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篇中情感词汇的韵律结构研究

靳俊杰

(长治学院 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文学语篇中情感词汇的韵律结构研究

靳俊杰

(长治学院 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近几年，评价系统的应用研究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界关注的热点。本研究以Martin的评价理论之情感系统为理论框架，同时合取了级差系统，以中国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英文短篇小说TheSpyring为研究语料。首先，分析了话语语境下情感的隐/显性分级，旨在识解女主角情感的精密度；然后，在此基础上借用坐标轴理论，尝试将情感系统量化建模，从而探讨文学语篇中人物情感词汇的韵律结构并揭示情感词汇布局的评价意义。

情感系统；级差系统；情感韵律结构

Martin的评价理论是对Halliday系统功能语法理论中三大元功能之人际功能的拓展，是从语言结构功能转向赋值语义的研究。近些年，对评价系统的理论及应用研究一直备受国内外系统功能语言学家的关注。但是,用其揭示语篇中情感资源韵律结构的研究,比较少见。

评价系统认为，随着语篇的发展，评价资源就像音乐的韵律一样逐一展现出来，态度韵律在语篇中流动、消涨，呈直线型发展，形成韵律结构。同时提出语义韵域的概念，即态度词汇具有辐射功能，可以吸引其他中性情感意义的语言资源而形成自己的域[1]。评价意义实现的不同韵律模式分为三种，分别为饱和型韵律、增强型韵律及主导型韵律[2-3]。此外，国内语言界一些学者也对情感资源的评价提出独到的见解。孙爱珍把语义韵定义为“情感在语篇中流动所形成的语篇情感氛围。具体而言是指语篇中积极语义韵域和消极语义韵域带着自己的情感词汇和级差手段在语篇中滚动，而且前后相互影响，从而形成了文学语篇中的情感流动，其中以情感词汇为基础，级差手段为辅助”[4]。徐琳宏[5]、贾珊珊等[6]进一步指出，基于文本的情感计算及情感语料库的构建和分析，已经成为计算语言学及人工智能等领域的研究热点。基于以上研究，本文选取Martin评价系统之情感系统为理论框架，同时合取了级差系统，以中国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英文短篇小说TheSpyring为研究语料，试图将情感系统量化建模，来探讨文学语篇中人物情感词汇的韵律结构，并揭示文学语篇中情感资源布局的评价意义。

1 理论框架

评价系统包括态度、介入和级差三个子系统。而情感系统作为本研究的理论框架，位于态度系统的中心。它对情感的探讨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情感系统分为品质情感、过程情感和评注情感。其次，情感意义有积极和消极两种含义，积极含义的品质词总是表达正面意义，而消极含义的品质词总是表达负面意义。再次，现实型的情感意义主要有三种情况，即快乐/非快乐，安全/非安全以及满意/非满意。而非现实型的情感意义总是外物导致，上义层为“非/倾向”，包括外物导致的恐惧或由外物引起的欲望。最后，情感是有深度的，可以被分为低/中/高三个级。正是情感的可分级性使得系统的量化建模成为可能[2]。本文还合取了级差系统作为辅助。级差是指态度(包括情感)的增衰，就好像调节音量。级差系统[2]主要包括语势和聚焦两个子系统。语势调节的是可分级的态度范畴的力度，如强势、弱势；而聚焦则是把不能分级的范畴进行分级，包括明显和模糊。

2 语料介绍

本文选取我国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英文写作TheSpyring为研究语料。TheSpyring最初名为“Ch’ingK’e!Ch’ingK’e!”，写成于1950年代张爱玲抵美初期，经过多次编辑与改写，但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在张爱玲生前发表。其英文原稿被张爱玲好友宋淇之子宋以朗发现，并于2008年3月独家发表于香港英文文化杂志Muse。该小说女主角叫Shahlu，是一名间谍，情感复杂矛盾，跌宕起伏。

小说5000多字，共307句话。其中35处描写女主角的情感词汇资源分布于29句话中。本文将所有句子分别编号为S1、S2、……SX、……S307(X为句子在文中出现的顺序号，不考虑其描写手段是倒叙或插叙)。对于同一句子出现不止1处情感词汇的情况，按其出现顺序编号为SXa、SXb、……。情感资源四因子分别进行以下标记：inc代表倾向；hap代表快乐；sec代表安全；sat代表满意。另外，“+”代表积极情感，“-”代表消极情感。为了区分消极情感与用语法手段否定的积极情感，如sad和not happy，我们将其分别标记为“-hap”和“neg+hap”。但是对于形态上的否定，如unhappy，我们则直接标注为“-hap”，因为它是词汇内部的实现，超出了Halliday的语气功能的范围。下面仅举2例来阐释语篇中情感的词汇语法体现。

例1. (S12)She haddisdainfuleyes(-sat)heavily fringed and lifted smokily at the corners.

此句在文中出现的顺序为第12句话，因此被标注为S12。disdainful eyes运用了移情的修辞手法来表现女主角对上文S10提到的戴着钻戒如钟般坐在桌前打麻将的女人的不屑，因此被标注为“-sat”，其中“-”代表消极情感。

例2. (S58a, S58b)For a moment she could hardly contain herannoyance(-sat)andapprehension(-sec).

此句在文中出现的顺序为第58句，本句中2处出现情感词汇，因此被标注为S58a、S58b。annoyance与apprehension分别被标注为“-sat”和“-sec”，两词结合以重复的方式来加强女主角的消极情感。

3 情感资源的隐/显性分级

情感是有极性(polarity)的，从积极情感向消极情感形成一个低/中/高分阶的连续体。为了识解情感的精密度，下面将分别探讨语篇中描写女主角情感词汇资源的隐/显性分级。

3.1 情感资源的隐性分级

情感词汇的隐性分级，指词汇本身所隐含的极值。例如，“The captaindisliked/hated/detestedleaving．”disliked/hated/detested的极值分别为低、中、高。这里，我们把积极情感的低/中/高分别赋值为1，2，3，而消极情感的低/中/高分别赋值为-1，-2，-3。用此赋值方法，我们把语篇中所有情感词汇资源进行隐性分级(见表1)。 由于语言的模糊性及情感表达的文化差异，对情感的分级更加动态化，这是马丁的评价理论提出时面临的最大的挑战，然而这恰恰反映出情感词汇资源的语义潜势。关于情感的英文表达中的一些疑惑，笔者主要求助于《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及一位澳大利亚哲学家、心理学家James William Mark。此外，每个情感词汇极值的确定必须在语境中识解。下面举例来阐释如何确定语境中情感词汇的极值。

例3. (S184)For a moment she did not speak, just looked at him from the corner ofsmile-narrowedeyes, the white enamel tips of her front teeth biting babyishly into the scarlet of her lower lip.

在S184中，与laugh(中值)、rejoice(高值)相比，smile-narrowed是低值的词。

例4.(S244)She had forgotten that in all her haste she had thoughtfully turned her ring inward while she was running, she closed her fist tight over thereassuringhard lump of stone forfearthat the blow had loosened it from it setting.

在S244中，与wary(低值)、terrorized(高值)相比，fear是一个中值的单词。reassuring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的意思为“remove somebody’s fears or doubts．”，它是一个中值的词。

例5. (S307)But he drew comfort in his last hours from his memory of the beautiful girl who hadlovedhim and whom he had killed.

在马丁所给出的快乐情感列表中，love 是一个中值的词，与be fond of (低值)、adore (高值)相对比。而笔者和James William Mark都认为，在本语篇语境中，loved是一个高值的词汇，因为Shahlu对要杀她的男人的爱是如此深沉而真切。

3.2 情感资源的显性分级

情感词汇的显性分级，指情感词汇的修饰语的分级。情感词汇的修饰语的隐性分级对于它所修饰的情感词汇来说，是对其外在的显性分级。它本身也有低/中/高值之分，我们分别赋值为0.5，1，1.5。当然，笔者不否认其非离散性。修饰语是增强手段还是削弱手段，依赖于它所修饰的情感词汇的极性。用此赋值方法，语篇中所有情感词汇资源可以进行显性分级(见表1)。通过分析发现，张爱玲对女主角情感词汇的描写没有用到聚焦(focus)这种修饰语，所用修饰语中大部分都是高值，且用了3个隐喻来调整女主角的情感，这也是她在其他汉语小说中常用的写作技巧。下面举例阐释如何使用分级修饰语来调整情感的力度。

例6. (S192)Inside the lamplit cavernous interior, tension and relief bothfloodedoverher as she noticed one of the men from Yu Hsing Plumbers and Electricians hanging over the clock and watches counter trying to make the acquaintance of the girl clerk.

这里flooded over作为一个隐喻，是一个高值的分级修饰语，它用来强化Shahlu的复杂情感 tension and relief。它既可以降低消极情感tension的语势，也可以增强积极情感relief的语势。

例7. (S95)Shahlu had thefaintlyexcited and vacant feeling ofapersongoingonajourney.

faintly属于强化的词汇化模式，它降低了Shahlu的兴奋与茫然感的强度；而a person going on a journey则用隐喻来提高女主角情感的力度。

例8. (S135)A sense of failure began to make itself felt,liketheinsidiouscreepofaladderupanylonstocking.

这里like the insidious creep of a ladder up a nylon stocking用隐喻来提高失败感的强度。有人认为，这也属于鉴赏(appreciation)，一种制度化情感。也就是说，Shahlu感觉刺杀计划将会失败。实际上，正是此隐喻让我们感觉到Shahlu内心的痛楚。

例9. (S143)“I’m looking for a ring. Just now at the mahjong table Inearlydiedofshame—look at the size of their diamonds and look at mine! You saw just now.”

在本句中，nearly和died of放在一起来强化她的羞愧，两者都属于高值的最大化手段。

例10. (S172)Shahlu heard it and for a moment shewenthollowinsidewithalarm and regret, before she had time to remind herself that it no longer mattered. (S173)What if he got disillusioned with her—if things went right he would be dead within twenty minutes.

在S172中，went hollow inside反映了警觉与懊悔这种情感有一定的力度，某种程度上可以被量化成一种空间的分布，或者看作使用了容器隐喻的手段。

例11. (S290)He could not get over the thought that the scheme had been set to work as far back as two years ago and yet Shahlu had let him off at the last moment.(S291) She must have loved himverymuch.

在S291中，very much提高了Shahlu 对Mr.Tai的爱的力度，使得抽象的事物被量化。

3.3 小结

在语篇所有情感词汇资源进行隐/显性分级后(见表1)，每一个评价词汇根据在语篇中出现的顺序重新进行了标注，且高/中/低值分别被简写为h，m，l。单个情感词汇的值在修饰语的调节下，其级值可能会超出-3或3。整个语篇所有情感词汇资源的极值相加为-29，从而可以推断出整部小说的悲观基调。

表1 语篇所有情感资源类别及级值

No.S.N.AffectAppraisingitemsValueGradingDevicesValueTotal29307+haplovedh3—3

4 情感资源的韵律结构

基于表1中所有情感资源的级值，本研究试图借用数学中的坐标轴理论来建构文学语篇中情感资源的韵律结构模型。

4.1 文学语篇中的情感流结构

靳俊杰提出，文学语篇中情感词汇的韵律结构像一条波浪起伏的河流[7](见图1)。在此模型中，横轴是一条开放的轴，上面的1，2，3a，3b，4等，表示各情感资源重新标记后的数字；纵轴是表示极值的轴，-3，-2，-1，0，1，2，3等，代表各词汇资源的极值。在分级修饰语的调节下，其极值可能超过-3或3。所有隐性及显性词汇资源在坐标轴定位后，连接各点便形成一条曲折的弧线，这就是语篇的情感流(Affect Flow)。从语篇的情感流中积极情感与消极情感的剧烈快速变换，我们可以推断出女主角Shahlu剧烈的心理挣扎和情绪变化。本模型以情感资源的主观量化为始，以模糊视觉化而终，其主要意义在于反映了语篇中情感的多模态，以及为识解文学语篇的情感意义提供了一个新视角。

图1 文学语篇中的情感流结构

4.2 文学语篇中的语义韵结构

为了探讨情感流是如何影响其他间接或中性的情感词汇资源来营造语篇的情感氛围的，以上模型需进一步修正。在修订后的模型(见图2)中，情感流与横轴相交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多个区域。其中，每一个波峰是一个积极情感域，每一个波谷是一个消极情感域。情感流与横轴的交叉点则是域之间的边界标记。在各个韵域中，中性情感文字资源会受情感词汇的渲染，从而营造了语篇的情感氛围。事实上，一个语篇的语义韵是非常复杂的，因为不同角色的韵域会交织在一起。在各语义韵的相互影响下，进而形成了整个语篇的基调。

图2 文学语篇中的语义韵结构

图2中共有16个韵域，包括8个积极情感域及8个消极情感域。很明显，消极情感域的总面积大于积极情感域的总面积，从而进一步证实小说的悲观基调。本文认为，决定不同域转换的正是造成女主角情感从消极到积极亦或从积极到消极不断变化的不同触发物。在8个积极情感域中，触发物分别是the assassination trap (1次)，the diamond ring (2次)，her partners (2次)，Mr.Tai (3次)。其在语篇中的顺序依次为：the assassination trap→ the diamond ring→Mr.Tai→her partners→Mr.Tai→the diamond ring→her partners→Mr.Tai。从中我们可以看出，Mr.Tai是最能触发女主角积极情感的触发物。

下面仅举几例来阐释情感词汇资源如何影响其他中性词汇资源来营造语篇的情感氛围。

例12. (S134) She glanced again at her watch. (S135)Asenseoffailurebegan to make itself felt,liketheinsidiouscreepofaladderupanylonstocking.

在S135中，like the insidious creep of a ladder up a nylon stocking及a sense of failure激活了S134中一个中性行为过程的消极情感，从而我们可以感知到女主角的担忧和不安。

例13. (S145)Sheglared, “I tell you, I’ve never felt so cheap in my life. Just to near you I have toputupwithall those women with their grand airs. And then you kept me waiting here the whole afternoon. Really, I was thinking I’m such a fool.”

在S145中，整个话语内容都被言语过程She glared激活，从而我们可以感到女主角的不满与愤怒。

例14. (S151) Tai was sopleasedat this exhibition ofjealousyas to forget himself just a little. (S152) “Let’s see if you have vinegar on your teeth,” he said. (S153) “Who’s been drinking vinegar?” (S154) Shahlu averted her head with exaggerateddisgust. (S155) “I’m just plainangryat being kept waiting.”

S151是一个复杂的例子，因为男主角的积极情感域pleased与女主角的消极情感域jealousy交织在一起。然后，S152 中的言语过程被显示男主角快乐的积极情感域所激活，而S153的话语内容及一个行为过程averted her head都被消极情感exaggerated disgust所渲染，从而表达她的不满。

5 结语

本研究选取中国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英文短篇小说TheSpyring中描写女主角的情感词汇资源为例，以Martin评价系统之情感系统为理论框架，同时合取了级差系统，通过语义赋值，将情感系统的韵律结构进行了量化建模，从而更直观地识解了文学语篇中的人际意义。新情感评价模型的建立为语篇分析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不仅有助于探讨作者的写作风格，理解既定文学语篇的主题和情节，同时对阅读、写作及翻译中人物的情感流的识解和构建以及人物的塑造也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1] Martin J R，Rose D．Working with Discourse: Meaning beyond the clause[M]．London: Continuum, 2003．

[2] Martin J R，White P R R．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 Appraisal in English[M]．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

[3] 常晨光．评价意义的韵律性特征[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101-107．

[4] 孙爱珍．文学语篇中的语义韵结构研究[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151．

[5] 徐琳宏．基于语义资源的文本情感计算[D]．大连：大连理工大学，2007．

[6] 贾珊珊，邸书灵，范通让．基于表情符号和情感词的文本情感分析模型[J]．河北省科学院学报，2013(2)：11．

[7] 靳俊杰．英语词汇学的认知研究[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7：145．

责任编辑：柳 克

AStudyonProsodicStructureofAffectiveLexisinLiteraryTexts

JIN Junjie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 Changzhi University, Changzhi 046011, China)

In recent years, the research on the application of Appraisal Theories is a hot topic for linguists in the field of SFG. Based on Affect System in Martin’s Appraisal Theories and co-choosing Graduation System, this study chooses the English novelTheSpyringauthored by Chinese modern female writer Eileen Chang as the text data. Firstly, it illustrates the implicit and explicit graduation of the heroine’s feelings in discourse context aiming at better construing the delicacy of affect; then, based on the above analysis, it borrows the coordinate theory to construct a quantitative model of affect structure, aiming at exploring the prosodic structure of affective lexis in a literary text and discovering the appraisal meaning in the configuration of affective lexis.

affect system; graduation system; prosodic structure of affect

H058

A

1009-3907(2017)11-0035-06

2017-09-10

山西省教育厅高等学校教学改革项目(J2015115)；长治学院校级课题(201509)

靳俊杰(1981-)，男，山西长治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功能语言学及认知语言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