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大白山
2017-12-05王伟刚
□王伟刚
行云大白山
□王伟刚
大白山,高不过1528米,却是大小兴安岭的第一高峰。
东西平行,竞相流淌,不歇不息地穿越大兴安岭腹地,涓涓滋润着大千生灵的甘河、多布库尔河,最终在大白山脚的亚里河河谷交汇,再融入接纳大白山山顶积雪渗成的呼源湿地。
呼源湿地,源源不断地浓缩成另外两条宽阔的大河——呼玛河、塔河。两河呈V字型奔流,最后在塔尔根拢合,再径直投入安静平缓的黑龙江怀抱。
头天凌晨由家乡黑河起程,浏览一路奇美的晚秋红叶和洁白的浅雪,三人轮流驾驶,傍晚在碧水镇一家客栈入住。
暖暖的火炕上,与当地前来陪同的影友老田一块儿,围坐一张摆满山肴的红松方桌,推杯换盏,好个尽兴。酒过三巡,兴趣最多的并不是路上错失的风景镜头,而是老田滔滔不绝讲述的大白山的故事。
远古时代,地球板块运动,挤压出兴安岭独特的丘岭森林、黑土冷水地貌。夏季里,翠叶遮阳,鱼翔鸟唱;冬季里,雪飞风吼,虎狼穿行。在无际的茫茫林海中,大白山与百里之遥的白卡鲁山,形同姊妹,双双鹤立,争秀媲美。
可是,因大白山比白卡鲁山高出130米,而且山头常年布满洁白纯净的积雪,所以更会得到旧时以游猎为生的土著人的崇拜。其实,即使是今天,鄂伦春族人的心目中,大白山依然是他们灵魂王国的守护之神。
老田说,一路八旗铠甲、红衣炮队就是经过大白山,在古城岛集结后,直捣江北,三下五除二夺回被罗刹人侵占的雅布萨城的。
老田还说,更早些年游牧的鞑靼人为了生存,在向更北方的贝加尔湖草原迁徙前,都会在大白山下祭祀。如今在乌拉尔山脉生活着的鞑靼后裔,一定深深怀念大白山对他们的恩佑。
大家满含对大白山神美的憧憬,带着三分醉意进入梦乡。
夜还很深,老田就来叫早。
吉普车响快的马达,在满天繁星下,清晰地在寂静的远山近谷间回荡。
几十公里的山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车过红峰林场,启明星灿烂地挂在风挡前方。大白山幽幽的身影近在咫尺了,车上人兴奋不已地整理登山行装和摄影器材。
吉普在山根泊停。车外的温度比想象中要温和了许多。昨天落下的雪花,星星点点地散铺在遍地红的、黄的、灰的落叶上。在老田的引导下,我们踏着残叶枯枝,一人码着一人的脚印,开始登山。
遍布灌木的山很陡,岩石也很多,根本没有路。老田一边摇晃着手电筒,一边吆喝着,总算带大家钻出了灌木丛,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是一片茁壮沉实的柞木林。林间很稀疏,脚下的落叶也更加敦厚、松软。从树空张望,东方天际线上,一缕鱼肚白隐约可见。只有晚秋凌晨时节,在大山朝阳坡上才会领略到的别样暖风,温柔地徐徐送来。
一行人加快了登攀的脚步。只有赶在日出前到达山顶,才会看到最美的风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了山顶。原以为山顶一定是积雪皑皑、冷风刺骨。没想到被秋霜点红的、齐腰高的玻璃棵子,覆盖了整个山顶,而且干燥清爽。老田笑笑说,气候变暖,冰雪山冠早已没有了。但森林、湿地、高山小气候的成因,使冬季山顶储雪量还是蛮大的。
天空呈现出了灰蒙蒙的微光。山下起伏绵延的丘陵坡岗、沟壑草塘的轮廓愈加分明。尤其是呼玛河网带着溪水泉流,如若一条条交织着的银色玉带,从大白山下抛出,舞动着,盘行着,从容不迫地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正当大家忙着选角度、支架子的功夫,老田惊呼道:“快看!起雾了!”顺着手势,只见北面一个山坳,缓缓地、滚动着飘游出一股纱团般的雾气。那雾气出了坳口,迅速地分裂成一缕又一缕的纱丝状,向两边扩散着,向上方爬升着。就在这时,一簇更大的雾气,从另一处豁谷口翻滚而出,而且不再分裂成缕,只是如白色的波涛般激荡澎湃地涌向大白山。“看那面!看那面!”又有人在惊呼。转身北眺,顺着呼玛河河口,先是向上蒸腾起缭绕的水雾,然后在半空中结合成浓浓的雾气,那雾气挤出河口,似动非动地也冲着大白山漫过来。最奇异的,有一层雾气,确切说应该是一层云雾,似乎是从天边生成,涨潮般地漫过山峦,漫过河谷,漫过草塘,吞食收容下掠过的所有雾气,汇聚成更壮哉的云海气势,扑天盖地卷向大白山。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白山山体周围全部被云海笼罩了,只有山头孤岛一样地裸露在云海之上。
四面八方奔波的雾气黏连成一体的云海,如若被大白山山头锁定一般,就在那里悬浮不动了。山下的万物,都被温柔地埋在了一望无垠的云海中。
仅仅过了半刻钟,云海的边缘,先是染上一条黛青色,接着渐变成雅粉色。当转瞬间变化成红色的光芒,强劲地穿透云海的时候,伴着几道耀眼的金色霞光,一轮红日从云海里喷薄而出。
寂静的、光辉灿烂的云海世界里,只能听得到“快门”清脆的叩响。
随着太阳的升高,云海在不知不觉间断裂开来,分割成一片片荷叶样的云朵。最终,那些云朵就消融在了太阳灿烂的光辉里了。
遥遥相望的白卡鲁山,似乎在点头向我们致意:早安!
责任编辑 董晓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