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漫步》的英雄主义叙事

吴金娥 (河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云中漫步》以法国杂技艺术家菲利普·帕特为人物原型，讲述了帕特于1974年，在距离地面400米的钢索上行走，虽惊险但最终完成了穿越两座大楼的真实事件。由于帕特拒绝任何保护措施，其行走地点又选择了纽约世贸大楼的双子塔，使得这一事件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被世人誉为惊世壮举。由美国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执导的这部影片，不但在很大程度上还原了人物的真实经历，也出色地呈现出人物的精神特质。通过讲述帕特在为此次冒险事件所做的计划、准备以及实施过程中与朋友、爱人之间的合作与冲突，及其面对种种困境的焦虑与突破，为观众塑造了一个既真实丰满，又充满传奇性与争议性的人物形象。英雄主义一直是美国影片所热衷的题材，《云中漫步》以真实的人物和事件为原型，使得影片更具感染力。本文从人物形象塑造、情节设置与英雄主义精神的体现三方面，分析这部影片的英雄主义叙事。

一、英雄人物形象塑造

人物是一部影片的审美核心，也是烘托影片内在精神的关键。自古以来，不同民族和地域虽然在文化方面呈现出多样性和多元化发展，但对英雄的崇拜，对英雄主义的认同性却是一样的。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真实的历史事件，英雄人物总是备受关注和青睐的。因此，英雄主义也是很多电影艺术家所乐于并善于选取的题材。《云中漫步》审美效果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源于英雄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成功。

首先，影片以真实人物为原型，增强了影片的感染力。菲利普·帕特在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人，他是法国的走钢丝艺人，其技艺十分精湛。1974年8月7日，帕特在未被允许的情况下，在高达400米的世贸双塔塔顶架设了钢缆，并利用其定制的长达8米、重达25公斤的平衡杆完成了在云中的穿梭。帕特在45分钟内，完成了在钢缆上的8次穿梭，他的举动震惊了世界。影片中的主人公就以菲利普·帕特为原型，而且，片头还特意以“A TRUE STORY”的字幕，强调了影片中内容的真实性。当观众得知影片以真实故事为基础，人物也确实存在时，他们会从内心认同影片的真实感，对人物的处境也会设身处地地着想。在如今的读图时代，观众已经习惯于商业电影所营造的视觉奇观，如果没有真实性作为基础，观众会想到演员只是在幕布前做出动作，其他都是靠计算机完成的，这并不会对他们的心灵产生触动。而如果片中人物是现实生活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则观众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同理心，为片中主人公的安危而担心。当帕特不顾脚伤坚持走上钢索时，观众的角色带入也在瞬间完成了。

其次，影片为观众展现的不是一个完美崇高的英雄人物形象，而是有瑕疵的、复杂的和有人性弱点的英雄。这使得人物更真实，也更具亲和力。在帕特的性格中，自负是很重要的一面。在跟随鲁迪爸爸学习走钢丝技艺时，具有深厚艺术修养的鲁迪爸爸要求帕特在表演之后真诚地向观众致谢，而帕特脱帽与单膝下跪的动作颇为夸张，这与他对这种程式化的表演抵触有关，他自负地认为自己是艺术家而非马戏团里的“跳梁小丑”。他的自负使自己与老艺术家鲁迪爸爸的关系跌至冰点。同时，影片还表现了帕特偏执、神经质的一面。在即将登上世贸大楼的前夜，帕特紧张得无法入睡，他大半夜用锤子钉装表演器材的板条箱，巨大的噪音使朋友们无法休息。当安妮批评他忽略身边人的感受时，他竟然将休息的朋友们全部叫醒，并和他们说“谢谢”。他的做法让人无法接受，但这种事情发生在生死攸关的表演的前夜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帕特性格中不完美的地方，使他与现实生活中的观众拉进了距离，也使这个英雄人物的血肉更加丰满。

最后，影片通过人物关系的建构，形成一种对比效果，使人物性格特征更鲜明，人物形象也更加丰满。以鲁迪为例，他不仅是技艺高超的仁厚长者，更是帕特的精神导师和坚强后盾，因此帕特称其为“鲁迪爸爸”。帕特第一次偷偷登上马戏团高达十米的绳索，就被鲁迪抓个正着，鲁迪虽然狠狠地批评了他，但也被他对走钢索的痴迷所感动，决定传授给他技艺。鲁迪与帕特的决裂，是因为帕特缺少对观众的尊重。而在二人和好后，鲁迪资助了帕特的纽约之行。鲁迪不仅教给帕特钢索行走技巧以及钢索的架设方法，还把自己多年走钢锁的经验传授给他，并告诫他，很多钢索艺人都是在快到终点的时候掉落的。影片通过设置鲁迪这一角色，使帕特的成长有了见证者，也使帕特的形象更加完整。当帕特在世贸双塔间的钢索上向观众单膝下跪致敬时，他已经领悟了观众是钢索艺术的上帝的道理，他也达到了职业生涯的顶峰。

二、情节设置

当代好莱坞电影在情节设置上，常常采用多线叙事的方式。这种叙事方式使电影中的情节线索更为复杂，而一旦这些头绪交错在一起时，叙事就能多姿多彩，人物之间的利益关系也更加错综复杂，电影也就告别了情节一目了然的时代。但这对于叙述者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使多线索巧妙地交织，如何建立起不相干人物之间的关联，使整部电影经得起观众的推敲，这些都是电影主创要考虑的内容。以昆汀·塔伦蒂诺为例，在其《低俗小说》(PulpFiction，1994)、《八恶人》(TheHatefulEight，2015)等作品中，都可见到这种多线叙事。但罗伯特·泽米吉斯在《云中漫步》中并没有采用这种流行的叙事方式，而是以返璞归真的线性叙事方法，安排影片的情节发展。线性叙事的好处就是观众不用费心思来与影片创作者捉迷藏，也不用猜测故事发展的走向，观众可以集中心思体察剧中人物的情感变化。泽米吉斯这种叙事方式的安排，包含其个人对影片的深刻理解。其一，菲利普·帕特完成了在世贸双塔间的高空行走，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对于观众而言不存在什么悬念。其二，早在2008年，由詹姆斯·马什执导的纪录片《走钢丝的人》(ManOnWire)就已经上映，获奖众多的《走钢丝的人》可谓珠玉在前，泽米吉斯更加没有设置叙事迷宫的必要。其三，泽米吉斯这部影片不仅让观众欣赏了菲利普·帕特的高空行走，也是对“9·11”事件中倒下的双塔的一种缅怀。这显然是要为观众创造一种怀旧的情怀，而非以叙事牵引观众高度关注情节。但《云中漫步》的叙事也绝非单调乏味。

影片在情节设置上采用线性叙事的手法，以帕特为叙事的核心，其余人物的活动围绕主要人物展开，为主人公服务，属于次要人物的故事线则处于虚掷状态。这种叙事方式使剧情趋于简单，观众可以在观影之后以简单的话对情节进行概括。影片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来安排帕特的成长历程，他从被马戏团走钢丝的人的技艺吸引，到自己尝试走钢丝，一步步地走向成功。这种单一的聚焦方式，可以使观众更好地关注影片的中心人物帕特的一言一行，英雄的成长路径也更加清晰。这种叙事方式的选择与好莱坞的话语体系息息相关。对于好莱坞影片来说，它不仅是语义杂乱、边界模糊的艺术能指存在，同时更多的是作为亟须被消费的大众文化商品被命名，所以在众多纷呈的多样性、个性化作品文本中，对于历史、文化、大众情结的共同体验顺势替代为时代共鸣，英雄主体张扬的叙事也理所当然地成为进入主流话语秩序的一道无意识的通关文牒。因此，《云中漫步》以线性叙事的方式张扬帕特的英雄壮举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外，影片在单一线索本身基础上，又以较为丰富的内容支撑起次要人物。以安妮为例，安妮出场时正逢帕特在街头卖艺，她被帕特的技艺所吸引，就这样，音乐女孩儿安妮走进了帕特的生活。在相恋后，安妮全力支持帕特的梦想，他们一起来到纽约的世贸双塔踩点。安妮帮助帕特组建了他的团队，并成为不善交际的帕特与伙伴间的润滑剂，使整个团队没有在表演的前夜分崩离析。当帕特在塔顶偷偷架设钢缆，安妮则在塔下整夜守候，而当她看到菲利普架设钢缆成功并开始表演后，安妮叫住路人让他们欣赏帕特的云中行走。安妮可以说是帕特最忠实的伙伴和坚强的后盾。

三、英雄主义精神的体现

在西方文化中，对英雄的崇拜由来已久。其历史可上溯至古希腊时期，古希腊神话历史悠久，情感深沉，谱系完善，如其中的《荷马史诗》便是一部跌宕起伏的旷世巨作，本身就有着较高的美学价值。更重要的是，与古罗马和中世纪之后“神”“人”的脱离，神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同，古希腊神话往往是暗合当前人们推崇的人文主义精神的。古希腊时代是人类的童稚时期，神与人往往是同形同性的，他们的原型全部来自于现实世界，拥有诸多弱点的众神可以视作仅仅是居住于神界，拥有神力的人类。在《云中漫步》中，菲利普·帕特在走钢丝的技艺方面，堪称拥有了“神力”，而他的冒险精神和不屈个性，则使他成为英雄，站在了世贸双塔之巅。

冒险精神和不屈的个性是帕特英雄特质的显现。帕特热爱走钢丝被家人认为不务正业，帕特也为了他所热爱的事业而离家出走。而且，帕特在第一次表演走钢锁时，就因分心失败，只不过他将钢索架于河上，所以没有导致身体的损伤。而帕特在巴黎圣母院的两座古老的塔楼上走钢丝，则是一种搏命的举动，这使其所具有的冒险精神进一步增强。同时，影片通过环环相扣的矛盾冲突，赋予影片戏剧化色彩，展现了帕特成功的艰难与曲折性，这也进一步提升了帕特的英雄气质。在帕特准备世贸双塔的云中行走冒险过程中，由于双塔没有建设完毕，而帕特也没有得到授权，因此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准备，如化妆成建筑工程师潜入大楼并被钉子刺穿右脚等，这增加了事件进展的难度。而帕特在表演前夜与同伴潜入大楼的过程，更是步步惊心。在将工具运送到楼顶的过程中，为了躲避警察，帕特与有恐高症的同伴在电梯井中躲避了几个小时，堪称命悬一线；从电梯井中脱身后还要绕过睡眼蒙眬的保安；架设钢缆的过程中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引线，惊心动魄地躲避保安；当开始表演后，警察又出现开始了对帕特的抓捕，而帕特则在钢索上来回往复与警察捉迷藏；帕特还在钢索上做出了单膝下跪、躺下小憩等十分危险的动作，这使帕特完成了超越常人向英雄迈进的壮举。此外，帕特完成壮举并非具有利他性，而是他不断地自我超越。从院子中树木间的绳索，到杂技团舞台上空的钢索，再到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的钢缆，最后是世贸双塔上的钢缆，帕特不断完成着对自己人生的超越，这正是英雄主义精神的体现。

综上，《云中漫步》展现了一个人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成为众人瞩目的英雄的转变过程。帕特的冒险精神、过人的能力与美国精神中的个人英雄主义具有很多相通之处，他的勇敢与最终的成功不但对每一个普通人来说都具有很强的励志意义，也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自古以来的英雄崇拜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