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搞事情的一届”性感维密秀中国狂欢

陈光

11月20日晚上，模特奚梦瑶穿着华丽内衣在T台摔倒前，“维多利亚的秘密”在中国举办的这场时尚内衣秀，已经风波不断了，以致有人称其为“最能搞事情的一届”。

“维密秀”源自美国，已成为世界上最盛大的时尚庆典之一，它绝少在其他国家举办，此前只在英法上演过。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其国际影响力，每年约有180个国家、10亿观众观看这些拥有“世界上最完美肉体”的模特展露最性感一面。

有看过维密秀的网友调侃，“上帝把精力全都用在造她们身上了”。时尚博主gogoboi则说，这场秀就是一个造梦机制，“女生谁不想要一双那样的腿，男生谁不想手里握着那样一双腿？”

然而，这家“梦工厂”正面临市场和舆论的多重阻击。中国市场成了他們应对危机的最大希望。只是他们没想到，入华之路，如此坎坷。

“她犹如一袋湿水泥一般跌倒”

11月20日下午，位于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的维密秀后台，已经很热闹了。模特们换上粉色睡袍，等待化妆，或者接受采访。睡袍上绣着中国风的牡丹，料子是绸缎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往下滑，有些模特干脆没系腰间绸带，露出只穿内衣的身体。

大秀原本预定晚上八点开始，但场外出了状况，推迟了。接近8点半，模特们才陆续开始上场。后台镜子里映照出奚梦瑶走上T台前的样子：一袭白纱之下，是灰色的内衣，背上是白色花瓣做的翅膀。

奚梦瑶今年28岁，今年是第五次上维密秀。2013年她第一次参加维密面试，就入选了。2015年，奚梦瑶有了第一双翅膀。人们通常把走维密秀的超模统称为“天使”，但只有那些受到肯定的模特，才能拥有翅膀。每年，这些翅膀都有不同的造型，奚梦瑶第一双翅膀是气球拼成的，她当时穿着玫瑰粉色的小纱裙，露出又白又细的长腿，在T台上扭动着腰部刷刷前行。

“那个翅膀很重，虽然看起来是轻盈的气球，但为了舞台效果，做成实心的球，加上钢架，非常重。”奚梦瑶接受本刊采访时回忆道，维密天使都需要去健身房进行大量训练，才能驾驭这些翅膀。

痴迷“天使”身材的粉丝们以历任“天使”为基础，总结了一套“天使”大数据：身高平均在1.80米，其他条件突出可以上下浮动5厘米。穿上高跟鞋后，上下身比例约为4：6。胸围平均84厘米，腰围62厘米或更细，马甲线为必备。“天使”们大理石雕刻般的身材体脂率一般要降到18%以下——这已经达到了男性运动员的标准。

“那种因年轻和运动而产生的肌肤光泽感，那种肌肉不多不少的紧绷程度……”媒体人王升停了几秒，寻找更准确的词汇描述“维密”模特们独特的性感。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今年，他获得了上海维密秀的邀请函，“反正人们对美不需要适应，世界人民对美的认识不会差太多，这是一种非常健康的美。”

排在奚梦瑶之前的模特们，踩着台步出场了。华丽的灯光，照亮了身体最美好的部分。一旁流行歌手的演唱，同时带来了听觉上的享受。去不了现场的人们，几天后就可以在电视和网络平台看到精心剪辑的视频，镜头代替观众的眼睛，追逐着模特的腿部、腰部、胸部、臀部等关键部位。她们则对着镜头挥手、飞吻与观众互动，或者轻启朱唇嫣然一笑。各式翅膀配合只穿着内衣的躯体，仿佛天使气质与魔鬼身材合体，营造了更为性感的氛围。

“作为维密超模，必须驾驭各色服装，衣服再厚，也要懂得如何展现身体的曲线。”维密时尚造型师Zenna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不管被分到什么衣服，都必须巧妙利用服装，展示性感魅力。”

通常，时装秀上的模特，总是板着面孔，人们笑称她们是“扑克脸”，但维密秀却要求模特不但要笑，还要和观众互动。当然，最关键的是，营造性感。被维密迷们称为“众神狂欢”的2005年维密秀，后台有人不断大声提醒即将上台的模特拿出自己最性感的状态：“请各位尽你所能表现得火辣、情绪高涨、性感、活力十足。”

轮到奚梦瑶了。她展开双臂，托起背后白纱，走上T台。很多人在欢呼，在鼓掌，她微笑着摆动双臂，微微侧身，与台下互动。她是上海人，这次大秀又是在上海举办，可以想见她多么开心。只是忽然，她的左脚滑了一下，身体迅速失去平衡，一袭白纱的“天使”摔倒在舞台上。她跪在台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终于起身，继续走秀，已经耽误了十来秒，之后的“天使”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弥补这场失误。

这段视频，迅速出现在社交媒体上，成为当晚最热门的话题。人们疯狂搜索“奚梦瑶”、“维密”等关键词，第二天，微博24小时热门榜上，“维多利亚的秘密”话题阅读数，就达到了17.8亿。人们讨论奚梦瑶的表现是否专业，粉丝们还挖出历史上维密天使的失误画面。关注此事的外媒，自然也没错过这个话题，有些媒体评论很不留情面：“奚梦瑶犹如一袋湿水泥一般跌倒，还偷走了舞台的聚光灯。”

18万一张的门票

位于黄浦江岸边的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飞碟。当夜色开始笼罩，“飞碟”亮起白色的光线时，来自全球的名流、媒体人开始排队等候进场了。媒体人王升在人群中看到了搜狐CEO张朝阳、王思聪，也看到了明星王学兵和聂远等人。

从首次在录像带上见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类美好身体”算起，王升已经盼了十六年，希望有一天能到现场观看维密模特走秀。今年，他终于收到那张黑金色的邀请函。

没几个人能抵得住“天使”的魅力，和她们近距离接触是很多男性的梦想。美国知名演员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就被曝共与20多位维密模特约会过。维密官方似乎也乐得如此。前维密模特凯莉·比苏蒂在回忆录《我不是天使》里称，2009年走完秀后，某大客户看中了她，维密品牌高层在知道她已婚的前提下，要求她提供电话号码，并怂恿她与客户约会。

官方宣称维密秀实行邀请制，从不对外售票。但仍有一些人在网上叫卖门票，甚至可以进入后台，参加走秀结束后的“After Party”。“听说是有人花钱买，但我不知道谁”，王升说。有媒体报道，一张门票最高已经炒到18万元，淘宝上甚至传出35万的天价。

对很多中国富豪来说，这并非难以消费的价格。1982年，美国“零售界巴菲特”莱斯利·卫克斯奈买下维密公司并着手对其改造时，中国刚刚走上对外开放的道路，人均月收入不足70元。但到到2017年，中国拥有亿万资产的家庭已经高达12.1万，拥有千万资产的家庭为186万。

2000年，“维密”的管理层曾宣布除了美国哪儿都不去。但很快，市场的困境让他们不得不收回这些表态。欧美市场上，女性对美和性感的理解越来越多元，维密模特不再是唯一的完美标准。女权运动也令维密秀难以摆脱“物化女性”的指责。其他内衣品牌对维密的攻势越来越猛。维密的内衣市场被挤压，维密秀收视率也不断下滑。2015年“维密秀”20周年大秀的收视人数比上一年下降了32%，到2016年，收视率又再创新低。

这时，维密在中国却开始受到追捧。2014年，爱奇艺和美国CBS电视台合作，首次在国内独家直播当年“维密秀”，获得715万点击。直播当天，爱奇艺将内容设为会员专属，成功使大量普通用户成为其付费会员。次年，“维密秀”成为百度上升最快的关键词，新浪微博的相关话题阅读量平均超1300万。

2015年，腾讯决定拿下维密秀的同步直播权。为此，他们多次赴美与拥有维密秀放映权的CBS电视台商谈。“还记得在纽约走秀当晚，我们用后台花絮和相关采访剪辑了一条预告视频，这条视频当天的播放量就达到4900多万。”腾讯时尚总监江浩接受本刊采访时回忆道，“对方非常惊讶甚至不敢相信，惊呼，‘Million？49 million……wait！Almost 50 millions？ Oh my god，it's amazing！”

在复旦大学艺术设计系副教授周进看来，这也符合时尚的传播规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时尚的导入路线一直是欧美大都市—日韩大都市—港台—北上广深—内地城市”。1979年，皮尔卡丹在中国举办了国内第一个时尚秀。周进记得，当时中国人对欧美时尚的推崇几乎到了一种顶礼膜拜的程度。现在，随着传播更便捷以及中国的崛起，中国时尚的导入路径变短了，但仍然遵循着“欧美大都市群—北上广深—内地城市”的顺序。

第二年，维密秀移师法国巴黎，不算短视频，单是41分钟的维密秀正片播放量就达到4.54亿次。维密官方丝毫不掩盖自己对中国市场的兴趣，在这次维密秀上，推出带有浓重中国风的内衣秀环节。紧接着，更是跳过日韩，直接移师中国。

第一场内衣秀

2006年，腾胜听说美国一家叫“维密”的内衣公司，积压了1.5亿美元的货物，正着急清理库存。腾胜经营着一家名为上海锦天服饰的公司，但之前没有听过维密这个牌子。他在网上一查，发现是个大品牌，找到维密秀的视频后，更觉得震撼。腾胜决定在国内卖维密的内衣，而且还拿到了510多万美元的货物。

一开始，腾胜召集了30多个经销商，在国内一二三线城市铺开试水，但业绩不理想，商场不认维密这个牌子，产品也卖不动。腾胜一咬牙，除了登广告外，还要求所有卖维密的专柜必须配置电视，把维密秀视频拷在U盘上全天播放。公司还时不时在商场一楼大厅办场自制维密秀拉人气。

为节省开支，腾胜的同事会仿照维密秀风格在批发市场淘些羽毛翅膀和性感小裙子。但在模特上可不含糊，他們专门找身材丰满的乌克兰模特走秀。腾胜没意识到，自己为挽救销量的一系列措施竟开了国内山寨“维密秀”的先河。

事实上，中国的内衣秀并不比维密晚多久。1996年，也是维密推出内衣秀的第二年，内衣品牌欧迪芬就打算在北京商场举办一场公开的内衣秀。当时光审批就走了三个月，从商场到工商管理局再到公安局，没人敢在审批上签字。最后，这家公司只得到一个“不能出事”的口头指示。走秀当天，商场里来了上百名保安、便衣警察维持秩序，接近站台的位置，也只开放给女性观众。但无论如何，中国人公开展示身体，以性感为卖点的时代，就此开启了。之后，人们在这个问题上，越来越开放。

“21世纪的中国已经性化了”，性学家潘绥铭曾如是分析道，“新闻联播刚播完，第一个广告卫生巾，防侧漏、防渗漏，到网上叫霸气侧漏。卖洗衣机的广告，旁边站了一个美女，卖打印机也站个美女，卖一高级车旁边还站个半裸体的美女，这就叫性化。”

人们不再避讳谈论性感话题，也不再羞于展示身体。腾胜的策略也得到了回报，国内销量不断攀升。“2009、2010年，中国人陆陆续续开始接受这个品牌了”，腾胜说。此外，随着维密秀视频在网上流传，维密在国内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有调查显示，80后和90后恰是维密秀在中国的主要观众群，其中90后占比最高，达43%，80后占比40%。观众主要分布在广东、上海、北京等经济发达地区。

Lia、Daisy、张强等人也是在2009年左右开始粉上维密秀的。张强后来成了资深维密粉，前面两个人，则成立了字幕组，开始把维密天使的视频、新闻搬到国内。

时尚博主gogoboi发现，维密秀视频开始出现在各种场合，他去夜店，屏幕上放着维密走秀视频，他去工体吃小龙虾，电视上维密天使们也在展露性感。他自己写公号，写微博，只要标题带有维密两个字，阅读量就会上涨。“它好像成了一个全民的，全世界狂欢的一个节目”。

这时候，维密进入中国，似乎赶上了最好的时候。

“进馆像逃难一样”

9月30日，上海市文化广播影视管理局在官网发布了一份行政许可决定书，把维密秀的一些秘密泄露了。

除了维密天使走秀外，每年维密官方都会邀请国际流行音乐巨星为走秀献唱。VS字幕组的Lia记得2013年，维密请来了泰勒·斯威夫特，她在中国名气也很大，关注维密秀视频的用户，突然增加了很多，“流量明显就上去了”。

人们很早就在猜测在中国举办的这届，会邀请哪些明星，但是维密官方迟迟不愿公布。

谜底最终被上海市文广局揭开。该机构在行政许可中说，9月28日受理了“申请人邀请美国歌手Taylor Alison Swift（泰勒·斯威夫特，国内昵称‘霉霉）、英国歌手Harry Edward Styles（国内昵称‘哈卷）及48名外籍工作人员来沪演出的行政许可申请”，根据《营业演出管理条例》，准予行政许可。但同时，该机构还提醒申请人，加强管控，确保互动安全顺利进行，“向我局提交公安、消防部门批准的安全、消防文件”。

上海一直在谋求建设成为时尚之都。2016年，上海市经信委、上海市文创办、新华网还曾联合发布《上海时尚产业发展报告（2017）》，其中阐述了时尚产业发展在上海建设国际大都市国家战略中的重要意义。这无疑为维密秀的上演，提供了政策上的机会。

文广局是以“品牌活动助兴演出”批注这场活动的申请的。该局市场部工作人员告诉本刊，国内目前法规没有针对内衣秀的管理部门，文广局只能批演出，模特走的内衣秀不在该局管理的业务范围，自然也不能批准。

维密品牌公关人员也向本刊确认，根据中国政府要求，维密官方提交了本次大秀拟邀请嘉宾名单及个人信息，中国政府将最终确认对方是否可以出席此秀。

没想到，文广局已经审批通过了，维密官方还在“搞事情”。据媒体报道，维密官网曾发布过一个表演阵容：Katy Perry（国内昵称“水果姐”）、Harry Styles（“哈卷”）和Miguel将会表演，霉霉意外出局。

在娱乐圈，“霉霉”与“哈卷”曾是情侣，与“水果姐”本是宿敌，无论哪种组合，都足以引起圈内巨大话题。因此，网上有猜测认为，维密是故意以此做宣传噱头。

没想到，维密遭遇了中国网上一股高涨的特殊情绪。网友很快翻出两年前“水果姐”在演唱会上，身披“青天白日旗”的历史照片。一场抵制“水果姐”的舆论风潮在网上形成。10月初，“水果姐”特地公布了一封承诺书，称自己中国行中，将严格遵守中国法律法规，服从有关监管机构的管理，并承诺现场表演的内容符合文化部的许可规定，不会擅自变化。自己绝不做或说任何宗教性、政治性内容，更不会参与任何伤害中国团结的活动。但她的入境审批还是没过。

同时遭到抵制的还有维密当红模特吉吉·哈迪德。今年9月，她在一段视频中，眯起眼，模仿一个佛头饼干。这被很多人认为她是在歧视亚洲人眼睛小。雖然她很快在舆论压力下道歉，但很多中国网友仍然通过Instagram、Facebook等渠道，向维密官方抗议，要求禁止吉吉·哈迪德到上海走秀。最终，她也不得不缺席今年的维密秀。

《环球时报》评论称，“像世界大多数地方一样，在中国大陆，‘政治正确性的主要监督力量是公众，尤其是网民。他们眼睛通常揉不进沙子，不会允许冒犯中国基本价值的境外明星来大陆商演。”

最终，维密没有请来霉霉，也没有请来水果姐，还有数名模特签证遭拒。维密官方显然没有充分意识到在中国举办大型活动的难度，尤其是活动还涉及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外籍明星。11月19日，维密秀开始前一天，维密官方才对外公布，中国歌手张靓颖会与哈卷等其他三名艺人一起登台表演。

对维密这次在中国走秀，王升也充满了好奇。据他介绍，这届“维密秀”是自己参加的众多国际活动中，流程最复杂的一次。前期要向主办方提交身份证号、电话、地址等信息，邀请函也和身份证挂钩。他拿着邀请函在寒冷的冬夜里排队等候进场。原本系统要随机派座位号，没想到核验身份的系统崩溃了，一切信息都显示不出来。“最后大家稀里糊涂都往里进”，王升说，因为提前没有安排座位，观众也没办法对号入座，只好抢座。

时尚博主gogoboi受邀参加过多次维密秀。据他回忆，大秀开始前，观众通常会比较从容，“所有人都在里面，你想跟谁聊天就跟谁聊天，看秀的明星、穿着特别华丽的那些贵妇、披着貂，穿着亮丽的拖地长裙的名流等等，都在一个地方。”

这一次，没有机会了。“进馆像逃难一样”，时尚大V洪晃也在微博上抱怨，“大家开始抢位子”，能抢到哪儿就坐哪儿。当天还要求穿晚礼服，她没穿，但已经“在外面被冻得半死”。

“来中国抢钱的”？

王升进去比较早，他抢到了前十排的一个位置，可以更近看到走秀的维密。随着混乱的观众全部进场，舞台灯光开启，“之前乱糟糟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王升记得，一开始还有人提醒，场内严禁摄录。但“进去之后就没人管了”。很快，现场照片和视频就流了出来。他看到奚梦瑶摔倒又站起来走完，听到现场的观众在鼓掌欢呼。看到其他模特陆续上场，看到张靓颖在台上唱歌。然后，就结束了。

王升没想到排了好久队的大秀，这么快就结束了。其他人也没想到。9点零7分，洪晃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两个字：“完啦！？”随后，她又补充道，这场秀总共30分钟，至少16分钟在换场，“没看过其他的（维密秀），反正整体感觉就是LOW，来中国抢钱的。”

按照惯例，维密秀之后还有一场After Party（秀后派对）。当晚9点左右，有权参加秀后派对的嘉宾进入附近另一栋建筑里，但据WWD报道，派对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不到12点，派对音乐就被强制中断。工作人员通过麦克风向嘉宾解释：努力交涉后，有关部门仍然要求终止派对。

“来中国抢钱”甚至是很多维密粉的感觉。2017年2月，大陆首家“维多利亚的秘密”旗舰店在上海亮相。此前，维密和腾胜的上海锦天以及另外一家代理维密产品的公司打了几场官司，收回了产品直营权。他们把旗舰店开在了堪称上海时尚中心的淮海路上，该店之前是家LV店。

开店不久，Daisy和Lia就兴冲冲地前去体验，发现店里产品比美国定价翻了一倍还要多。Lia觉得店铺装修与其国外店比显得“特别华丽”。“我不明白为什么维密在中国要走高大上路线，现在互联网越来越发达，你很容易了解一个品牌。”Lia说。“直白点讲就是，中国人也不好骗的。”

“中国人已开始全面重新评估外来的时尚物品与价值观，逐渐懂得什么是自己需要的时尚。”复旦大学艺术设计系副教授周进认为，随着中国人自信心的增长，对于来自西方的时尚也会逐渐从“仰视”走向“平视”。

作为维密资深粉，张强对维密的历史、模特的信息信手拈来。他卧室一面墙上挂着十四张用玻璃框装帧的维密模特照片，其中包括维密第一次彩妆广告照，克拉姆、利马和邦辰三大金牌“天使”经典照。张强还为邦辰创建了专题微博账号，购买其限量版写真。

张强的“宝贝”是时尚杂志《Vogue》中国版第二期，封面就是邦辰。2005年，中国时尚杂志刚起步，用张强的话说，杂志请邦辰来“压阵”。时尚大片中，邦辰站在上海花鸟鱼虫市场，围观的市民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老外”。现在看来，这也很像维密今天在中国的境遇。

如此迷恋，张强却很少买维密的产品。“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是普遍现象，”张强说，本质上维秘秀跟维秘是两个概念，“你可以随便找一条维秘的视频，找弹幕多的去看，会发现大家讨论的都是模特，没有人在讨论模特穿的秀服，可能有一两个会说到秀服很漂亮，翅膀很漂亮，但大部分在说模特的表现。”

甚至，包括张强在内的很多资深维密粉觉得，最近几年，模特的水平也在不断走低。很多维密天使成名后，开始单飞，维密也不愿再签大牌模特，一些新的，专业不够但在社交媒体上走红的年轻人陆续登上维密秀场。“维密秀就像红楼梦一样，”张强比喻道，它在2005年左右走到了顶峰，“以后它注定了会逐渐向下衰败。”

当然，这只是粉丝们带有情绪的表达。对维密来说，虽然自己的天使在舞台上摔了一跤，但其中国征程才刚刚开始。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王升、张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