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洛纪行

师永祥

在我们到果洛之前，到过的人有的说，那个地方不能去，海拔高、氧气少，一般人都受不了；有的说，那里的人劝酒是高手，一边唱着歌儿就把你灌醉了；还有的讲，那儿的饭食吃不惯、顿顿牛羊肉，味道膻气还半生不熟，不合北京人的胃口。听到这些我们不以为然，还未踏上征程就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进公安队伍20多年，多次参加公安部、市局组织的外出学习考察。但果洛之行留给我的印象，让我终生难忘。

走进果洛

汽车翻过海拔4782米的尼卓玛山，眼前景观一下子由身后的灰色变成了水绿色。草地延伸到山顶，黄色、红色、粉色的野花一片又一片，清澈的雪山融水沿着山谷欢快地向东流去。那种绿色，是我在家乡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那是一种清纯透明的绿色，那是一种粗犷秀丽的绿色。同行的果洛藏族自治州公安局政治部主任修东波告诉我，现在进入了州府所在地的玛沁县。

果洛藏族自治州位于青海省东南部，总面积7.6万平方公里，州内平均海拔在4200米以上，年均气温4℃，一年中无四季之分，只有冷暖之别。果洛州公安局辖玛沁、甘德、达日、久治、班玛和玛多6个县局，44个乡（镇）、182个行政村，总人口18万人。其中藏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1%，是一个纯牧业区。州内巴颜喀拉山自西向东绵亘南部，成为长江、黄河的分水岭，境内的阿尼玛卿山和年宝叶什則山久负盛名。

还没到玛沁县城，车子就慢慢地停了下来。

下车一看，啊！很多民警列队在城外，夹道欢迎我们。民警们给我们献上了哈达，敬上了浓香的青稞酒。这种场面着实让我们激动万分。

车队进了果洛城已是晚上6点多钟，一路上的绵绵细雨此时停了下来。乌云散去，阳光普照，蓝天白云呈现在眼前。忽然，几道彩虹挂在了天边，多少年在北京没有看到的景色在果洛看到了！

当晚我们和县局领导们座谈了自治州成立40年来，牧区的变化和发展。

谁都知道，逐水草而居，是游牧民族世代沿袭的生活方式。而今，进入了21世纪，藏区牧民难道就要带着这种古老的遗风发展吗？州公安局政委王书营说：藏族也有和汉族一样的谚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山外的新生活、内地的新变化，一年又一年地吸引着他们、呼喚着他们。10多年前，一位高大健壮的藏族干部来到了这里，这位牧民出身的乡党委书记叫角巴加，他看到这里的牧民每年转换冬夏草场，要搬两次家。大搬家的生活方式把牧民和牛毛帐篷死死地捆在了一起，一代又一代，永远与苍天和旷野为伴，远离现代生活，远离现代文明。“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我们还要传下去吗？”角巴加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到，这里是黑土滩，到处是地老鼠，到处是地洞、土坑，没有像样子的草场，这样下去，牧民们不是要永远在原始落后的生产方式迷宫中徘徊下去吗？回答是否定的。于是，角巴加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游说，他一头扎进大草原，走出这个帐篷，又进了那个帐篷。他对那些朴朴实实的藏族牧民说：“时代不同7，过去没吃过的饭，现在要吃了；过去没住过的房子，现在要住了；过去没走过的路，现在要走了。”他带头试种良种牧草，搞围栏，盖简易房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牧民们看到了新的生活方式，尝到了现代文明的甜头，慢慢地都跟着干了起来。现在牧区的变化越来越大……

感受民警

果洛州公安局所辖6个县局，全州7.6万平方公里的面积，仅有500余名在编民警。民警之少让我为之惊讶！

走进甘德县青珍派出所，这个只有3个民警的派出所，民警都外出办案或下警区了，只有两位协警在看家。问起他们，在派出所工作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一位说：“缺氧。因为氧气不够，办案爬山喘不过气。”

虽然如此，他们的心境却很平静，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说：“困难，我们尽量克服，一定要把公安工作干好。”话很平淡，可我知道，他们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来到达日县满掌出所，这里只有4位民警。所长在忙着给牧民办户口。派出所没有电，上网办公还要到离办公室20来米远的小屋里，开动发电机发电才能打开计算机。办完户口还要赶快把电机关上，因为柴油很贵，派出所没有钱来供发电机日夜不停地转。

在办公室旁边是一间宿舍，上下铺四张床，旁边有一个地铺是所长的儿子住的地方。我们走进宿舍，所长的儿子正在写作业，他说他们的家离这儿200多里路，妈妈和妹妹也在派出所。迈入另一间房子，一位中年妇女背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做饭。原来所长的媳妇是派出所的后勤工，每天义务给民警做饭、打扫派出所卫生。所长一家人吃住在派出所，一年回老家一两次。我不禁在想，这不就是我们的创新“社区民警驻区制”吗？

派出所设施虽然简陋，条件虽然艰苦些，但洋溢着藏区牧民的生活气息。办公室的正中间放着长方形的铁炉子，多年来当地牧民都用这种炉子，藏语叫“塔跨”。炉火正旺，火苗不时从炉膛中蹿出来，红蓝红蓝的，壶里的水已经煮开，牛粪烟味和水蒸气，还有炉子上藏茶的香味，在空气中欢快地飘荡着。

难忘玛多

当我们驱车越过一片片起伏的丘陵，猛然间，一个蔚蓝色的大海涌进了我们的视野，那是鄂陵湖，它与距自己28公里之遥的扎陵湖组成一对儿，就像是果洛的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动人！

原来，这就是古书上称之为“柏海”的地方，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进藏途中曾经过此地。《新唐书·吐蕃传》中载：“贞观十五年，以宗室女文成公主妻弄赞，弄赞率兵至柏海亲迎……”此处所说的弄赞就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当年，松赞干布就是在这壮阔的“柏海”边与文成公主首次相见。天苍苍，野茫茫，汉藏两个民族的杰出使者，在这里谱写了一曲震天动地的千古绝唱。70年后，金城公主又循着文成公主的故道经这里下嫁吐蕃，历史老人给这两位汉族公主以厚爱，也给果洛留下了无上的光荣……

我们在黄河源头逗留了两天，玛多县城留下的印象固然很深。县城旧名叫黄河沿，藏语称玛查里。一条几公里长的笔直的街道穿城而过，兩旁的商店、机关、电影院、饭馆林立，有的商店门口挂起了内地的彩色小灯泡，灯火通明。

最让我们难以忘怀的是玛多那的不眠之夜。玛多是我们在果洛行程中的最后一站。当晚，玛多县县委书记葛庆敏，女县长周吉，县政法委书记才昂，副县长、公安局局长罗赛接待我们。

在罗局长介绍玛多的情况时我们才知道，玛多是青源省海拔最高的一个县，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面积2.5万平方公里，人口1.3万余人。全县公安局在编民警57人，实有民警50人，协警20人。基层民警人均管辖面积814平方公里，社区民警人均管辖面积2104平方公里。在人少、地广山高、气薄的环境里，玛多公安局有这样的口号：立足雪域，挑战极限。有这样的工作观念：高海拔，高标准，高质量……

听完介绍，我们都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玛多民警的那种缺氧不缺精神，缺钱不缺干劲的高尚品质，真的值得我们去学习、去借鉴。

还是身边的一位县领导说得好：“这里的民警躺在办公室里都是一种奉献！”

夜幕降临，我们走进了玛多招待所，有幸的是与前来援助玛多的辽宁省电力公司工作人员同室就餐。

因为玛多还有很多牧区没电，辽宁省电力公司捐款1000万元，还投资1000万为玛多建了一座发电站。

当我们的领队少波政委看到县委葛书记坐在自己身边时，关切地说，葛书记请您到那桌吧！辽宁电力的领导是客人，他们是送光明的人，我们是朋友不要客气。

人们常用“富饶的贫困”来形容当代中国的西部。果洛自然也不例外。这个海拔平均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腹地，可以说是大山的阻隔和千百年封闭的社会形态，曾经使它长时间地远离现代世界。

但是，贫困不是果洛的代名词。虽然在2l世纪的头几年，果洛还不可能走向真正的富裕，然而，果洛依然是富有的，它拥有中华民族的摇篮——黄河的河源地区。人们有理由相信，果洛的腾飞已不是遥远的梦想。

果洛，一个尚未被世人认识的雪域秘境。

（编辑·韩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