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权的诗

秋 日

通过树叶

地下的阴凉悬挂

在我们的头上

我们跟从母亲到田野里

收获庄稼

常常没干多久

就会躲去树下休息

母亲并不说什么

只是继续割她的麦子

偶尔才过来喝口水

常常我们看不见她的身影

成熟的粮食和土地

变为一个颜色

只是她戴的草帽

像一块河流中的石头

压在一片麦芒上

我们想去帮忙

阳光下发热的世界

空阔而耀眼

而它的移动那么缓慢

艰难似乎永远

也走不到她身边

摇 篮

菜园里的果树

花开过了，花朵的数目

要多于现在

挂满大大小小的青橘

我们嗅着空气

紧张地守望

妈妈挺着肚子

并不心急

她一瓢瓢浇灌粪水

她的额头碰上

一个个浑圆

还有更多的树

在田埂和野外

我们从未看见它们

开花然后结果

但新的幼苗

一年年仍从地面长出

一年年父亲们走到远处

把一个破旧的篮子

挂到一棵树上

篮子发黑

日益缩小

盛放着新生儿的胎盘

出于好奇我曾去

找过我的

但每棵树看起来都好像是

被风和空旷轻轻地摇晃

今年的第一首诗理应献给你

具體的赞美总是更难

相对于普遍的空浮的抒情

像我们在别人的房子里

过着自己的生活

睡梦中也曾重获童年的糖果

醒来时口水却分泌出苦涩

是什么悄悄改变了

那甜蜜仿佛星光

消隐在天空

在我们准备分享之前

阳光照耀今日

一岁又将过去

我们憧憬的未来和许愿的梦想

还是那么简单

并且因为你

已经实现了其中的极少数

偶 得

少女的背影总是让我们想要

追上去看看她的脸

这美的主人

现在就走在我的前面

地铁的廊道被灯光照亮

我的脚步却缺乏勇气

在紧贴的丝棉短裙下

浑圆是充满弹性的

两个人类刚发现的新天体

造物主

和一条万有引力之线

将它们紧紧吸附着

我在轨道外

甚至也能感受到那线

发热的颤动

而它们运行得越来越远

像漂进了宇宙的茫茫黑暗

只一种微弱的声音那么甜蜜

悲伤仿佛神秘的想象的碰撞

飞 行

在我们年少时的梦中

它是最常见的主题

醒来后的一整天还能感到

那种快乐仿佛自己还在飞翔

从地面到屋顶

从一棵树到远处的

另一棵树尖上

虽然经常也会掉落在地

因为重力在睡梦中

也无法完全被忽略

而我们现在乘坐飞机

真实的沉重的身体

长达几小时在空中

却没有了那时

充满失败的喜悦

那个仰望在贫穷的生活中出现的

银色的翅膀的小孩

每次都看着白色的尾气

想象自己正走在这条笔直的道路上

直到它消散不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