟然还在窥视我,看我是否合适当国王的新娘。说到这里,她痛苦异常,禁不住把手里的枪转向自己的脑袋,并喃喃道:这回喝了,我们就都消停了。

布兰甘妮端着水壶和水杯走进来,斟满水杯,默默离开。门外传来士兵的喊叫声,是船马上要靠岸了。特里斯坦端起水杯注视了一会儿,又惊恐地放下,他非常清楚杯子里装的是什么。伊索尔德设想着特里斯坦把自己的仇人和救命恩人献给国王时的情景。特里斯坦羞愧难当,又下意识地拿起了那个杯子。外面又响起了即将靠岸的欢呼声,特里斯坦放下杯子,下令抛锚,然后转过身来对伊索尔德说,他要洗刷罪恶,忘却心中的痛,灭了在梦中才有的禁忌幻象,他随即推倒那个凳子,坚定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仰脖灌下。伊索尔德见状,抢上前来,劈手夺下杯子,把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

两人慌乱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偶尔会对视一下随即避开。伊索尔德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上前想靠着特里斯坦的肩膀,而他却马上逃开。伊索尔德瘫倒在地上,特里斯坦回头看着伊索尔德,心生柔情,慢慢走过来,半跪在她身后,温柔地爱抚着她。伊索尔德沉醉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特里斯坦回应着。伊索尔德似乎还在为他刚才的逃开生气,骂了一声“你个小没良心的”,特里斯坦回应“你是我的女神”,然后两人相拥激吻。

原来,是布兰甘妮把毒药换成了春药,把瞬间的死亡替换成长久的痛苦,她为自己铸下的大错而哀叹呻吟。而那对情人仍沉浸在兴奋和欢愉中,之前纠结不清的爱恨荣辱烟消云散。正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身着白色海军军官服,头上的血一直淌到胸前——这是在这问舱房里被特里斯坦用手枪爆头的莫洛尔德的幽灵,阴沉地注视着他们。

国王带着随从登船了,人们欢呼着。布兰甘妮拿着伊索尔德的外套,与卫士一起,四处寻找自己的主人。他们来到一片漆黑的舱房,打开手电,照见一脸惶恐的特里斯坦,还有蜷缩在另一端的伊索尔德。布兰甘妮面对疑惑的伊索尔德,告诉她自己偷偷换药的事,为她披上外套并扶出门外。伊索尔德绝望地喊叫,我还要活下去吗?特里斯坦在卫士手电的追光照射下,恍然醒悟。

甲板上,水兵们打出信号灯,刺眼的探照灯亮起,随即又熄灭。

幕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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