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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女性主义电影中的美国精神

2017-11-16蔡曙婷

电影文学 2017年6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精神文化

蔡曙婷

(开封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0)

20世纪60年代以后,伴随着女权运动的高涨,以《爱丽丝不再住这儿》《未婚女子》等影片的出现为标志,女性主义电影作为一种独特类型,崭露头角,备受瞩目。美国向来被誉为女性主义电影的发源地和最大的生产基地,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此类型电影开始大量出现,对好莱坞主流电影造成不小的冲击。以《茱莉亚》《末路狂花》《时时刻刻》等片为代表,蔚为大观,表现各异,各领风骚,而最显著特色在于不囿于描绘人物和叙述故事,把自己放置在哲学思辨的层次和高度,摆脱低级趣味的性别渲染,反抗男性文化霸权和商业霸权的侵袭,专注于刻画女性的命运和生存状态,与此同时,又不忘将美国式的典型价值诉求融入其中,赋予女性主义电影不容忽视的当代社会价值和反思精神,并呈现为“双重意识形态化的全新影像”。因此,探究其整体性特征,挖掘背后的符号意义,揭示隐藏在镜头下的精神价值及意识形态色彩,是极为有意义的认知方式。

一、隐喻多元生活理念

尽管美国的女性主义电影有着“去地域性”或“无地域性”的原则引导,其创作意在对父权符号结构化的社会文化进行批判和解构,但是因为历史的复杂性、文化的“纯粹性”和美学的“民族性”等诸多因素的牵绊,更因资本和消费逻辑的牢笼,使其不免呈现出与美国精神价值话语形态或隐或现的妥协,甚至出现文化精神表述同一性的某些面向。海恩·库尔曾说,美国女性主义运动,在晚近最大的贡献和特点在于不再片面关注性别差异和歧视,以及男性为中心的二元对立模式,而是坚持强调文化因素和精神建构的意义、在主流社会和大众媒介中对女性的再现,以及再现形式的意识形态特征。具体到电影传播、生产视野中,则凸显为一种“文化转向”:艺术实践和政治实践迅速联合,“女性的影像声音空间”全面地施展为特定精神建构,也是隐喻后的美国式生活理念和主流价值诉求的镜像投射。

首先,对美式多元生活理念的隐喻性宣扬。在“女性电影”这个光谱式概念之下,美国电影尽管在风格、主题、倾向、范畴等方面各有选择,但基本都是以现代都市为背景,以压抑的女性为主体,再将此背景和好莱坞式的电影类型经验及美国主流社会伦理相结合,寻求女性自身表达的镜像策略,建立起一套更为隐蔽性的,具有现代都市文化色彩的“美式多元生活准则的宣扬机制”。《葡萄熟了》已经是著名的“反美国式理念”的女性主义电影样本,有意识地通过艾伦和莎娜这对女同性恋者的生活现实,意图对主流价值精神做出改造、抵制和利用,借机表达女性意识和经验的重要性,但电影语言所呈现出的生活理念,依然是美式的“多元化”。这里的“女性独立精神”处在美国精神统摄之下,被对象化和无底线地窥探;《阿莫拉比》讲述了黑人女性莫拉在纽约的不愉快回忆,表露非白人少数族群宣称人人平等的美国,实质是“他者”的身份,对美国社会机制尽情地嘲讽。但在影片结尾,当莫拉接受爱情时,所提供的出路和答案依然是美式的“多元开放多美好、努力奋斗终幸福”的幻觉化的生活理念。所以,美国女性主义电影里“娜拉出走以后”,其美好归途仍是靠西方固有的多元生活理念和价值观来拯救超拔。

其次,“灵魂归来”之后对美国精神的价值皈依和认同。女性主义电影无论是温和如《洛丽塔》《爱丽斯的餐馆》,还是激进似《稻草狗》《长大的女人》《时时刻刻》,所呈现的女性形象,几乎都有着决绝的献身精神和悲剧性的收尾结局,宣泄着“现代男权格式化”社会的压抑和需求。同时,又不约而同地呼唤着理想社会真正需要的情感和理性。她们的世界更多的是作为独特的生活方式加以表现,且直接与美国精神价值判断相关联。这几乎是美国女性主义电影普遍的“叙事圈套和叙事模式”。《妮可的周围》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中年女性妮可在异国他乡阿富汗的情感挣扎记录,影片不断暗示异乡的女性有如低等存在,是“弱者”(weaker sex)和男性权威体系的附属,是看和被看的幻象物。而只有回到“自由民主平等”的美国,妮可的苦难才得到解救。不难理解其露骨的精神建构。其实,即便是在最激进的女性主义电影里,美国大众产业依然不遗余力地参与“制造美国精神神话”。

二、个体立场的精神诉求

“好莱坞女性电影”是指那些既有着一般化的强烈女性经验、女性主义视角介入,又有着浓厚“美国特征”的类型片。此类影片有着明显美国文化的烙印,并不以外在的形态独特性见长。相反,它们普遍袭用好莱坞主流叙事影片风格,于摄影和剪辑风格上,一承好莱坞写实叙事的老套路,比如平衡布光或高调照明等技艺。更为明显之处,则在于其镜像的深层结构控制和规划中渗透着“美国精神”,即个体立场的诉求和公共话语空间的意识定位。二者相反相成,共同构建出自圆其说的诠释语境。美国女性主义电影区别于其他类型电影的显著印记即在于此。

一方面,其心理诉求是“美国精神标签”的个体立场。影片的故事设置、叙事策略都是以女性生活为主题,以女性观者为想象的接受群体。而在视觉风格上,较少展示女性对外部世界或自然世界的征服。镜头主要投射到人际琐事,回到人生百态的故事形态中去,诸如母女关系、男女情感、事业家庭矛盾等。发生背景也多半放置在家庭空间或者室内。从事业有成的职业女性,到忙忙碌碌的家庭主妇。与此相呼应的,是对白很多,最终所要实现的叙事意图是个体的女性经验和对自我身份的追求叙事。其实质不过是付诸个体立场表达的美国精神。《时时刻刻》就是恰如其分的展示。影片将弗吉尼亚·伍尔芙、劳拉·布朗、克拉丽萨·沃甘三位女性交叉性的生活琐碎经历熔于一炉,以个体道德选择困境为表现核心,集中于人际关系以及害怕孤单等现代主题,女性主义理论中复杂的认同和分离命题在个体化的杂乱陈述中纤毫毕现。最终,女性情谊、生活自强、个人身份追寻、成长之际的迷茫等,典型个体立场化的美式精神诉求,成为贯穿该类型片始末的综合性主题。

另一方面,女性主义电影也强化公共话语空间的意识定位。美国女性电影有意地制造杂糅类型的“综意”影片,有意图地整合各种意识形态,打造公共话语空间,将女性主义叙事、男权社会审视主义的严肃性和作为个体的尊严感、大众的娱乐特征等巧妙地组合一处,成就独具一格的意识定位,不啻为美国公共精神的曲折再现。《维罗妮卡》是一部出色的反映康涅狄格州女高中生维罗妮卡个人经验的纪录片,虽有着自我设定和评论给予的“女性主义电影”标签,但影片中的大众平民意识、知识分子精英立场、女性主义理论诉求,都得到很好的表现和反映;《急寻苏珊》备受女性主义评论者高度赞誉,深沉的主题和犀利的批判却出之以夸诞的表演、丰富的色彩、怪异的情节,讲述一个充满巧遇、追逐的闹剧性故事,有着美国文化中典型的狂欢化特征,表达的意图却是女性认同、幻象和欲望实现的问题。也让我们亲临大都市中女性个体的命运,看到“奉献”“抗争”“自我”对于主流意识形态“有规则的冒犯”,在公共话语的叙事中,观者随着主角的情绪而波动。这无疑是美国精神中公共话语空间无限扩展和延伸所集结的魅力所致。

三、“民族寓言”的镜像表达

女性主义电影并非特定的群体所指,也不是主义内涵的准确概括,而是审美观、社会立场和价值主张的群类设定,是“民族精神叙事”凌驾在“性别叙事”之上。一方面,它们尤其着力于电影叙事传统和影像观念的冲击,更为本质地指向一般镜头表现的盲点——被遮蔽和被抑制的女性生存境遇。另一方面,又个性化地运用美国式的精神理念作为衡量标准给予有效的消解和建构。在此文化语境之下,所择取的通常模式是把一般女性主义所强调的个体女性经验,提升到与民族文化主体性极端并置的位置,然后再明确或潜意识地运用美式精神价值理念来思考女性经验。女性主义立场越来越明晰的同时,也在叙事惯例中找寻最坚实的基点。故而在叙事的形态上,呈现出“普泛化的美国文化叙事和精神诉求”。从早期的《我们每日的面包》《曼德琳·克劳迪的罪》,到晚近的《稳操胜券》《谎话·性·录像》,无一不是贯彻此叙事意图。

首先,美国文化及其精神的主体性话语表达,潜意识地呈现“民族寓言”状态。对于女性主义电影而言,影像既是娱乐,又是政治性工具,是女性被对象化的克服,对父权意识形态的抵抗。但另一方面,摄影机的价值表达从来都不是中立的,释放的叙事形态必然是一种“共同幻想”。美国女性主义电影的普遍叙事话语表述中,所带动、凝聚、实现的,恰是将美国民族文化的传统精神、价值理念与现代影像的拓展相衔接融合。反抗产业机制、内容形式、价值格局的表层下,弘扬的是美国的时代核心价值观及其软实力。《蓝钢》讲述警校毕业生特纳,侦破连环杀手的故事。立意从女性的角度出发,表现对男性的怀疑,并把女性的心理和意识置于叙事中心,但影片中无论是特纳和其他女性人物的关系,还是其穿上警服巡视街道的镜头,抑或毕业典礼上的祝贺场景,都渗透着显著的美式精神价值观念;《裸体切割》运用惊悚类型片的方式,表露女性心理的探索和刻画,叙事形式可谓推陈出新,但话语表达却并不具备历史审视和性别价值判断的公信力,而是难以避免地沾染有“白人文化中心主义”的若干痕迹。

其次,女性主义电影在影像处理上,施以明显的“美国民族型”精神验证。由于世界经济文化发展的辐射性和美国国家文化霸权主义的存在,文化主体和女性主义电影作为“他者”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格外扑朔迷离。美国精神价值的干预改变了其固有的性/性别体系的设定,在叙事的镜像体验上几乎沦为“美国民族国家型精神体验验证的跑马地”。《春风化雨》表面上叙述的是两对母女关系,两位母亲之间的情谊,然而女儿们个人身份的认同却完全建筑在美国民族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的强化输导之上,影片偶尔显露的有关对父权主义压迫本质已经无关宏旨,反倒更展示出塑造美国自身民族文化形象、国家形象、精神价值认同的特征;《女子戴薇》借助戴薇,主张对自身身体的控制权力,努力摆脱被迫性争取堕胎合法化的叙事,形式上运用“时间型寓言体”,着力呈示美国社会国家制度的优越感,充满着美式国家建制必然成为普世价值的暧昧暗示,其文本深层实际是女性主义观念在被质疑后的自我修复,体现了美国民族精神价值牢不可破的强大逻辑权威,戴薇等人的“女性”形象不再是自身的再现,而是民族国家体验的验证,是其“国家欲望的符号化”,“女性”最终也成为影片话语的“虚假中心”。

综上,对美国女性主义电影的结构分析,在其矛盾和裂缝之处,可以发现,颠覆挑战的叙事深层和女性精神建构内涵,依然无法完全摆脱“大众文化消费品的本位”,“美国精神”仍如影随形地成为其符号性表达。此电影现象显然需要我们不断地去重新思考和再定义,并且从中获取更多有益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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