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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湘民的诗(五首)

2017-12-02康湘民

江河文学 2017年6期
关键词:危险爸爸妈妈

康湘民

与荷花书

我并不需要过于丰腴的风景

一如

你在剥杂的水面映出我的灵魂

——你更像是我的灵魂,更多人的灵魂

那些高举的隐喻让我一直用右手抚胸

向岁月,向熠熠生辉的清风弯腰,致敬

我知道你也会寂寞,天空灰暗

你的沉默是篝火即将燃尽的沉默

但那些钻出泥土的力量孕育了更大的风暴

压在头顶的黑暗被訇然冲开

山岭在燃烧,霞光四散

我们共同失去了什么?

当暮色降临,谁赐予了我大海的深邃和宁静?

你指引的小路渐行渐远

打开窗户,远方夜宴正烟消云散

我忆起你,身体里的黑暗被露珠挤压

在人间,我所有的忧郁和喜悦都来自于你的绽放

你是我的星光,辽阔人生里明净的歌唱

向时间致敬

整整一个下午,我守着这条河,想要见证

波澜里的喜悦和悲伤

我能得到什么?

阳光不停地拍打水面,并让天空

布满刀剑和水果

岸边繁花嬗替。水下石头活跃如盗贼

照镜子的燕子是小妖划开了动词

几只大船驶过,它们强有力的心跳令河水收放自如

星星如蜂巢,隐匿在天光背后

蚂蚁的心太大了,它们想要搬动更多的无常

隔岸无人。蒿草在影子皮肤上滚动

我能得到什么?

暮色降临。下午的阳光最终遗弃了一条河

我起身,遗弃了这个下午

影 子

因为影子,四周没有了黑暗

当影子抽身而去

世界令我恐惧

——影子。这么多年

它忠实于我的眼睛、肉体和灵魂

光线一直在转

寓言没有结尾

我的天空忽大忽小

——影子

拖着翅膀

如果没有影子跟随

脚步该是多么乏味

像是

生活突然没有了孤独和悲伤

黑色的句号点缀着天空

在冬天,我常望着杨树上那些喜鹊窝发呆

它们选址巧妙,搭建合理

远远望去,像是

一种坚硬的孤独

这些黑色、圆形的事物

黑色的、不规则的句号

为地平线上的景物分行断句

它们提示着什么?

提示着什么——被天空一直拎着

如远方

偶而闪过的人影

手 记

清晨醒来,习惯性地还是先看窗外

有没有太阳,有没有熟悉的

市井喧闹

而昨夜梦见被一条大蛇追赶,几无退路

直至窒息

有时怀疑这太阳不是昨天西坠的那一颗

鸟鸣也是

因为昨夜——

已死过一次

我怀疑,站在窗前的

还是不是那个“自己”

疼 痛(外二首)

◎刘德权

星空比灯盏低一些

像河,流在苍茫的暮色

生病似乎是好事。此刻,在夜里

在病房。我无意赞美那些叮叮当当地疼痛

现在,我是安详的静谧的,如夜

可以腾出光景,关心自己。比如怎样

才不会老去?比如谁动了我的奶酪?

那些有“身份证”的人,和大小事件

跟我无关。在白色房子里

无需去听闻他们—— ——

文在寅首站去了白宫。杜特尔特亲验了

北京军援。还有,曼彻斯特恐怖袭击

以色列炮轰叙利亚……

今天吊了3瓶。明天还有几针?我更

关心。输液和扩管,让血脉更通一些

手机如病我。也消停下来

朋友圈里的商讯、保险、美食、恩爱和诗情

在输液管里上演,排山倒海

我想你知道,又不想你知道

害怕与世界失联太久,害怕被群主

以僵尸的名义,移出

我想与所有的人,包括跟我一样

厚颜无耻的人,握手言和

我想趁着还未病入膏肓,与这个

爱恨交织的世界,好好相处

尽管沸腾的血流在某处遭遇拘押

疼痛,像七月阳光的手掌,烙在脸上

真的不知道,野火般炙烤大地的疼痛

究竟疼在,身体的哪一处哪一块

这丰腴而又贫瘠的辽阔啊

九 月

天高远。蓝得嚣张

蝉声沉闷,羞于抵达。南飞雁

声声喊痛草木

一些值得述说和怀念的物事 飘落

秋霜如雪。无语的探问

堆白辽阔的心事

大地把疼痛留给自己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远方

海之上啊鸟鸣汹涌

我发霉的身体里浸透菊香

灵魂动荡

刘 年

“没有一个人懂得我的一生。”

“就刻个痛字吧。这一生我一直忍着没说出来。”

一想起这些破碎的词语,和深爱的女人,我头顶的

闪电就会慌张。茶杯里的水就会抖动。而我的眼

也会像闭关自如的自来水龙头endprint

常常听到远方的声音。是月光落地还是风过草原

这人间,总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

你就站在那儿。用隐忍召唤我灵魂

你信:“世界总有一束光可以照亮黑暗”

周洋的诗(三首)

◎周 洋

露 珠

这露珠

这把一生的光芒都隐藏起来的露珠

注定是从那个入夜

从夏天的对岸过来

这样的夜

这样,漆黑得看不到边的辽阔人间

那果实褪尽的树叶,那命运低微的草丛

那鸣虫的额头与翅膀

还有夏天灼烫余温的田野的胸膛

露珠,这沧桑枯尽的祖母

唱着人间听不懂的歌谣

像摇晃摇篮里的婴儿

在它们身边,吟唱了一夜

一直吟唱到黎明的早晨

万物苏醒,霞光万丈的大地的边缘

这个年岁,大地苍茫

所有的荣枯从那夜开始

那一夜啊,黑暗浩瀚无边

人间枕着她的歌谣

酣睡入眠

是 风

湖面忽然咧嘴笑了

告诉岸上的人

起风了

风就在你的背后

是风,像慈祥的老人

坐在云端上

把天空擦拭得澄明干净

把归雁送到南方以南

把最后一片霜叶染得簇簇团火

只有炊烟,屋顶上的炊烟

骨瘦如柴

风,一遍遍地告诉流浪的树叶

孩子,该回家了

风抚过田野

那麦浪和稻穗,灿黄灿黄,一脸熟透的表情

风说,要颗粒归仓啊

还有坡地的棉花,摇曳的棉花

一朵一朵

把整个秋天,照得通体透明

艳 阳

这个季节

牛羊进圈,庄稼归仓

高梁挽着高梁,一对微醉的新郎

或者,九月初三那个伤心的月夜

四处流浪的树叶终于回到母亲的膝下

露从今夜白呀

是谁,在幽深隐密的地方这么喊了一句

艳阳

在这些帏幕的背后,

在第二天早晨,或者上午的十点一刻

无边无际,像一场暴雨

倾泻而下

这金色的绸缎呀,金色的艳阳

一路行吟,坐在神灵或福祉的某个地方

在高处看着我们呢

看一朵菊,一瓣一瓣地沉痛追思

看一个人,坐在湖边

在寒冬来临之前,抱着阳光取暖

春天,是危险的(三首)

◎唐德林

人 间

来到这个世界待久了

身体,也在一天比一天变旧

上帝面前

我好像还是

一个贪玩的孩子

该写的诗

没有写完

月光温情,草木清新

我还想再爱一次

亲爱的人间

在胡家棚听鸟鸣

胡家棚,两面青山

居住在这里的人

与山为邻,与鸟为邻

每天,他们被一声声

甜蜜清新的鸟鸣

从清晨的梦境中叫醒

胡家棚的鸟儿

是最纯粹的山里鸟儿

在胡家棚听鸟鸣

有如听到

久违的乡音

春天,是危险的

飞落在枝头间的鸟

是危险的

行走在村野里的人

是危险的

放牧在山坡上的羊

是危险的

游动在小河里的鱼

是危险的

春天,是危险的

小南风一吹起

所有杏花……桃花……梨花

全是引爆

在春天里的炸弹

我要告诉你

春天,是危险的

危险的

爸爸妈妈回来了

◎若 然

爸爸妈妈离开家两年十一个月了

还记得那年除夕我在门口张望着

奶奶颤巍巍地在门边点燃了鞭炮

第二天他们从新年的雨里回来了

火车整整晚点了十个小时

妈妈呼出了一口白色的蒸气,笑了

爸爸放下了沉甸甸的行李

整个屋子忽然之间就温暖了起来

已经两年十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了

奶奶说,他们去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城市

那里有很多高楼大厦等着他们去建设

但是,我知道

当他们一砖一瓦地盖起那个远方的城市的时候

在他们的心里,也在一點一点地

盖起我们的家

而我,慢慢地觉得

这两年十一个月不再漫长

我的执笏山,我的艾家镇,我的学校,我的老师和同学

他们都陪伴着我

一片一片地为我雕刻出快乐的时光

有一天社工姐姐悄悄地告诉我

有一张神奇的网,它叫做互联网

我翻开过的课本、一笔一画写好的作业

运动会上赢得的奖杯、泥塑课上捏好的小碗儿

在互联网上爸爸妈妈都会在第一时间看见endprint

她还说,就在这里也有一群像爸爸妈妈那样可爱的人

他们为我们建造铁路

钢铁铺成的轨道翻过群山、越过河流

它疾驰的速度就像冬天里呼啸的风

现在高铁已经到了家的门口啦

当今年春节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

爸爸妈妈一定会准时回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六一的时候

吴杨的妈妈回家了。这次回来呀就没再离开

因为家乡也需要她。这里将建起跨江大桥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妈妈对我说

爸爸妈妈这次回来也不走了

我的爸爸妈妈真的就要回来了!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杨章池的诗(三首)

◎杨章池

种 树

柴刀挥舞,清晨从河滩白杨林中

掰下的这捆树枝,被姥爷一根根

削尖:枝上芽点点,沾着新鲜露水

“记牢,树枝削好就是树苗!”

他吐出唾沫搓散,然后左手握巅,右手

握根,将一根树苗送进潮湿的大地深处

将全部体重压上去,姥爷左脚和上身

横起来与树干垂直。“哼!”他发力时

从丹田喷出喊叫类似呻吟。颤动一次

树枝就下降一分。我也把细苗戳进土中

学着叫了一声。嗓中憋出的声气惹他发笑。

“闻到土腥气它们就长根了,再浇点水它们就

抓地了!”太阳上来前姥爷要插完东头这排。

我在青石门槛上做的梦,都是沁凉。等到树成荫,

蛐蛐在合唱,姥爷须发皆白,用各种声调喊我小名。

忘我的白云

伸展手臂,踢出腿

叉腰,起踵,滑步

“一朵白云飘过来……”

她踏着音乐变成忘我的白云

忘了自己是在舞台下面

忘了头上红红绿绿的同伴也在跳

她这么标准,近乎凛然:

小脸绷着庄严,肥大的

一年级校服没能拖垮她

躲在“大桥味精”围裙里的母亲

不敢看她。

她长得那么好看

尤其让我心酸

婚纱照

以仙女为轴心,新娘每牵动一根纱

白马就尥一下蹶子。精心搭建的匹配度

恰好撑起教科书,人造梦和积雨云。

躲在后面,你们姿势规范笑容天衣无缝

眼中憧憬逼真得可以替换一个远方。

而在我们童年时,都痴迷过一条麻袋:它有助消失。

如同现在,被问起“谁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时

话筒网罩會如约滤掉多余的气声

甚至各自掌纹里的一片海。

是的,我们早晚会被打回原形,时间丢还一张

再也洗不干净的脸。

但,就算设计统统落空

它也会一直悬浮在经久不散的大雾中。

特邀编辑:邱红根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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