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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春

2017-11-25宁新路

海燕 2017年2期
关键词:怀春男青年诗情

□宁新路

怀春

□宁新路

怀春的女人,脸会洋溢喜悦和憧憬,还有随时流露的羞涩。一朵花儿的含苞与盛开的神态,十足表达了它怀春的情愫。因花儿喜容的表情,实在悦天悦地悦人。女人也是花神的天使,也是来悦天悦地悦人的。当我思索花儿为何总有一幅怀春的表情时,我苦想到的答案是,每朵花儿确是文学艺术的怀春天使,她们是文学女青年,也是文艺女青年。当我把花儿与女人联系起来时,文学女青年好像怀春的花儿,总是比其他女人多了一份喜悦、梦想和羞涩。

文学怀春,似一朵花儿充满自信。自信的花儿,是怀想美好梦想的样子,呈现敏感、忧郁和灿烂的面容。这是她心底诗情的种子在发芽生长的缘故。诗的种子在她心里生长,于是就有了与花样千姿百态般的特征。

文学怀春的女人喜欢跳跃而信马由缰的想象,喜欢不合时宜且紧跟潮流的浪漫,喜欢在悲伤与希望、接纳与排斥、理性与感性中漫步。

这些特点已成文学怀春女人的天性。这些天性,那是很早种下的文学萌芽,随着年龄增长,怀春到有一天便结出了文学的果实。文学怀春女人的脸上,印着她文学怀春一路走来的喜悦与苦恼印迹。

那是她会读诗的蒙顿年龄,偶然读到了那些诗,那诗好像是写给她的,她心底的情丝,被诗句说中了,诗情那么撞心、醉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将面庞藏在了繁星之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些诗句让她心跳,在她心里回荡,并在她心底落下了诗的种子。诗的萌芽在生长,她对诗神入心有了激动,她对诗神猜透了她的心而羞涩。她在喜欢一人、一景、一物中深爱了上诗。诗心诗情从此使她怀春。文学从此使她怀春。

那是中学时被拉入学生诗社里,她读报纸上的诗,读名家的诗,也读手抄的诗。她迷恋诗迷到了一刻也不能离开的程度,梦里、行走、吃饭、课堂,诗在满脑子转。睡熟的鼾声里吟出诗来,独自行走涌出诗来,朗诵起诗来像疯子,吃饭拿着筷子也拿着诗集,数理化书上写满了课堂诗作,甚至在聊天中也情不自禁地朗诵她的新作。诗使她着魔,她在梦里也诵诗。母亲忙摸女儿是否在发烧,父亲疑女儿生病,路人看她边走边念叨诗说她有病,同学们在听课她在写诗说她有病,老师看到课本上写满了诗说她真有病,甚至连痴迷她诗的人也说她有病,她也怀疑自己对诗着迷到这如痴如醉的地步是有病。

怀疑她有病的人很快回过神来,她这哪是病,是对诗歌的怀春。这偏执,谁也拉不回来她,随她怀春去吧;连她也拉不回来自己,她不愿远离诗歌。她怀春诗歌,热爱文科,厌烦理科,她从此成了偏科生,从此成了十足的文学青年。她写蓝天,写大地,写忧愁,写幻想。她写了很多诗,诗如飞翔的彩蝶,落到了很多人的心田,也使她的心降临了困惑。那是份份求爱信,是文学男青年以诗歌形式写的,是俊男们赤裸裸白话写的,说他何等地步的想她爱她。这些求爱的诗和火烫的信很肉麻,肉麻的让她从此陷入苦恼。难道是写诗招的“风”惹的“祸”吗?她找不到答案。

她讨厌起诗歌来,她讨厌写求爱信的人。她的讨厌情绪越重,她在别人眼里越发神秘和高贵。她让“情种”们越发迷恋了。她堵不住频繁飞来的求爱信,她更抛却不掉植在心里根深蒂固的诗情;她不知道他们哪首情诗的情是真的,她不知道哪份情书的话是真是假。她终究抵不住那情诗的穿透力,结果被一个诗歌王子“俘虏”了。

就这样,诗歌与恋爱的中学时代过得很快,她要在婚姻与文学男青年上做出选择,她做出了痛心的选择。她与没有接到大学通知书的诗歌王子,随着她远方的上学和他留在家乡做工天各一方而疏远。她与他都清楚,文学里长不出大米,诗歌里没有体面的职业和房子。这场分手,又让她怀疑起文学来,埋怨起文学来——文学真是个坏透了的东西,让她爱上了他;文学是个软弱无能的东西,在现实生活里让她不得不放弃他。

她叹文学的怀春,给了她忧伤和失望。

那是她放弃远方那恋爱婚姻的大学生活里,虽一腔文学热情,但她仍对文学与未来有着更多的迷茫。她考大学时发誓要远离文史哲,可在无奈的选择下仍选了中文系,成了一个地道的中文系女生,成了一个“专业”的文学女青年。中文系和文学,让她对未来深感自卑和困惑。中文系毕业生谁要?反正经济部门难进,薪水高的地方没位子,机关里学文科的成群成堆,上哪儿就业?只好去码字的地方,做研究所的冷板凳,做个教书匠或流浪四方的自由撰稿人。

想到未来就业的困境,她就讨厌起诗歌来,厌烦起文学来,还发誓绝不找文学男青年为夫。她讨厌文学男人。有的文学男人抱着文学的火炉发烧,她绝不找一个写诗的人为夫,写诗的男人非癫即疯;她绝不找一个写小说的人为夫,写小说的人脑子里尽是胡编乱造;她绝不找搞文学评论的人为夫,写文学评论的人大多在学做咬人的差事;她绝不找写散文的人为夫,写散文的人尽是些小情调。她婉拒所有文学男青年的求爱,也不接受对数字格外精明的理科男生,却格外盼望与学天文的男士为伴;搞天文的男人仰望星空,内心高远。可在她的求爱者里,却没有一位天文学子。

虽厌烦文学,她还得硬着头皮把学业读下去,虽讨厌诗歌却还在写诗,虽讨厌文学男人,但还不得不与他们在一起。不读又能干什么,不写又写什么,不与他们一起又怎么办?只有读中文系,只有写诗,只有与他们在一起,才觉得人生有光亮,才觉得灵魂在飞翔,才觉得与人有共同语言。她发现对文学、文学男青年与诗歌的厌烦已根深蒂固,但她又摆脱不了潜意识里对文学、文学男青年与诗歌的亲切感。

在这喜欢与无奈、困惑与厌烦、陶醉与迷惑里,她读着写着,还崇拜上了一大串中外文学名家,甚至让自己的灵魂也被名作带到了远方。大学毕业的她,无论多么讨厌中文系,多么讨厌诗歌,多么讨厌“酸臭”的文学男青年,而她却成了地道的文学怀春的人,因为她满脑子都是文学的诗歌,诗歌的文学。除了文学的诗歌,她的脑子不愿意装别的东西,别的“俗”事,如股票、投资、利息、赚钱、当官等之类的事,不感兴趣。文学的怀春,让她厌烦起金钱和高楼,喜欢起山村的清静和小屋来。

那是她毕业到一个机关做职员的苦恼,她做梦也没想到竟写不出诗来。这里的文字是讲话简报汇报材料,诗歌的文学不大适应职场。她给领导的文字尽是诗的语言和文学的气息,被领导毫不留情地“打”回来让重写,或让别人改写得面目全非。机关的文字要的是理性思维与有板有眼地表述,不需要天马行空与浪漫情怀的诗歌语言。她痛苦地转变思维与写作方式,她得把诗歌那有温度、好激动、好悲伤的语言变成直白、平静、干练的语言。她脑子里装的尽是文学的诗歌,稍不留神就写成了诗语,领导不喜欢,文章通不过,处境很尴尬 。

她决意使自己的文字脱胎换骨。她便模仿简报语言,琢磨领导讲话,研究材料套路,品味官场语言,学习职场巧语。她把机关的各种实用语言学得差不多了,她成了机关的“笔杆子”,可她却渐感离文学远了,写不出诗了,写不出从前那样活泼乱跳的诗了。

那是她成为人妻的日子里,家务早把诗歌的怀春赶到了心的角落。她拒绝了文学男青年的追逐,嫁给了银行的金融才子。实际上他也曾是放弃写作的文学男青年,恋爱时崇拜她的诗歌,能把她的诗倒背如流。但婚后他不再背她的诗,也渐少提她的诗,甚至看她写诗还会抛来不屑一顾的表情,甚至对她报刊上发表诗作会扔来很酸的话。他说只有钱是最实惠的。他在拼命挣钱,从不读一首诗,更不摸一本诗集。他不愿意听她谈诗与文学,家里存款丰厚,但他不愿拿出不多的钱为她出版一本诗集,他情愿拿大把钱让她买高档衣服。他不高兴她堆得满桌子的书,他不高兴她放下家务迷在书里。她便在家里少有读诗的心境,她便埋头做家务而不再读诗写诗。她在单位成了材料写手,在家里变成了贤妻良母。她的诗歌的文学怀春,只好放置在楼阁,时而仰望,时常痛楚,却没有办法让它回来。

那是她在漫长的职场生涯里,她的怀春在移情。她的脑子里尽是材料和简报,她与诗歌的文学渐远,写不出满意的诗了,诗情离她远去。虽然写不出从前那样的诗了,可她却做领导了,优厚的待遇和众人的拥戴让她感到比写诗实惠。她的诗歌的怀春在消褪。

她心里的诗情虽在没落,但文学的怀春仍在体内。她钦佩那些辞了公职的文学怀春人,她们出着自己一本又一本作品;她羡慕那些美女文学编辑和美女专业作家,她们写着耀眼的作品又过着金鱼般优哉游哉的生活;她也眼馋文学怀春的老师和写公文也写作品的机关里“两栖”文章高手。可是她已写不出诗了,即使偶尔写点什么出来,连她自己也十分不满意。她瞅着自己写的不如意的诗脸红,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早已失落。她明白,内心的失落,是诗歌文学怀春的失落。这失落让她感到了精神的失落,她意识到了这失落的可怕。她多想回到从前诗歌的文学怀春的困惑里,甚至是在苦恼里也行,可她已回不到从前的那文学怀春的惊喜和困惑里。她想那困惑和苦恼尽管很折磨人,但那是文学的,她是文学的,那是充实和幸福的。她感到远离文学的怀春,心便走近了荒原。

她在职场与交际场越舒心和越陶醉,她的诗歌的文学怀春便越淡然。她感到失去诗意的内心,已找不到自己。

她与诗歌越发陌生,她越发追寻诗歌的怀春。她读着太多的诗歌,但就是读不出从前的诗意的喜悦;拿起笔来寻找诗情,可曾经的诗情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陷入深度苦恼,是诗歌的美妙不如从前了,还是自己的内心没有诗意了?她说不清楚。她渴望她诗歌的文学再次怀春,但她发觉很难。她相信自己还会如从前那样怀春诗歌的文学,也相信会写出从前,甚至比从前更穿透灵魂的诗作来。她想到诗歌文学的怀春终究会降临心田,她对自己未来人生充满了无限憧憬。

那么她究竟能否回到曾经的文学怀春里,她感到诗已走远,请不来、追不上,于是又怀疑起自己再度怀春的可能性。

责任编辑 董晓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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