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韩羽的友朋信札
2017-12-04□闻章
□ 闻 章
画家韩羽的友朋信札
□ 闻 章
儒家讲五常:仁、义、礼、智、信。信是根。如果失了信,其他四项也难保障。因此孔子才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的最是个信字,因此书札索性直接称为“信”。
韩羽的一部《读信札记》,恰因书信而有。且也不仅是书信,还有他读这些信的札记。札记之外还有与书信内容有关的图画。无论书的内容还是装帧,都极好。好到让你拿到手上舍不得放下,虽不放下,却也舍不得一下子读完。无论文,还是图,都有意思。也不只是有意思,关键是有意味。
这部书,收录了61个人的书信,包括王朝闻、华君武、丁聪、方成、米谷、萧乾、舒芜、吴祖光、钟惦棐、詹同、黄苗子、谢添、张仃、徐光耀、邵燕祥、田间、孙道临、沈培、黄永厚、刘真、魏明伦……
李骆公致韩羽信札
韩羽先生与这些人,都是在世事浮沉中遇到的。真才能遇到真,好才能遇到好,高才能遇到高。遇到而能成为朋友,甚至是一辈子的朋友,靠的就是彼此的“信”。因此这些人之间的书信才有意思,比如与王朝闻。1950年,韩羽买到王朝闻的一本《新艺术创作论》,读了之后“才知画画还有诸多说道”,于是如“盲者忽焉见日,聋者遽而闻声,如渴骥奔泉,将厚厚一大册背得滚瓜烂熟”。正是这一份真,才感得几十年后王朝闻的真。
比如与丁聪。1947年,见了丁聪一本《阿Q正传插画》,爱不释手。30多年之后见到丁聪,丁聪也感慨,不但给他题签,还把米谷的一本好的换给了韩羽。从此与丁聪成为好友。
与米谷就更不用说了,那是韩羽的力量源泉。先前的交往不必说,到了20世纪70年代末,韩羽先生开始试探性地画不再是漫画的画。此时万籁俱寂,韩羽如小鼠出洞,说勇无比勇,说怯无比怯。正是米谷的真诚鼓励、悉心扶持,才有了后来的画家韩羽。米谷给他出题,米谷为他鼓劲,他的一句“切莫管”给了韩羽多大勇气!其中画了多张窦尔敦,韩羽真的像窦尔敦那样有了几分英雄气概,毫不顾忌地画了好多,由米谷把这些画送给艾青、黄苗子、彦涵、吴祖光等人。随后更多人来跟韩羽索画,正是因为韩羽让人惊:惊诧、惊喜。
正是彼此的真和信,才有了这样一个朋友圈子,才有了好多好多的书信。韩羽从好多封信中,选了这60多封信公之于众。为了让读者分享到更多的真意思,他写了札记。札记因书信而有,却又不拘于书信,而是若即若离,信上有的,一般他就不说了。他说的,多在书信之外,虽在书信之外,却跟书信和写信人有着瓜葛。
这些人,这些事,当然有的好严肃、好正经,韩羽也郑重身心。如与王朝闻书信往还,真的是朝闻论艺、韩羽洗耳。为《聊斋》画插图,钟惦棐编选,他的主张及对绘画上的建议甚至“棒喝”,让韩羽没齿不忘,认为那是“拳拳之心可见”,是“风生水起,入骨三分”。
但好多事情,却又稀松平常,虽然稀松平常,却又出奇出妙。关键在谁说,关键在怎么说。随手举几例:因石家庄天气热,华君武说韩羽搬到热点上来了,每次看天气预报,石家庄总是出类拔萃。方成与韩羽喝酒,又喊来牧惠、舒展。牧惠进门说:“我们是招之即来。”方成立即接言:“你们是挥之不去。”坐火车卧铺,同车厢的人把各种证件掏出来,一一亮给韩羽看,最后说:“我不是小偷。”此举让韩羽目瞪口呆。后来把此事问方成,方成说:“那太好处置了,你就说:我也不是小偷。”李世南从南到北,只一个伴从,一路飘移。韩羽先生却把昆曲《千钟禄》里的那段唱来形容了他:“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李骆公给朋友老刘刻了一方章,韩羽说,这方方正正的字体,恰似老刘的四方脸盘,妙!李骆公指着印章上的几个小白点说:“还有哩,你瞧这是他脸上的麻子。”与廖冰兄出访日本,廖耳聋,韩羽发现后,便装作说话的样子给廖看,廖使劲听也听不到,一个劲地问“什么什么”。周翼南梦里与韩羽先生游三峡,韩羽先生便约他,何时到我梦里一游?我之所以摘录这些是因为有意思。说奇妙是必须读了原文才能领略到。
张仃致韩羽信札
文如此,文里文外的那些画、那些联、那些诗,不管是你对我,还是我对你,无不传奇传妙、意趣无穷。
这部书里的人物,都是真人,也都是趣人,他们好像在进行一场不经意的比赛:你有趣我更有趣,你有才我更有才。意和趣从来不分,才情从来在真情里面。人若不真,才情即成谎谝。
真而信,信而真,真和信成就了此书的好。我本想说说他的好,如夸美人,越具体却越不到位,说来说去反不如不说。如今想来,倒不如让韩羽先生自己说。韩羽说黄永厚:“永厚之文之画,每逢必读,读后必笑,笑后必有感悟。”此一番话,移来说这部书,恰好。■
责任编辑:韩少玄
吴祖光致韩羽信札
钟惦棐致韩羽信札
丁聪致韩羽信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