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海的故事

※ 卢锡铭

聆听海的故事

※ 卢锡铭

去海南大多数人钟情于三亚，其实去澄海也别有一番风味，淌淌万泉河，闯闯小镇天堂，聆听一下海的故事，既领略别具一格的景致，也让你低首作点沉思。如此“漂泊一回”，此乐何极？

所谓天堂，就是老天的特别宠爱，把风光的精华都赐给它。这个天堂小镇叫博鳌，只要踏进这小镇，仿如闯进仙境一般，2015年夏秋之间，我们华师大学七七届的同学在这欢聚一趟，果真名不虚传。

博鳌，位于琼海市的东部海滨，是万泉河与南海的交汇处，东临浩瀚南海，境内有万泉河、龙滚河、九曲江三汇江流，博鳌靠山临海，山峦起伏，椰林飘香，聚江、河、湖、海、山、岭、泉、岛八大地貌于一身。

我们是乘游艇溯江而上，探了一下万泉河。看见两岸椰林密布，

河水清澈见底的万泉河，有位女同学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清脆的歌声在万泉河上回荡——

万泉河水清又清

我编斗笠送红军

……

正是芭蕾舞《红色娘子军》这首主题曲，让万泉河闻名遐迩。其实，在芭蕾舞剧之前，也拍过一部同名的电影，演员的阵容十分鼎盛，王心刚演洪常青，祝希娟演吴琼花，陈强演的是南霸天，其外景全都在琼海拍，万泉河当然是景中之景。澄海除是红色经典之外，自然风光也堪称海南一绝。

万泉河，是海南的母亲河，是中国热带自然生态极佳的一条河，被称为是中国的“阿马逊河”。万泉河发源于五指山，出海口就在博鳌，全长163公里，上游两岸峰峦壁立，乔木参天，莽莽苍苍的热带原始森林直铺云际，一座巨坝把万泉河拦腰一截，数十里狭长的河道变成一弯月牙形的大湖，整个上游，犹如一水绕山转，浪拍峰尖，碧波万顷，小舟游弋的山水画廊。下游则水面开阔，水流舒缓，椰姿帆影，槟榔飘香。黄昏降临，残阳撒金，倒影沉壁，薄雾织纱，令人像饮了杯葡萄酒有种微醺之感。

玉带滩不能不去，它位于博鳌面对的海面上，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沙滩半岛，全长8.5公里，地形地貌酷似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和墨西哥的坎昆，在亚洲可谓仅此独有。玉带滩因其为世界最狭窄的分溺海、河的沙滩类岛，而被载入吉尼斯世界大全，它象一条晶莹剔透的玉带，把河水、海水分开，一边涛涌浪飞的南海，一边是平静如镜的万泉河，融江、河、海、山麓、岛屿于一景，加之白帆点点，白鹭追着落霞，是摄影爱好者真正的天堂。

博鳌亚洲论坛，就建在三河出海口的西南岸边，由五个巨大白色帐篷组成，远眺似蓝天中飘浮的五朵白云，近看似大海中五张帆影。东面是三河出海口的腹部，前面是宽阔的港湾和那沙色如银的玉带滩，西面和南北面是博鳌水域，万泉、龙滚、九曲三条河流就在此汇拢，继而流入浩瀚的大海，万泉河出河口有东屿、鸳鸯两个岛屿，使博鳌港水中有岛，岛中有水，波光错落，景色迷离。沙滩广阔平坦，沙白如雪，沙软如棉。港口岩群屹立，海岸绿带成林，椰林挺拔，槟榔婀娜，炊烟袅袅，岚影飘飘，远眺绵延10多公里的海湾沙岸，无异于上苍纺织的一条五彩缤纷的绸带，为天堂小镇平添几许姿色，几许飘逸，几许空灵。不少中外旅游名家认为，这是世界上河流出海口自然景观保持最完美的地方。大概亚洲论坛选址在此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吧，也由于亚洲论坛天堂小镇名声鹊起，真可谓相得益彰。

在博鳌旁边有一个渔港风情小镇，名叫谭门镇。整个小镇，河叉纵横，帆影林立，食肆成行，酒旗飞舞。据说谭门渔民是历史上唯一开发西南沙的特有群体，祖祖辈辈都在黄岩岛一带打鱼，为国家一级渔港，夕阳下的潭门渔港金碧辉煌，活像一座“海上行宫”，海鲜酒楼成行成市。我们选择上一个临海的“海鲜坊”就餐，这是一间园林式的食肆，椰林、帆影装点其中。坐进其中，海风入怀，风铃叮铛，椰叶轻拂，帆影微动，颇有一种在船上就餐之感。海南同学琼文兄亲自出马，点了十数种海鲜，有海鳗、鲍鱼、海螺、花蛤、对虾、膏蟹……还有蒜、姜、葱、醋、酱油一大堆配料，这些海鲜跟他的老家红树林的海鲜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举起一大杯啤酒碰将起来，透过夕阳，麦芽色的啤酒也兴奋地扬起了浪花。我们边左右开弓大食海鲜，边极目远眺海边的景色，在石屎森林的大都市那来这种天然与畅快？

这园林餐馆竞辟有一精巧的风物园，名曰“同船渡”。一丛椰林，一片沙堆，几只小船，数围桌椅，在小船的桅杆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百年修得同船渡”，一顿海鲜餐之后，这小园雅叙竞成了我们的余兴节目。在我们系的同一年级中竟有七对同学结成夫妇，近四十年过去均白头到老。当然，每对有每对的精彩，也有磕磕碰碰，但都信奉“百年修得同船渡”这一朴素的人生哲理，越老越相敬如宾。其中有一对他们都是已婚了的，男的爱人病逝，女的丈夫出格离了，他们相互聚焦，此行当着众多同学宣布结合。这几对旧的、新的互相推着搡着坐在条幅下，拍起亲密的小影照来，还一齐合唱《风雨同路》。啊，同学岂不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 ？于是全体同学手挽着手来了一张“全家福”！

“海的故事”是最具情调的去处。我们下塌的宜悦海滨度假村，向海滩移步十来米，便是“海的故事”，这是一海滨酒吧，它处于琼海热带海滨公园的核心区，与它相邻的 “老房子咖啡村落”“爱情海”“曼畔”等以博鳌为主题的坊间餐饮酒吧群，后来又泛指为“海的故事”。它们沿着海岸而立，一伸脚下面便是沙滩，一抬头所见的是浩瀚的南海。我们到时，正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滚圆的红日慢慢地沉入南海，把半边的天空烧得通红，那白鹭追着流霞飞向天边，那帆影载着渔歌归航，那一群群沙鸥，时而高飞，时而低翔，时而在滩边觅食，织成一幅颇具动感的画图。此刻，正直退潮，那涛声正在低吟浅唱，使你如入梦境，偶尔传来商船的汽笛，又将你从沉醉曳了回来。

这批酒吧，各有各的风格，“老房子咖啡村落”，有间宽阔的咖啡老房子，其亮点在那排跳出海滩的长廊里，啤酒抬櫈在长廊里一字长蛇形摆开，以星空为瓦，以椰树作柱，以芭蕉煽风，以涛声作乐，取的是天然美；“爱情海”，则十数“爱巢”星罗棋布于沙滩边，屋前屋后均是掩映的椰林、繁花与剑麻，通幽小径是小桥、流水、亭阁，每间“爱巢”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取的是温馨意境。“曼畔”弄的都是东南亚的风味，烧烤炉高低错落，散布在岸边柳下，石抬石櫈散在林中，中央宽阔地还有舞台，时有小型的吉他演唱会，每至夜幕降临，那烧烤炉被点燃，便像一丛丛篝火在燃烧，加之吉他声一响，远远望去还以为在开篝火晚会呢，它取的是独特的风情。

“海的故事”则是另一番情调，酒吧的氛围很有民俗个性和地域特点，从酒吧的整体建筑再到家具与饰物蕴含了极丰富的海的元素。整个酒吧，就象一乘风破浪的船队。“主舰”有高高的桅杆，有巨大的航轮，有宽阔的船舷，“旗舰”两旁布有散而有序的小船。大船餐台餐椅均用破旧的木船和离弃的船板拼造而成，船上挂满了旧的鱼叉和渔网，船中央便是酒吧，露天的大厅，摆满了大桌大椅，虽有点粗糙却挺有品味。船尾的船仓便是酒吧最大的酒屋。其他小船便是自成一统的小酒屋。酒屋与酒屋之间有鹅卵石砌的小径相通，路旁有如茵的绿草，有繁茂的野花，还有丢弃在草丛与花间的船桨与鱼篓。无论大小酒屋，墙上都挂满有关海的黑白老照片，每个墙角都吊着鱼灯，让人顿生一种怀旧的情愫。由于它别出心裁，地方特色很明显，文化底蕴深厚，后来人们索性把整个酒吧公园都统称“海的故事”，甚至把整个博鳌也以之命名。

我们在大船的露天酒吧坐下，这里可眺望大海，可以仰望星空，可以听见涛声，可以听见隐隐传来的蛙鼓与蝉呜，可以享受习习的海风，还可以感受一下这酒吧公园的热闹氛围。同学带来的小孩一见沙滩，便跑下去跟别的孩子一道脱下鞋子去淌海水、去筑沙城。我们一群同学点了几扎啤酒，来了几盘小食，一边喝啤酒，一边嚼小食，一边观景，一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啤酒公园白天安静得像一潭泉水，晚上则像一个沸腾的海。夜幕降临，各酒吧顿时亮起了万盏灯火，“海的故事”的马灯也亮了起来，像一盏盏渔火在大海中闪烁，各酒吧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海滨公园如一条热闹非凡的酒吧街，其气氛就像北京的“三里屯”，不过“三里屯”看见的只是长街与楼宇。这里，见到的是大海，听到的是涛声，还有看到像流萤般飞动的渔火，像飞瀑般流动的星河。

店主蒋先生见我们人多，拿起杯来向我们敬酒。三杯入肚，他的话便多了起来。他说：“海的故事”其实是每个人心的一个梦想，也是我的梦想。他说：“小时候我对渔村和大海就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脑海中一直记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的故事’，我大学毕业下了海，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以海的文化为主题的休闲场所，让它成为海南国际旅游岛的一个亮点，海岛把热带雨林，山光水色，把海边山野的美食展示给游客，‘海的故事’把海岛的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以潜移默化的方式传播给大家，并希冀能引起心灵情感的互动！”

啊！“海的故事”首先是店主的故事，在商品经济的社会里，不少老板追求的都是利润的最大化，尤其是在一些旅游区，极端的商品化都让一些景点变了味，特别是一些食肆和悠闲的去处，老板都想方设法去斩客，去诈游客的钱，尤其在国际旅游点，这种行为更是令人讨厌，这是有失国体的事。“海的故事”想到的是心灵互动！这是多么有益而又有趣的事，店主跳跃的这一颗晶莹而又滚烫的心，让我看到国际旅游岛的希望！

我们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我们是被耽搁的一代，又是幸运的一群，十一届高中毕业生共挤一独木桥，毕业后又在各自岗位打拼沉浮，谁没有一段“海的故事”？店主人一下抓住了我们共同的兴奋点。在“海的故事”故事墙认真端详，并翻开店里的故事簿仔细阅读，无数男女在此“停泊”，写下自己的故事，或把它放在墙上流浪，或让它藏在本子里沉淀。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有过两个浪漫的想法：一是流浪；二是开个小酒吧。开头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深想一层也就释然了，人生不就是一个大海吗？流浪不就是闯荡世界吗?人生就是在不断闯荡“大海”中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的！开个小酒吧，不就是为一群群流浪者开一个驿站么？让他们作个小憩，再去闯荡一番，回味一段旧故事，开始一段新的故事！不断地在大海的浪里沉浮，直至到达理想的彼岸！

我终于明白“海的故事”，为什么能声名远播?是因为它触及人类最敏感的神经，它让人去回忆，去追求海的梦境，这海当然是生活的大海，这种神经不仅当代青年最敏感，且每一个时代的青年都敏感！这使我想起我们一位老同事老上级的“海的故事”。他姓赖，是位高干子弟，在六十年代的初期，初中毕业的他就穿着海魂衫从广州到海南闯荡，去海南立业成家，后来生了个男孩，孩子的名叫就叫“梦海”，他有生活、有文化，有思想，笔杆也相当犀利，后来被提拔为县委的宣传部长，后来省的青年刊物复刊他被省委提拔当该刊的总编，该刊物一度风行全国，有发行量超一百多份，成为全国青年刊物佼佼者！后来他把自己在刊物写的卷首语，结成一本集子，书名就叫“青春梦”，因为我是他的副手也是该书的责任编辑，我认真拜读它的每一篇文章，这是一本用真情实感写的畅销书，充满人生的哲理，激励不少年青人为大海的梦想而奋斗。

每个不同时期青年都有它追求的梦想，追求的方式有不同，价值观也有不同，但追求美好的人生美好的境界却是共同的！其实“中国梦”，何尝不是在追求中华民族复兴的一种境界？从这个角度看，它也是一个放大了的“海的故事”，一个全民族的“海的故事”！

夜深了，我回宾馆洗了一个澡。然后枕着涛声入梦……

卢锡铭，编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广东省人民政府参事，广东省期刊协会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担任《黄金时代》杂志社副总编，广东教育出版社社长，广东省出版集团副总经理。出版散文集《南方绿岸》《潇洒夜语》《带走一盏渔火》。《带走一盏渔火》获第四届全国冰心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