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里的上海城市街道:从“思南路”到“西康路”
2017-11-24高艳琼
高艳琼
《繁花》里的上海城市街道:从“思南路”到“西康路”
高艳琼
上海独具特色城市街道给居民提供了足够的公共交往空间,使得上海的街道景象成了上海居民挥之不去的城市记忆,无论是曾经的繁华留下的浪漫传奇,还是少年时代三五好友的街市漫游,都构成了这座城市生活的底蕴。
上海街道 城市记忆
《繁花》中的人物拥有一个较广阔的交往空间,随着人物在各种场合地域的出现,作者也向读者勾画出了一幅幅旧上海与建国后的上海的城市街道图。这部小说中出现的关于上海街道的描写,唤起了人们对上海的记忆。
上海街道的开放性给《繁花》里三位不同出身的男主人公得以充分交往的际遇。资本主义家庭出生的阿宝居住在思南路,思南路原名马思南路,是法租界时期修筑的马路,为了纪念法国著名音乐家马思南而命名马思南路。与这条马路交汇的还有著名的淮海路(原霞飞路,租界时期著名的商业街)、皋兰路(原高乃依路)和香山路(原莫里哀路),从这些原名可看出这里曾经的(法租界时期)繁华与荣光。这种繁华倒不在于类似南京路上林立的百货大楼和大饭店的那种商业上的兴盛,而在于那股浸染了法国腔调的文化艺术氛围。“当英国公共租界造着摩天大楼、豪华公寓和百货公司的时候,法租界的风光却完全不同。沿主干道,跟电车进入法租界,霞飞路(取自法国将军名,他在“一站”期间阻止了德国入侵)显得越来越宁静而又有气氛。道路两侧种了法国梧桐,你还会看到各种风格的精致的“市郊”住宅。据当时的一本英文指南说,这里的和平安宁是法国政府要求的。”[1]这里有的是学校、教堂、公园、电影院、咖啡馆一类的设施,充满了法国情调。在50、60年代的上海,这里属于“上只角”(居住条件、生活水平好),在这里,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能给居民提供更多的需求。因此,电影院、教堂、公园、淮海路上的邮票店成了居住在此地少年们经常光顾之处,成了他们永远的童年记忆。即使是在物质普遍匮乏的年代,这里的少年少女们仍可尽情展开他们的美好想象,享受精神上的娱乐。空军干部家庭出身的沪生在居住在茂名路上,这条与淮海路相交贯穿南北的大道遍布的是老上海时期开设的电影院、大饭店、公园等所代表的繁荣景象。由于当时上海民办小学的特殊性(拥有些知识文化的家庭女性被呼吁进民办教师行列,且上课地址也多在这些人家里,因此当时上海儿童小学时期的上课地点也随课程、学段而变,分布较广),也正是因为这种上学情况,阿宝与沪生因宋老师(阿宝的姑姑,沪生读三年级时的老师)得以在思南路相见,两人的友谊由此开端。
如果说思南路上的邂逅开启了沪生与阿宝一生的友谊,那沪生与小毛在西康路和茂名路上的结伴同游不仅促成了三人的相交,更为引人入胜的是,他们的在街道上的游荡将人带进60、70年代的上海街道风景与彼时的上海风貌。电影院对于上海市民来讲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公共交往空间及娱乐产所,沪生与小毛也正是在淮海路上排队买国泰电影院的票时而相识相交。随着这两位少年的脚步,60年代的上海街道风景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沪生与小毛的第一次结伴同游在小毛所生活的西康路上。在一个礼拜天的下午,随着沪生走进小毛所住的西康路上的大自鸣钟弄堂,上海最普通人所生活的街道一一随两位少年的脚步呈现出来。这里的街道不再有思南路上的静谧悠闲,卖花郎的叫声与此地也是无缘的,这里充溢着的是为如何在有限的粮食下填饱家人肚子而苦恼却并不埋怨的主妇的叹息、有着的是因嘴馋去光明正大“偷吃”同伴家一只红烧百叶结,一块糖醋小排而快乐无虑的少女及苏州河域旁工人们的沉默。“两人到底层,出了后门弄堂,一路朝北走……走到西康路底,前面就是苏州河……两岸停了不少船家,河中船来船往,拥挤中,一长列驳船,缓缓移过水面,沪生想到四句,背了出来,‘梦中的美景如昙花一现,随之于流水倏忽的消失。萎残的花瓣散落着余馨,与腐土发出郁热的气息’”[2]在这里,对上海街道的描写并不是简单的景物描写,这些街道也成了故事的主角,表达了对城市本身的爱与哀怨。这一点,在沪生与小毛在茂名路与淮海路上的同游更为明显。“小毛乘24路,到‘野味香’门口下车,过淮海路,到斜对面‘淮海坊’弄口,与沪生会合,穿过后弄堂,走进南昌公寓”[3]这次是小毛来沪生所住地游玩,从两人的路迹可看到,在这两条主马路交界的街道上除了上面提到过的电影院、饭店等外,居民的住处多为公寓型房子,租界时的繁华仍兴盛着。在这次的荡马路过程中,我们看到的是居住在这里的少女对现代诗的痴迷或是小女孩在弹钢琴时的三心二意中飞出的纯真梦幻。随后,两人经国泰电影院朝北来到了“翼风”航模店,六十年代上海少年们对近代中外航海模型的讨论让我们体会到在物资单调年代里精神生活的丰富,即使是在1970年代,上海街道上的少男少女们仍可在这公共场所乐此不疲地玩着“马路游戏”以排解即将远离上海的烦忧及对上海的不舍。
不管是阿宝与邻居蓓蒂在黄昏的屋顶上眺望思南路上一景一物中所呈现的静美,还是小毛与沪生的几次对上海街景带有导游意味的游荡,金宇澄不仅仅只是向读者描绘一幅街道指南,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对这些街道及街景的描述回忆起儿时的上海,有关上海的斑斓记忆也就随着街道的浮现,少年的漫步聚拢起来,街道上的处处风景无不是关于上海的少年旧梦。
[1]李欧梵.上海的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23.
[2]金宇澄.繁花[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48,49.
[3]金宇澄.繁花[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70.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