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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映照出的世道人心
——白描《秘境》评析

2017-12-05

名家名作 2017年2期
关键词:美玉白描秘境

文 剑

石头映照出的世道人心
——白描《秘境》评析

文 剑

白描以石头观世道人心的思辨力是巨大的。世界上没有哪一种高度繁荣的文明形态能回避人心与道义构建的问题,“轴心时代”的智者们或著书立言、或反躬自省、或礼乐教化,对人性中的美好抱以期待和追慕,将弘道扬善作为开太平盛世的法门,可以说,益利天下的气度与风骨是中国文人与生俱来的情怀。白描中国玉器市场见闻录《秘境》的创作是致敬传统文化并呼求人间至美大善的,审美与德化互为表征,人心的沉溺和超拔理性关照,在白描眼里,玉器是观赏对象,更是内在人格自我完善后的圣洁巨擘。

作品中,他有意割阻和缩减了玉器把玩的俗世化倾向,内转为对玉文化原道喻意的纯粹剖析,令人如沐春风,精神为之一振,因为,这需要担当,也需要恒久的毅力,还因为,美感直观总是先于理性经验到达,让美背负与承载太多,似乎是难为之事,尤其对玩味玉器来说。然而,作家认定人性中有潜在而稳定的纯净度,暗合美玉纯密质地,人心既然会被遮蔽,也就会被光明重新唤醒。所以,以美玉代宗教,抱着正义必胜、美善必胜、文化必胜的信念,作家昂首阔步地创作。

以玉为礼器,观察世道人心、悟对道义品格、映射文化涵概、揽照民族心理。作家在玉文化,这个中华文化重要的源头上,给世人一种主动思索玉与天道、精气、义利与巧取之关系的机缘,让点缀美饰与悦人心目的玉器走进人的灵魂深处,给生命以装扮。诚如白描所说“《秘境》实际是在写文化的经幡与功利的镰刀,是自己在现代文明进程中对君子理想的呼唤:怀君子之心,立君子之德,守君子之行,兴君子之风”。

天下熙攘。美玉激励人心,触动丰饶生命火焰之精神向度的意义,逐渐异质为物欲和财富的象征情结,甚至,人们谈及玉器,赤裸裸的价值已将其文化品格消减至真空状态,将玉与义建立一种内省式的关联对很多人是陌生的,这不能不说是玉文化的重大缺位与损失。白描对玉义同建的苦心孤诣是慕古的。孔子曾借玉取义,在民族的文化基因中,淀积了深厚的玉缘情结、玉德操守、玉行指规、玉义品格。这些因玉而阐发的真理,这些人类弥足珍贵的精神宝藏,不应该被束之高阁,静默地躺在典籍中,可喜的是,白描“琢石成玉”,抒怀言志,他笔下的美玉蜕变为高尚人格的反观、人性静美舒雅的诗意探求,由此挖掘,《秘境》另一层创作意旨浮出水面,即:滋养心性、廓清迷雾、拔除欲念、以正视听,剔除利欲以成就谦谦君子。

被玉品融化和感悟后的白描,理所当然地从品鉴的“小道”中游离出来,开始了对美玉渊源流变的考察、玉德参与道义人心建设的努力,从赏玩的小情调、个人爱好到持有玉德济世说的大转变,让人看到一个学者式作家具有的胸怀与境界。他说“中华民族所创造的绵延8000年的玉文化,她的核心理念,她的价值支撑,她的精髓要义,为现代文明渐渐疏远,渐渐淡忘,渐渐背弃,而这正是人间发展所要遵循的正道、常道、恒道”。这个“道”不正落脚在“人心”二字上吗,世间一切美丑,哪个不是人心的镜影与外化,历史长河中,因玉衍化的悲喜剧推陈出新,哪一幕又不是人心私密的演绎和奏鸣。以此观之,玉滋养的是宽儒乐善的心性,廓清的是虚伪巧夺的迷雾,拔除的是私欲贪恋的习性。

白描似乎找到了治理人心、陪植德根、向上向善的方法:玉品成就人品。这点上,他走了儒学、宋明理学的老路,不同的是,艰深而志趣高远的儒学纲目被白描置化为温润可感的美玉,让人在美的游历和品鉴中,心灵得以净化。美玉在《秘境》中是“道”的代名词,具备了义理的人格化意义。故此,《秘境》不是以玉器知识的普及与玉文明延展的系统性取胜,虽然全书以条块状的故事,浑然一体的美玉赏析导读间架文本的整体脉络,给读者传递华夏文明之缩影的和田玉以及“后起之秀”并在清末与国玉和田玉并驾齐驱的翡翠玉的基本美学概念,承担了玉器品评的入门书与教科书的作用,但这只是本书的表象,其目的则是要以千年玉文化所生发的礼法与人伦秩序、“生活仪轨”为宗旨,集中呈现人玉情缘中的民族文化内涵、人玉相通的德行义理。

白描眼中的玉是兼济与慎独的人性美之馨言。玉是天地之心,它藏有生命的本质,即纯粹与洁白、互爱与自尊,生命的自觉状态理应作如是观。当人与玉的情缘散去,生命的历程渐趋性灵蒙垢,玉不再是灵魂飞升的“高地”、透视纯良人性的支点、开化蒙昧的航标,我们的时代与人生更需要玉,这块天然的道德发光体。白描说,“人类文明的速率越来越快,文明乘坐现代文明列车以这种令人惊愕的加速向前冲刺,会不会失控?时间在它面前会不会坍塌?这一切,我搞不明白,伴随而来的是莫名的忧伤和恐惧……这个时候,有一样东西能填补我的失落,抚慰我的心灵”。作家追根溯源,用心良苦,这是《秘境》这部“开创了‘文化非虚构’先河”的作品精神高度、文化血性与文化责任感所在。

有人说,玉是大地上的舍利子,喻意深刻,充满慈悲与怜悯。我在想,这颗矿生舍利又是如何剑锋淬火,砥砺修行,终成为人类的永久良心和至美范式的。靠信义美善的火把,铸炼锻造,人在玉缘中,要不断调整心灵的坐标,美善通达。以此剖析,那个走南闯北,一会西域腹地,一会云南边境,溯源古玉石之路(丝绸之路的前身),重走徐霞客道路,深入玉器市场最前沿,“挖空心思”感化造假“大师”,探秘玉器市场发展规律的白描形象渐渐清晰。风险和操劳,还要面对奸诈与深不可测的玉器交易内幕,这位试图矫正玉文化市场秩序的“建设者”、清除因玉缘而人心蒙垢的“清洁工”、华夏玉文明的忠诚追随者和传播人何以做到这一点,是源于他内心的坚守,因于“如子忆母”般地对民族文化沁入骨髓的爱恋,更有对鱼目混珠、散乱无序的玉器市场现状的痛心。

中国玉器市场见闻录之“见闻”绝非一般意义的采访与交谈,它是责任在肩的身心融入。“卧底”制假窝点、伺机靠近玉矿老板、现场断人命官司等细节,让人看得惊心动魄。白描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一个作家的本分,而这样的行动性不正是很多作家所缺乏的吗。“录”不是机械的、无关痛痒的实录,是自我情感认同与浸染后的言说与“反刍”,与贾平凹等文坛名流“分香散玉”的逸事、杨毓荪因珍宝琵琶陷入赌石的疯狂行为、张安凤阴差阳错走进翡翠行业成为“翡翠女皇”的传奇经历、“四大国宝”背后牵连的家族史、个人命运浮沉以及国家意志等故事,让《秘境》好看好读,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玉器市场的浮光掠影、尔虞我诈、数方博弈、一夜暴富、一夜又倾家荡产的激烈人事,制假兜售、窃取肥利、诚信窒息、险象环生、步步惊心的玉器交易大环境描摹,白描的文字里没有切肤之痛的鞭笞,也没有痛剀淋漓的讽刺,即便自己上当被蒙,也只是扼腕叹息,遗憾非常,甚至见了欺骗者,他也故作高姿态,保持了文人的冷静与克制。以玉写心的白描以这种包容、宽厚、仁爱的方式,贴近君子德行,追慕君子遗风。

《秘境》是文化高度自信和文化高度自豪的作品,上部《白玉纪》是写国玉和田玉的,下部《翡翠传》则是写缅甸瑰宝翡翠的,白描将翡翠置于中华玉文化序列进行审视和观照,使其作为华夏玉家族的一员得到应有的地位,他说“翡翠产自缅甸,但最早是中国人开发了翡翠,翡翠的判断标准,特征命名,行业术语,都是中国人发明创造的”,翡翠俨然也具有了华夏民族的文化个性,这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文化的同化力量。

白玉的温润内敛、含而不露,翡翠的流光溢彩、绚烂异常,不正是两种人生风景和相异人生情趣的写意吗,不管何种玉,其质性始终如一:天地之心,美善楷模。我相信,读完《秘境》,明了石头映照出的世道人心后,再次识玉辨玉赏玉品玉,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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