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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2017-12-05美国马里兰大学CollegePark分校李玥

散文诗 2017年14期
关键词:马里兰大学马匹牛羊

美国马里兰大学College Park分校/李玥

清明

美国马里兰大学College Park分校/李玥

老扎匠

太阳落山以后,他放下油亮的烟斗,借灶台里噼啪作响的炉火,开始摆弄一些土色的芦苇。红彤彤的热气里,一会儿光景,那些细长的芦秆就变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支在角落里,像是一堆白花花的骨架。

夜风吹过老槐树杈,沙沙地响。那些挣扎中的骨架,已被笼上幽白色的月光。一支秃笔,在颤巍巍地画,像是描绘前生,或是来世里的亭台楼阁和牛羊马匹。空荡荡的土坯房里,渐渐变得格外的拥挤。鸡鸣两遍,他立起身,将一朵粉花戴在一位舞伎的头上,然后咳嗽着望向土屋房内,像是在欣赏一件件精美的工艺品。

天刚蒙蒙亮,就有一群着黑白两色的男人急匆匆地进来。他们手脚麻利地将那些舞伎,以及牛羊马匹扔上了一辆大货车。老扎匠还没来得及跟出门,那货车已经飞驰离去。只留下板凳上的一张钞票,和散落满地的花瓣纸屑。

他摸索着要找寻那支昨夜的烟斗,背后却隐隐传来几声闷响。不一会儿,雾气笼罩的后山坡缓缓升起了一束黑烟。老扎匠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此刻,他用半生辛苦,扎制和描绘的牛羊车马,以及来世前生,于这两分钟内就已全部燃化为灰!

祈福

天上没有云,也望不见太阳。

往日宁静的小山村,忽然变得人头攒动,大车小车拥堵着,仿佛市区上班的早高峰。车里面坐着的,是衣冠楚楚的男人,以及同样多素雅俏丽的女人。不一会儿,山坡上耸立的石碑旁,堆起了许多黄色野菊花、白色的牛羊马匹,以及金灿灿的亭台楼阁。

此时,牛羊车马都不作声。那些楚楚的男人与俏丽的女人也不作声。他们点燃纸张和香烛,鞠躬,然后再鞠躬。面带悲伤,或者干脆跪于地上。

未到正午,山下的小酒馆也忽然热闹起来。三杯酒下肚,那些相识与不相识的人们,脸色都变红润。男人们开始议论钓鱼岛争端、股市,然后比较和计算阴阳两界的地价。而女人们则在低声探讨,谁又再婚了、整容瘦身,以及儿女课后补习的费用。

天上没有云,可还是望不见太阳。

此刻,小山坡上的香气还未散尽,小酒馆里的香气,已开始四处弥漫。香喷喷的,还有那些面红耳赤的男人和女人们。他们在山上祭奠的,是前世的故友亲人;口中烦扰的,是当下的生计艰难;而心中祈盼的,却是明日锦绣、光华的前程!

夜半修谱人

当他小心翼翼地从橱柜里,捧出一个黄布包裹时,此刻窗外,夜已经深了。包裹里面,是一本本泛黄的薄册子,他们家族的宗谱。那是半个多世纪前,他祖父留给他父亲的遗物。年少时,他曾偷偷地翻看过一次。尽管上面的文字,他大多不识,但那些旧黄的书页、黑白的人物画像,以及父亲发现后苛责的眼神,留给他更多的是恐惧。

后来的某些年,父亲反倒时常对他提起这些族谱,并告诫他,作为家族的长孙,他有责任在若干年以后,重新进行誊写和修订。但青年时期的他,对这些老古董带着某种不屑,甚至是莫名的排斥。

如今一晃儿,他也已是耄耋之年了。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翻开那一本本残破的书页,毛笔正楷书写,有些纸张已经损毁。在那些霉迹斑斑的字痕里,他追寻着先祖的足迹,从云南来到中原,疲于生计、偶遇战火或者疫情,然后流散于各地。而他祖父的一支,最终迁居到遥远的关外。

族谱里大多数人字迹寥寥,而他会特别留意那些达官名士,比如探花、举人,或者主事、尚书。每当读到这些名字时,他心里总会涌起某种莫名地骄傲。尽管作为后人,他实在记不起曾获得过任何的庇荫。

他的目光,偶尔也会在一些女人的名字上面短暂停留。在谱中,她们大多只被标记为“某某氏”。似乎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陪衬丈夫,或者是养育子孙。

此刻,泛白的月光镶嵌在秋末清冷的夜空。他踱到床边,替熟睡中的、那个称呼他爷爷的孩子掖好被子,然后重新提起笔,神情专注地誊写一个又一个黑色四方的汉字。到最后,当写到他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的手竟然微微地颤抖,仿佛正使出全身的气力。

似乎他在担心,很多年过后,当后人再次誊抄家谱时,会不小心遗漏掉他名字中的一小处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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