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超前开发”见证中俄走近

本报驻俄罗斯特派记者　吴焰 曲颂

俄罗斯“远东”，离欧洲很远，离中国很近，近到“一江（黑龙江）两国”“一岛（黑瞎子岛）两国”。中俄两国有4300多公里的边境线，绝大部分在远东一带。单黑龙江一省，与远东就有20多个对应开放的口岸。2012年，俄政府把开发开放相对落后的远东地区提升为国家“优先任务”，5年过去了，远东发生了什么变化？俄政府已把中国视为远东开发“最理想的合作伙伴”，中国地方政府和各类企业又将如何把握这一新动向？《环球时报》记者近日走访俄罗斯远东多个城市，听当地人讲如何让“远东更热起来”。

“外资80%来自中国朋友”

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红河度假区，隔着阿穆尔河（中国叫黑龙江）远眺，可看到对岸中国的抚远县城。前不久，因为阿穆尔河水位过高，布拉戈维申斯克—黑河大桥俄罗斯部分有5座桥墩的建设进度受到影响。不过，俄罗斯施工方表示，会确保大桥2019年如期建成。

作为中俄界河黑龙江的首座现代化公路大桥，这座桥来之不易。建跨境桥梁的动议1988年就正式提出，但等了28年之久，黑河大桥项目才在2016年年底正式开工。以中俄两国在建桥方面的技术、资金和需求，这些年在界河上建10座桥都有余，为什么建一座就如此坎坷？远东一带，许多地方曾是中国的固有领土，像符拉迪沃斯托克历史上是中国的海参崴，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中国名为海兰泡，一些患上“远东综合征”的俄罗斯人总是担心中国资本、技术、劳务大规模到来后，远东可能会“中国化”。当然，这种观点正遭到俄国内越来越多人的反驳。曾任远东发展部部长助理的政府官员谢尔盖·萨纳科耶夫多次疾呼：“如果我们还抱着这样的戒备心态，将使俄罗斯错失发展机遇。”

以“双头鹰”标志横跨亚欧大陆的俄罗斯其实更似“独头鹰”，发展重心主要在欧洲部分。远东地区东南临日本海，北临北冰洋，南接中朝两国，面积约622万平方公里，占俄总面积的36%；人口600多万，约占俄全国人口的5%，含9个联邦主体。远东出产俄98%的金刚石、80%的锡、50%的黄金、40%的鱼类和海鲜产品，还有1/3的煤和水力资源、森林资源，但在俄经济版图和区域格局中，更多是作为战略安全带、政治缓冲带和原料供应地。

这个资源丰富、地广人稀的区块，经济社会发展水平长期低于俄罗斯全国平均水平。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意识到：“没有远东的发展，就没有俄罗斯的进一步发展。”从2010年制定实施《2025年前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战略》，到2012年中央政府新设远东发展部，再到2014年俄政府批准未来6年远东发展投资额为3460亿卢布，俄罗斯向国内外释放了“远东大开发”这一强烈信号。

2015年，由俄总统普京下令举办的、以“远东开发”为主题的东方经济论坛，落户在离莫斯科足有9小时直航距离的远东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自此，每年9月，这座人口不足60万的太平洋港口城市人满为患。今年9月，普京结束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晤专程赶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参加论坛的中国等国官员及企业家商讨如何建设“新远东”。论坛期间，普京表示，过去两年，远东地区引进外资总额约达90亿美元，“其中80%来自中国朋友”。

“要像深圳那样超前发展”

俄远东发展部部长加卢什卡说：“远东是俄罗斯‘向东看战略的一个重要载体。”俄高等经济学校世界经济政治系主任卡拉加诺夫也坦言，过去俄政治精英团体把俄罗斯定位为“西方国家”，但在走向西方的过程中经历诸多挫折、让步和经济损失，如今的政治精英开始转变，把俄罗斯定位为“欧亚国家”，认为亚欧大陆才是未来世界的中心。

有了这些认识上的转变后，俄罗斯正在创造条件，确保远东地区实现快速发展。在滨海边疆区的纳杰日金斯卡娅超前发展区，《环球时报》记者看到还有不少荒地。站在简易工作棚里，远东发展集团客户经理列沃奇金兴致勃勃地告诉记者：“别看现在是荒地，但到年底，基础设施将有明显变化。再过几年，这里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氦气物流中心之一。”该超前发展区成立于2015年6月，以各种优惠政策吸引国内外企业投资入驻，是俄罗斯首批3个超前发展区之一。在俄语里是“希望”之意的纳杰日金斯卡娅已迎来28家入驻企业。据了解，俄方已陆续批准17个超前发展区，除涉及制造业、农业，还有以“雪场旅游度假”为特色的。

在远东采访期间，有俄罗斯地方官员表示，“远东应像中国深圳那样超前发展”。阿穆尔州政府副主席安德烈·顿涅茨直言，建这些超前发展区，就是想借鉴中国发展经济的模式，让当地百姓和企业受益。前不久，位于阿穆尔州别洛戈尔斯克超前发展区的阿穆尔榨油厂正式投产，总经理加里岑放出豪言：要占据全俄分离大豆蛋白市场1/5的份额。底气从何来？阿穆尔州业中心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萨拉普金告诉记者，榨油厂的全套大豆低温浸出生产线由中国提供，“中国公司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要向他们学习”。对俄企业来说，有了中国企业的助力，就是一次“升级机会”。

远东此轮开发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外开放”。如2015年，签署《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法》；今年8月1日起，来自中国、印度、朝鲜、日本、阿联酋、土耳其等18个国家的公民，入境前4天可在俄外交部网站上申请赴远东地区的电子签证后，直接从远东入境……

日本、韩国、蒙古国、印度、越南等国对参与开发俄远东地区也极有兴趣。今年9月召开的东方经济论坛有来自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500多名代表出席。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亚所所长陈玉荣认为，“无论是从两国高层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还是中国现有的实力、消费能力，这些国家与俄罗斯的合作，都无法与中国相提并论”。俄罗斯副总理特鲁特涅夫认为，“中国是远东开发中理想的合作伙伴”。两国有不少对应的口岸城市，最近处相隔仅几百米。中国倡议的“一带一路”建设，与俄罗斯提出的“欧亚经济联盟”建设，正好对接。俄罗斯在远东启动大规模开发开放，中国此前也推出“振兴东北”计划，同样对应。

远东国际交通走廊建设提速

面对“远东的呼唤”，中国政府和企业积极回应。东北三省和内蒙古地区大批从事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加工、农产品贸易的企业近年来加大了与远东的合作。继黑河大桥之后，远东地区的国际交通走廊建设、跨境基础设施建设纷纷提速。远东发展部提供的数据显示，过去一年，在各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两大框架下，带有中资背景的企业增加了1/3，已有价值40亿美元的28个项目落地，占近3年远东地区吸引国外投资总额的35%。

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俄罗斯铁路公司负责人和绥芬河市市长王兴柱一见面就握手聊“合作愉快”。绥芬河市是黑龙江省对接远东大开发自由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前沿窗口。据王兴柱介绍，2015年开通至今，从绥芬河发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班列为80个，集装箱8680个。今年前10个月，由绥芬河共发往陆海联运班列共55列，集装箱6410个，是去年同期的2.75倍。

在远东，《环球时报》记者听到俄方很多期待。瓦尔代辩论俱乐部项目主任博尔达乔夫希望，中国中产阶级的消费能给俄带来机遇，如中国增加进口俄罗斯食品，将有助于俄罗斯摆脱对纯能源出口的依赖。远东重要粮食生产基地的阿穆尔州年产大豆10万吨，该州州长科兹洛夫表示：“我们的小麦、大豆、油菜籽等，产量大、质量优，而且是非转基因的，为什么在中国的市场接受度还不高？我们自己需要多反思。”科兹洛夫还提到一个细节：边境两边的政府机构上下班时间还无法对接，有时会影响到办事效率。

就产业结构来说，远东地区和中国的互补性相当强，但双方都承认还可以“补得更到位”。比如，远东发展部部长加卢什卡表示：在政策对接、物流建设、信息互通、品牌知名度乃至手续简化等方面还可以改进，让远东的发展更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