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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情境下文学的生存状况考察

2017-11-16杨玉霞姚汝勇

电影文学 2017年13期
关键词:符号媒介文学

杨玉霞 姚汝勇

(聊城大学文学院,山东 聊城 252059)

美国著名的传播学家詹·莫纳柯曾经提出,文学是再现的艺术形式。[1]其媒介材料抽象、概括及随意性的特点,决定了其生产、发行、接受的速度慢,范围窄,反馈间接,而互联网的兴起又大大改变了文学生存的环境,这其中既有机遇,又有阻碍。

一、文学的媒介材料

作为一种媒介形式,文学传情达意的可能性取决于其媒介材料。或者说,文学媒介的特点是由其媒介材料本身所固有的可能性和局限性决定的。就像我国著名的电影理论家周传基教授所指出的那样,“任何艺术的规律首先取决于它的媒介材料。例如,油画的平面画布和油彩这种材料就决定了油画的规律,而雕刻所用的大理石这种材料就决定了大理石雕刻的规律”[2]。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构成一个媒介的材料有三个部分:信息、介质和语言。信息,即含义或思想等,其不为文学所独有,所有的媒介形式都包含这一元素。信息是抽象的,我们无法通过视、听、触、嗅等感官来直接感知它。所以,语言便成了一种将信息物质化的手段,或使信息可感知化的手段。简单地说,信息蕴含在经过编码的语言之中。介质,是蕴含着信息的语言所附着的物质材料,没有这个载体,信息就无法通过语言被解码出来,从而传播活动也就无从谈起。所以,信息、介质和语言的性质就决定了一个媒介的内涵和外延。

对于文学来讲,其语言是由文字符号这种材料构成的,我们称之为文字语言(Verbal-Language)。文字符号具有高度的抽象性、概括性和随意性。抽象性,是指符号本身与它所指示的事物之间没有形象上的相似性。比如“猫”,我们看到的就是“猫”这个符号本身,它所指示的实物并不在场。概括性,是指“猫”这个符号可以指示现实中所有的这一类事物,或者说,人类发明创造“猫”时,赋予了它一种在一切地方适用于这一类事物的功能。随意性,则是说同一类事物可以通过不同的符号来指示,比如汉字“猫”、英文“cat”、法语“chats”等;此外,随意性还指这些符号本身与它所指示的事物之间的关系不是必然的,而是随意的。二者要建立关系,需要发明、使用这一系统的社会来共同约定。媒材的抽象性、概括性以及随意性从根本上决定了文学的生产、产品的形态以及接受的状况。首先,符号与含义的关系要正确对应,使用者必须花时间来记忆;符号与符号之间排列组合的规则(即语法)也需要长时间的学习才能掌握。而且,文学语言是高级形态的文字语言,它还有一套非常复杂的借、喻、隐、讽的手段和技巧体系。无疑,这给文学的生产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也必然使生产者的数量和范围大大缩减。所以,文学的生产者天然地具有一种“专业”性。其次,文字符号是人类发明用以表达现实但又脱离了现实的一种工具。一抽象、一概括,经过编码的符号系统就与它所指示的具体事物之间产生了距离,或者说,抽象、概括的幅度越大,符号本身所形成的那个系统距离现实的生活就越远。一言以蔽之,文学产品本身是一个自足的有机的系统,它“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而这也恰恰是传统艺术的核心理念。再次,和文学媒介的生产者一样,信息终端的信息接收者的数量和范围也是非常受限的,它既需要消费者习得了该符号系统,而且还要具备相当的解读能力。同时,由于文学产品依赖于既定的编码和语言程规把题材的信息传达给观察者,所以,这个高度抽象概括带随意性的系统就在题材和观察者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消费者不但要解码还原生产者的本义,而且还要不可避免地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二次创造。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道理即在此。

此外,文学媒介的生产及其规律的形成不太受工艺学的制约,就像F.E.斯巴肖特所说的那样,“音乐、舞蹈、图画、油画、雕刻、诗歌,甚至建筑学的原始的和基本的形式或者不需要材料,或者是可以信手拈来的材料”[3]。这里的“材料”,其实就是介质。文学的介质从口传心授时期(口头文学)的空气一直到现如今各种类型的纸张、电子存储设备等,一直是朝着轻便化的方向发展的。这既加快了文学的传播速度,也扩大了文学的传播范围。然而,它们对于文学媒介的生产来讲,并不是必要的条件:没有纸、笔,文学照样存在。也就是说,介质并没有参与、影响和改变文学的创作规律。因此,文学的生产一般不需要各技术部门的协作,它是个人化的;同时,因为不需要分工,不需要流水,不需要规模化,所以文学的生产是松散的、自由的、随意的,或说是诗意的。

从媒介材料上来看,文学是一种再现的媒介形式(生产者把现实抽象概括下来,消费者解码再次还原现实),它的生产、传播因而天然地具有“小众化”的倾向。

二、文学的时代已然结束

20世纪50年代,电视信号发射技术、接收设备以及产品形态的成熟,迅速将当时最大众化的电影拉下神坛。人们也逐渐有了一个去电影院、去电影院看电影再到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的转变。很简单,电视的出现,把电影的观众从电影院拉到了客厅的沙发里,足不出户,就可以知晓远方的世界,欣赏多姿多彩的节目。这远比费力找停车位、排长队买票看一部电影便捷得多。观众离开了,资源也就跟着转移了。所以,有学者就指出:电影的时代结束了!

正是带着这种巨大的恐惧感,好莱坞的制片厂才和电视展开了大战,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观众从电视那里拉回来。于是,彩色、宽银幕、立体声等所有能增强银幕视听效果的技术一个接一个地被发明出来。结果,电影最终还是惨败。于是,他们迅速改变策略,转而和电视合作。我们应该明白,“电影时代的结束”并非指电影观众的数量减少了,因而它消亡了;而是指“进电影院看电影”的时代结束了。作为一种信息接受或产品体验的模式,“电影院”显然不如“客厅”来得自由、散漫。所以,电影积极寻求和电视的合作,不但卖老片子给电视台放映,而且还专门拍适合电视放映的电影(电视电影),同时通过周边的产品比如盒带、VCD、DVD等来增加收入。这样,电影的观众不但没有减少,实际上反而增加了,只不过,消费者从另外的渠道来看电影了而已。

同样的道理,电影的兴盛、电视的发展其实也不可避免地对文学的生产与传播造成了冲击。但是,在互联网产生之前,电影院的数量、电视台的数量并不多,或者说电影、电视所占领的渠道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这些渠道里产品的生产是非常专业的,普罗大众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设备和平台来生产和发布信息的。正是因此,互联网勃兴之前,我们说“渠道为王”。其根本的意思就是指数量有限的专业机构占领了某个渠道,因为渠道数量有限,所以每个渠道里会聚集数量庞大的消费者——不聚集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太多的选择。因此,虽然视听产品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聚集在其渠道里的消费者数量会很多,但它无法完全把文学生产的渠道挤压掉,也无法替代文学作品独有的深度体验的美感。不过,读图掀起的即时快感的浪潮也狠狠地把文学媒介挤到了一边。所以,20世纪90年代,文学领域里就不时传出“文学消亡”的声音。

电影、电视、文学等,都是传统的媒介形式。或者,就像美国著名的传播学家保罗·莱文森所界定的那样:旧媒介(Old Media)。[4]它们都是互联网诞生之前的媒介,它们是空间和时间定位不变的媒介。书籍里的知识锁死在一个地方,不去翻检就不能获取。报刊有周期,出版之前只能苦等。电影电视有节目表,不到时候就看不到。旧媒介的突出特征是自上而下的控制、专业人士的生产。或者说,传统的媒介是按约定时间运行的媒介。或者再进一步,传统的媒介是要消费者在固定的空间里“等”它的媒介。

相对于传统的媒介来讲,互联网诞生之后,新的媒介形式迅速发展起来,我们将之分为两代。互联网上的第一代媒介形式,我们称之为新媒介(New Media),它们滥觞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其特征是:一旦上传到互联网上,人们就可以使用、欣赏,并从中获益,而且是按照使用者方便的时间去使用,而不是按照媒介约定的时间表去使用。新媒介的例子有电子邮件、亚马逊网上书店、报刊的网络版、聊天室等。人们体验产品的时空进一步得到了解放。就像电视出现后,消费者自然从电影院转移一样。此时电视的消费者也开始慢慢向互联网聚集。而文学媒介的生产和消费,也自动大范围地流向更为方便的渠道。互联网上的第二代媒介,即新新媒介(New New Media),其滥觞于20世纪末,兴盛于21世纪。比如维基网、推特、脸谱网、腾讯QQ、微博、微信等。第二代媒介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原来处于传播终端的受众因为渠道的成本大大降低而来到了传播的始端,成了信息的生产者。普罗大众迅速占领了互联网,并成了互联网的主人。

整个生态环境变了,文学媒介的生存状况也随之改变:秉烛夜读、慢慢体味书页之香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互联网成了文学生产、传播、消费的新阵地,因为消费者天生去繁就简的本能推动着他们几乎彻底远离了传统的文学形态。

三、文学生长的新姿势

我们知道,媒介演化的历史并非一个简单“取代”的过程,更多的时候是在叠加。一个媒介之所以能够独立存在,一定是因为它具有其他媒介所无法取代的功能。也正因如此,康德曾直言:如果文学能表达人类所有的情感,那还要音乐干什么?

同样,新的媒介生态环境下,文学也不会被取代。只不过是,文学的生产者转移了,文学的消费者转移了,文学产品的形态转换了,而已。新的生产资料分配的方式促成了新的生产关系,而新的生产关系又激发了新的生产力:文学媒介的艺术、宣传、商业等功能在新的平台上展现得更为充分。换言之,因为互联网的兴起,文学媒介的民主时代才真正到来。文学的生产再也不会因为“洛阳纸贵”而成为特权阶级的权利,再也不会带有特别浓厚的“专业”色彩。现在,任何人都是潜在的“作家”,任何人都可以生产文学。其实,这是一个更利于创造文学艺术的时代,因为使用文学来传情达意变得更为日常和自由。同时,文学产品的发行再也不是专业出版机构的专利,互联网为文学产品的发行提供了太多零成本的渠道。此外,互联网的兴起,也打破了国与国、民族与民族、社团与社团、人与人之间的壁垒,使人的思想、观念、眼界迅速被打开,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相较过往提高得更快。因而,文学作品的消费群体也没缩小,而是在不断地扩大,而且越来越呈现出年轻化的趋势。这一切,都为文学媒介的生存提供了机遇。所以,我们说文学媒介在互联网这个平台上换了另一种姿势在生长,而且其枝叶似乎更加繁茂。

当然,因为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人们对微视听产品的趋之若鹜以及慢慢演变为不能自拔,作为一种体验方式的文学媒介受到的关注在不断减小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在微世界里,短小精悍,为消费者节省流量的文学产品才可能受到欢迎。也就是说,文学作为一种媒介形式、体验方式,不可能消亡,但它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挤进了角落,甚至已经彻底地边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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