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新电影运动的清泉
2017-11-24温元琪
摘 要:1982年至1987年的台湾发起了一次电影现代化运动,《光阴的故事》正是这场电影运动的开山作。受台湾乡土文化的影响,清新而忧郁的风格开始引领一阵怀旧电影风潮;导演将个人记忆与历史背景投入到电影创作之中,也使台湾电影在文化底蕴和艺术追求方面有了真正提升。本文试从电影诞生的背景,特点以及影响来探求电影在商业与艺术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光阴的故事》;个人成长;商业与艺术
作者简介:温元琪(1996-),女,汉族,湖北宜昌人,现就读于湖北文理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2014级4班。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2--02
一、《光阴的故事》的诞生
阿巴斯说“怀旧不是过去记忆的重现,而是将记忆重新拉回过去。”人们选择用电影的方式去记录流逝的光阴,这意味着怀旧不是被动去回忆,而是主动地去建构历史。历史上的台湾文化属于近海岛屿的海岛文化,具有文化的两重性,骨子里保留了大陆的中国文化,同时又被其他不同文化所浸染,这种文化交织的局面也形成了特殊的文化格局,而作为文化表现形式之一的电影,也与之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台湾电影也走過了一段艰难的探索时期。
国民党执掌台湾以后,大力推行传统文化,实行“惩严”政策,对电影的把控及要求非常严格,市场是只能播放“主旋律”电影;60年代中后期,奉行“健康写实主义”风格路线,但毕竟这个运动还是一项由上而下的政治宣传活动,脱离了现实,过于理想化,并没有真正给电影事业带来多大的改变;70年代后期,工业化经济的快速发展,一方面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条件,另一方面,台湾的传统社会结构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随着制片减少,海内外电影市场缩小,此时“中央电影事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影”)所拍摄的说教意味浓厚的政宣片一直遭遇滑铁卢境遇,市场不景气,再加上作为一个体制内的电影机构,一直实行的“师傅带徒弟”的传袭制度,一个学徒想要自己当导演拍电影史需要等待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台湾当局面临着丧失国际地位,与岛内民众信任的双重压力,为了获得民意支持,不得不采取怀柔政策,在电影创作与监督方面,也逐渐放松管制。”[1]所以此时的中影有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味,冒险的改变用人制度,大胆起用新人导演陶德辰、杨德昌、柯一正、张毅,于1982年拍摄低成本电影《光阴的故事》。
二、《光阴的故事》的开创之举
(一)关注个人成长的题材
《光阴的故事》通过四个处于人生不同时期的故事来表现人生的不同阶段,而电影的四位编剧及导演都不约而同地拥有较为一致的创作理念、创作主题以及整体风格——关注个人记忆与成长。
电影中的每个创作人,都是个体记忆的成长与延续,之于整个时代,则是这个群体的记忆涌现。“努力从日常生活细节,或既有的文学传统中寻找素材,以过去难得一见的诚恳,为这一代的台湾人的生活、历史及心境塑像”[2]。这也正是台湾新电影运动后,电影所要努力表达的内容。
在电影《光阴的故事》中共分为《小龙人》《指望》《跳蛙》《报上名来》四个片段。《小龙人》的导演是陶德辰,它刻画的是60年代一个性格内向名叫小毛是的孩子;《指望》的导演是杨德昌,它所描写的是60年代中期,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女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变化;第三段故事《跳蛙》的导演是柯一正,它所表现的是在70年代,充满朝气对任何事都积极向上的大学生杜时联;最后一段故事《报上名来》的导演是张毅,它所呈现的是正处于80年代一对新婚夫妇在忘带门钥匙后发生的一系列囧事,因没有及时向邻居说明自己的身份才碰到了那些尴尬的事情。
其后的《童年往事》《小毕的故事》《悲情城市》等都沿袭了这一视角,从代入个人成长经历去反映电影主题。新电影作品中,许多影片都将都将个体对成长的记忆作为影片的题材,是因为“新电影剧作成长的二三十年,正是台湾政治、社会、经济变化巨大时期,自传式的成长回忆,不但展现台湾电影史上未曾有过的现实笔触,也代表着多种角度,寻求台湾身份认定的努力。”[3]
这部电影的诞生,使人们更多的关注个体的发展,自我意识的觉醒,这种“成长”模式的影片,从一个人的记忆、到一代人的记忆,以至于到整个台湾社会的家庭状况的变迁,台湾电影也从一种宣传工具变为人们对社会直观反思的产物,它是一面历史的明镜,使人们发现真善美,从反省中得到力量。
(二)清新朴实的纪实风格
二战以后,因为新现实主义和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的产生,在全球也掀起了新现实主义电影的风潮。1963年在台湾兴起的“健康写实主义”电影就受到了该浪潮的影响。此次台湾新电影运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健康写实主义”电影的发展。
不同于之前的武打片、言情片、暴力片戏剧化的叙事风格,新电影更追求自然朴实的影像风格。在片段《小龙人》中,影片开始,唱片机指针被拨上,音乐响起,画面淡出,淡入的是一条铁轨,小毛(蓝正文)随即进入画面,伴着音乐摄影机跟着他的脚步,走过铁轨,破败的街道,老旧的木板屋,最后来到一对蓝色大门前,他推门而入,迎来的是妈妈的斥责,院子里弟弟正在和小伙伴玩弹珠。《指望》中,最后他们一高一矮,推着单车,在夜色蒙蒙的道路中,在路灯昏黄的指引下,向前走着回家去。他们回家的背影中,飘起了男孩的声音,那又是他在充满信心和希望地展望未来,影片就在他缓缓的叙述中,落幕了。
同时,追求这种纪实风格还表现在影片很少采用大明星,除开《报上名来》中的张艾嘉,其他演员都是非专业的,在情绪表达上更为自然;大量采用外景拍摄,更多的使用自然光源,不论是《指望》中小芬和她小伙伴学骑车的片段,还是《跳蛙》中杜时联为争得荣誉游泳的场景,影片的影调与色调都看上去更加舒服自然。
视觉画面柔缓恬静,虽然没有给观众带来视觉上冲击,但却可以陶冶观众那私处的真性情。故事情节稀松平常,仅仅是平常人的生活画面,没有那么富丽堂皇,但却能够召唤沉迷于黑金政治中的人们回归生活,回归人本位,而这些都是充满着浓的人间烟火味儿和七零八碎琐碎又平凡的日常,
三、《光阴的故事》的历史意义
《光阴的故事》中的四个故事《小龙头》、《指望》、《跳蛙》、《报名来》,分别借喻着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又为小学、中学、大学、社会四个跳级式的人生阶段,恰好形成了一个转动的故事,所有人也在重复这个必然而然的成长。
它通过很前卫的海报设计成功吸引了观众的注目,并以“中华民国二十年来,第一部公开上映的艺术电影”[4]来赚取噱头,使得电影票房大卖。可能从现在看来,它在塑造人物或组织故事情节发展上有一些不足之处,短片显得过于青涩,但从当时来看,它不论是从主题表达还是表现形式方面,都与过去台湾电影有所不同,具有历史突破性意义。故事虽然都挺简单,可是把人生四季社会百态都囊括进去了,那样一个时代,开始关注现实关注人自身的生存状态,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敏锐的眼睛。
它改变了70年代琼瑶爱情剧与政治宣传类电影的固有题材充斥荧屏的局面,开始关注个人成长的发展历程,既不煽情也没有过多的曲折性戏剧结构。它打破了当时电影作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宣传工具的局面,推动了台灣电影制作理念、生产方式、题材与类型、电影语言等方面在一定范围内的革新,加快了台湾电影现代化进程。在《光阴的故事》大卖之后,激起了一帮电影人的热情,在以后的1982年至1987年这五年间,台湾地区的一群新兴导演进行自我创作,拍摄了一些与当时主流电影在内容形式等方面不同的影片,诞生了不少优秀作品电影作品如《儿子的大玩偶》《童年往事》《风柜来的人》等,不断丰富了电影的类型,集中体现了战后新一代文化精神。
四、新电影之后的成长与思考
在《光阴的岁月》之后,佳作不断涌现,例如陈坤厚《小毕的故事》(1983)在第2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中获得了最佳剧片奖,最佳导演奖和最佳改编剧本奖。在第2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中《老莫的第二个春天》(1984)获得最佳剧情片奖和最佳原著剧本奖,在第2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中《我这样过了一生》(1985)获得最佳剧情片奖、最佳导演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和最佳女主角。同时,万仁的《油麻菜籽》(1983),杨德昌《海滩的一天》(1983)侯孝贤《童年往事》(1985),杨德昌《恐怖分子》(1986),柯一正《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1986)等一系列优秀的影片,也包揽了1984年至1987年金马奖的主要奖项。由此看来,80年台湾电影可谓是成绩显著。
总的来说,《光阴的故事》具有划时代意义。在电影创作以及电影语言等方面改变了台湾电影的艺术风貌,同时以个人成长记忆题材为点,发散很多其他的方面作为电影题材,为电影多元化发展提供了可能性,比如关注底层社会的小人物的生活状态,以幽默讽刺的手法对台湾社会进行针砭;对家庭、婚姻的探讨,反映当时中产阶级家庭的状况以及现代女性的社会地位。这些都或多或少对历史文化进行了反思,既凸显了文化内涵,也显现出了人文关怀。纵观台湾电影的发展始末,它一方面满足了台湾新兴导演对自我感情表达的追求,另一方面也适应了台湾社会改革以及台湾电影发展的需要。
杨德昌、侯孝贤等新电影的导演们将他们创作的电影称为“另一种电影”,他们重视艺术的创作,也注重内心情感的表达,但却忽视的电影作为商品的这样一个属性。
“电影作为一门艺术,与其他传统性艺术有一个本质性的不同点,即它首先是一门工业,其次才是门艺术。”[5]从一开始接触电影,它就是作为一种商品出现在我们眼前,但如果使电影与商业属性分开,电影也就无法生存。新电影的导演们并没有完全割裂电影的商品属性,《光阴的故事》从营销手段就可以看出,它依然是商业的附属品。只是创作者们执着追求电影的表现力,更多的是使电影作为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没有关注市场,学者顾铁军指出:掌握电影的不是艺术家,而是市场。市场就如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电影。然而这也最终归结到一个问题——电影是一项艺术还是一种商业。
五、结束语
《光阴的故事》是台湾新电影运动问世二十多年的象征,一个用不断成长来讲述的光阴故事,表面平实温和,内里暗流汹涌。曾经作为台湾新电影运动的重要推手吴念真老先生曾在采访中说道“以创作者为主的电影时代已经过去了”。或许他悲观的感叹艺术创作被商业所控制也不是并无道理,然而我们对台湾电影乃至中国电影都仍充满期待。
注释:
[1]黄文杰.当代视角下台湾新电影:立场、旨趣与美学[J].电影艺术.2009(03):60.
[2]焦雄屏.台湾新电影的历史及文化价值[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0(02):87.
[3]焦雄屏.寻找台湾的身份:台湾新电影的本土意识和侯孝贤的《悲情城市》[J].北京电影学报1990(02):17.
[4]小野.一个运动的开始[M].台北:时报文化.1986:103.
[5]邵牧君.电影万岁[J].世界电影.1995(01):15.
参考文献:
[1]陈飞宝.台湾电影史话[M].北京:中国电影.2008-9.
[2]焦雄屏.台湾新电影[M].台北:时报文化.1990.
[3]叶龙彦.八十年代台湾电影史[M].新竹:新竹市立影像博物馆.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