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齐物论》为中心看《南华通》的解庄特色
2017-11-25李元英
李元英
(广西师范大学 广西 桂林 541006)
以《齐物论》为中心看《南华通》的解庄特色
李元英
(广西师范大学 广西 桂林 541006)
孙嘉淦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乾隆朝时官至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著有《南华通》7卷,其《南华通》是其研究庄子的重要著作。文章主要切入点在于以《齐物论》为中心来看待《南华通》的关于庄学特色。
孙嘉淦;齐物论;南华通;庄子
1 以儒解庄,以孔孟程朱之理释庄
孙嘉淦一生经历康雍乾三朝,这个时期属于清朝初期,这一时期的学术思潮,按照姜广辉先生的说法,这一时期的学术思潮主要是对理学的批判与总结,虽然是对理学的批判与反思,但是在学术界还是理学占统治性地位,这一时期庄子学的发展也主要是受程朱理学的影响的,方勇先生在《庄学史略》中对此做了详细的论述(524页):顾炎武等学术大师所倡导的这种以征实致用为特征的清初儒家经学,经过此后大批学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被建立起来了,而清代统治阶级所大力推尊的儒学却主要还是程朱理学。正式在你这样的思想文化背景下,庄子学便普遍地出现了以儒解庄、同时亦每每牵引理学的现象。如吴世尚《庄子解》,宣颖《南华经解》,孙嘉淦《南华通》、陆树芝《庄子雪》、刘鸿典《庄子约解》等等,无不具有这一明显特征。当然,这些著作在以儒解庄、牵引理学的同时,亦偶尔会掺杂一些佛学理论。”可见孙嘉淦的庄子学中确实存在着以儒解庄的倾向。在《齐物论》中也有所表现。
首先,孙嘉淦《南华通 》以儒解庄的特色体现在引用儒家五经来解释字词句。现将《齐物论》中引经注释词语的例子胪列如下:
树木摇动貌,以调调刁刁写其无声,与《诗经》“悠悠旆旌”句相近。(释“调调刁刁”)
《易》曰:推而行之之谓通。(释“用者通也”之“通”)
丧我丧偶互相发明,《易》云:艮其背,不获其身;是丧我也。行其庭,不见其人,是丧偶也。理虽不同,语可互证。
就《南华通·齐物论》一篇来讲,引用了《诗经》一处和《周易》两处来解释词语,足见其在解庄过程中对经典的重视。
其次,孙嘉淦以儒解庄的特色还体现在引用孔孟程朱等儒学家的观点或是言论来解释词语或是进行评点,或是对诋毁圣人的说法进行驳斥。在《齐物论》中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引用孔孟等儒学家的话语来评点和解释词语和语句的例子有:
此皆空中作势也,谓我今欲有所言,不知与自以为是者类乎,不类乎?类与不类,即是一类,则与彼断相类矣。盖本欲阐不言之教,而又嫌此不言之言,是亦一言。自用无数语言文字而乃谓阐不言之教,则与走马应不求闻达何异?不几自相矛盾乎?故先凭空作此周旋。孔子曰:“予欲无言。”夫此一言独非言乎?而必且言此者,凡以为世也。圣人之不得已也。
孙嘉淦在注释过程中亦有用儒家的主要观点“仁”和“恕”“一以贯之”等来解释《齐物论》中的观点的,并对贬低儒家圣贤的说法进行批驳,予以回护。这样的例子有如下这条:
在“是亦彼也”至“故曰莫若以明”后评点曰:丧我近乎仁,以明近乎恕。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立达之念,不烦推准一时并到,其次不能无人我,故必取譬推度于人己之间,而得其同然之矩,于是乎可终身行,可平天下,所谓忠恕一以贯之也。丧我者内不见几,外不见人,浑然无间,仁之体也。以明者互观于人己之间,而知是亦彼,彼亦是,各一是非,取譬之方也。通于大同而不偶,得其环中以肆应,则所谓一以贯之也。其言最为近道,特其因无彼我而并无是非,则未免于一偏。盖无彼我者,仁之体;有是非者,智之用。圣人规其大全,而立于无弊。诸子百家皆即所明而偏焉,其流弊遂有不可胜言者矣。学术可不慎哉?
孙嘉淦在对《齐物论》进行注解过程中,引用儒家经典,并以儒家的观点来注解庄子,同时对非议圣人的说法进行批驳并予以回护,足以见其对儒家观点的重视,体现出他以儒解庄,以孔孟程朱之理解庄的特色。
2 以时文之法进行评点,注重文章内在逻辑性
分析孙嘉淦生活的时代,是康熙中后期至雍正、乾隆年间,这一时期庄子学发展的特点,方勇教授在《庄学史略》中论述到:“由此可见,康熙中后期至乾隆时期庄子学的主要特征是,在义理阐释方面大都有大都带有儒学化的弊病,但在艺术研究方面却普遍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少数著作还为此后《庄子》考据之学的大盛开了先河。”孙嘉淦作为这一时期的人,其著作必然受到当时学术风气的影响。
人人均言《南华经》难读,孙嘉淦却认为不然,他在《南华通·自序》中从古人作文的道理出发,逆推读者对作者作品的接受过程:
人之言曰,南华之文,天下之至奇也,来不知所自来,去不知所自去,忽而如此,倏而如彼,使人迷而不得其指归,我则窃谓不然,夫文,犹言也。言,心声也。言以明志,文以达言……且夫古之人无意于作文也,无意作文而不免作文,此盖其胸中若干日月以来,有不能自秘之一二语焉,而借笔墨以传之也。顾以为举此一二语,而直然书之,如鸟之戛然一声而遂已。则惧其约而不详也。径而少味也……来去既定,于其中间復不乱杂。夫而后其所作之书,一部如一篇也,一篇如一章也,不宁惟是,且夫一篇如一句也。
从上述《南华通·自序》中,我们可以明确看出,孙嘉淦对《庄子》注释的特色,主要体现在他自出机杼地提出了在对文章评点过程中要做到“一部如一篇”“一篇如一章”“一篇如一句”的方法,其对文章的逻辑结构进行分析的过程,就是其实践这一方法的过程。
首先,我们来分析其所谓“一部如一篇”,按照孙嘉淦的说法“一部如一篇者,凡其所作,皆确有原委,又确有次第,增之损之而不能,颠之倒之而不可,指马之百体非马,而马立乎前者,骨虽各具,而筋实相连,一气贯注,无歉无余也。”即是说,一部书的写作,各篇之间不是孤立的,篇与篇之间是有联系的,是按照一定的逻辑性一以贯之一气呵成的。在《南华通·逍遥游》篇名之下,孙嘉淦有有对其这一主张的论述:
《逍遥游》者,庄子之志也,其求道也高,其阅世也熟。阅世熟则思远害,求道高则入虚无。以为天地并生,万物为一。而徒以有我之故,遂有功名,是生利害,故必无己然后心大而能自得矣。《齐物论》之丧我,《养生主》之缘督,《人间世》之无用,《德充符 》之忘形,《大宗师》之人于天一,《应帝王》之遊于无有,皆本诸此,是全书之纲领,故首发之,所谓部如一篇,颠之倒之而不可者也。
孙嘉淦在整部书的第一篇篇名下,首先阐发后面的六篇皆本诸《逍遥游》而发,这就将整部书中的所有篇目之间联系了起来了,使读者可以了解庄子做内篇的思维逻辑方式,以便读者理解整部书。
其“一部如一篇”的方法,还体现在于每一篇的篇名之下,首先解释本篇与前面或是后面篇目之间的关系,现将《南华通》除上面刚才引用到的《逍遥游》中的例子以外其他三篇运用这一方方法的例子罗列如下,以见其所言不虚:
《齐物论》,此畅发前篇至人无己之义,故次《逍遥游》也。通篇以丧我为主,以天字为骨,丧我则物论齐,天则所以丧我之故也。
《养生主》,此发前篇真宰真君之义。生者假借,其中有天君、主宰,善养者不养生而养其生之主,则薪虽尽而火相传,所谓死生无变于己也。
《人间世》,此承前篇无近名、无尽刑之意,而欲以无名免刑也。故以“殆往而行”作起,“仅免刑焉”作结,前半极言刑之难免,后半则其免刑之方也。《养生主》者自修其实,《人间世》者,处世之道,《养生主》所以驱其内忧,《人间世》所以远其外患也。
孙嘉淦通过分析诸篇之间的内在联系,在每一篇篇名下标明其与相邻篇目的关系,使整部书之间就如同一篇文章一样。
其次,我们再来看其所谓“一篇如一章”,《南华通·自序》曰:一篇如一章者,来确有其自来,去确有其自去。前瞻后顾,起呼末应,有如循环,首尾无端也。,即是说,分析《庄子》及其他文章时,都要注意一篇之内各部分的联系和呼应,从总体上把握段落章节之间的内在关系,而不能孤立地看待每一段。例如在《齐物论》中,孙嘉淦首先将一篇划分为七小节,每节之后指明这一节的起讫点,然后阐发这一节的意思。又将每一节分为若干自然段,在每一段后总结这一段的段意,并说明段与段之间的联系。在《齐物论》开头,孙嘉淦即指出“通篇以丧我为主,以天字为骨”,指出文章宗旨和线索,然后接着说“开口即擒天字,即出丧偶,与鲲之大是一副机杼也。”在接下来的行文中,他进一步说:“知、言,形、心,一齐总出,有提纲挈领之势。行者,彼我之质也;言者,是非之声也;心者,形之主;智者,言之原。知忘则是非泯;形丧则彼我一。一而不知是谓葆光;知而不言,是谓天府。齧却一段,不知之证;长梧一段,不言之证;罔两一段,形如槁木之原由;蝴蝶一段,心如死灰之极致也。通篇以知字,言字,形字,天字,因字,纵横秀错,变化之中调理井然。”在这里,他更进一步提出文章的文眼所在,并指出后面的寓言均是证明发挥这些字词所表达的意思。如果认为这只是间接表述这个意思的话,那孙嘉淦在对第一小节进行总结时,则明确地从正面来表明了这个意思:自起至此为一节,言物论之本齐也……大千世界,总无分别,即后一与不一两行,然与不然无辨之意,将通篇大势尽数笼起,而下乃反复发挥之也。”因此后面每一段的大意都是围绕知、言、形、心或是从正面或是从反面来发挥正面。在篇章末尾,孙嘉淦又对全篇的结构进行总结:须看其通篇大势,前半顺提,中间总锁,后半倒应,千变万化,一线穿来,如常山之蛇,击首尾应,击尾首应,击中则首尾皆应也。这样就使全篇首尾照应,前后勾连,如同一章。
再次,我们来看其所说的“一篇如一句”,“一篇如一句者,彼虽洋洋洒洒有此数百千言以至万言,实止为其胸中郁结不能自秘之语,如龙戏珠,一时江翻海涌,雾集云兴,而阿堵中物,乃止径寸也”,即是认为虽然文章有洋洋洒洒数百千言以至言,然而其文章表达的主旨,不过是心中郁结已久想表达的一句话而已。孙嘉淦将其这一想法贯穿到其对庄子的解释中。他在解释《齐物论》时,在文章最后部分谈到读长篇文章需要得其主脑诗,说“凡读长篇必得其主脑,此篇乃是一句文字,只言照于天而丧我也。”,一句话便概括了本篇的主旨,辑通过“照于天”的方式以达到“丧我”,做到丧我,则物论齐也。与文章篇名下的注释相照应。在《逍遥游》的最后,他也用一句话来概括文章的主脑,“通篇反覆只以明大而后能逍遥之意,所谓一篇如一句也,南华之通,不信然哉?”在卷七《应帝王》最后,孙嘉淦对所注七篇的主旨皆用一句话进行分析,“《逍遥游》只是大不困苦,《齐物论》只是我与物化,《养生主》只是薪尽火传,《人间世》只是无用免刑,《德充符》只是无形心成,《大宗师》只是达天知命,《应帝王》只是无为而治。此则所谓篇如一句,如龙戏珠,江翻海涌,而阿堵中物,乃止径寸也。”.可见其将这一方法运用到了《南华通》的每一篇中去了。
3 牵引佛理以释庄
前面在论述以儒解庄的特色是,曾经提到过这一时期的庄子学在以儒解庄的同时,也会掺杂一些佛学理论。关于为什么会掺杂佛学理论,这与宋明理学发展的过程有关,按照姜广辉先生在《中国经学思想史》中的说法:宋代思想家们为了抵制佛老思想的影响,复兴传统儒学,对儒家经典作了许多创造性的的诠释,由此建构和发展了儒家的道德性命之学,亦即学者通常所说的“道学”或“理学”,但思想家们在创立理学思想体系之时,在许多方面吸收了佛老思想的心性理论,,这由被后世儒者视为“受病之源”,它导致了理学在此后的发展过程中,向空虚一途演变,由此产生了许多社会流弊。”.因此在理学依旧占统治地位的康熙至乾隆年间,孙嘉淦必然也会受到理学中佛教思想的影响。在《齐物论》中对于其牵引佛教理论注解《齐物论》的例子有一处,在对“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进行评点时说到“此句精妙,言当初无有,亦并无无,俄而说无便是空中落影,已不是无,再说个有,是乃幻上生幻,果真有哉?则无未始非有,而有未始非无也。故曰未知孰有孰无也。色空,空色,此之谓也。”。这里用佛教的色与空的概念来比附庄子所说的有与无,由此可见其著作中牵引佛理注释庄子的迹象。在其他六篇中也有牵引佛理的地方,由于这个特点不是最主要的,兹不再一一举例证明。
[1] 孙嘉淦《南华通》,《四库存目丛书》第257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
[2] 方勇.庄学史略[M].四川:巴蜀书社,2008年:529.
[3] 姜广辉.中国经学思想史(第四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
李元英,女,汉族,广西玉林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美学专业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典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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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11-004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