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银杏

文/顾成兴

“流泪”的银杏

文/顾成兴

我到市人民医院工作已两年多时间跨四个年头了，对院里的一切早已基本熟悉，而印象极为深刻的是北院门诊大院的那棵老银杏。每次从它身旁走过，我都稍作停驻，静静地看几眼，和它作心灵对话，触摸它灵魂深处的情感。

北院内有许多年代久远、比较名贵的花木，紫藤、杜仲、银杏等等。人们经常见到的，便是门诊楼前的那棵银杏。整个院子里只有这一棵绿色植物，而它和六层高的门诊大楼相映相谐。它树身高大，与六楼的高度基本相当；它的冠盖达到近百平方，横斜着几乎遮护着楼正面三分之一的范围；它的树干径宽有1米之多，需要两个人合抱才可围搂一圈，挺立楼前像一位壮实、威武的卫士。银杏树龄较长，存活千年以上的也不鲜见，因而它本身象征着长寿。作为护佑健康与生命的医疗场所，拥有这样一棵高大挺拔、苍劲茂盛的银杏，那是再相称不过了。

北院这一地块，正是当年老泰州城南的驼岭，想必是树木葱茏、风景秀丽的风水宝地。“驼岭清风”，曾是那时极富盛名的一景。一百年前，美国教会的何伯葵先生在一个商界名流的资助下，买下这块地段，建了泰州周边地区第一家西学医院。泰州人民医院就是由此渊源发展变迁而来，而这一棵银杏可以算得上百年风雨历程的见证者。或许当年驼岭脚下已有它幼小的身影，或许何伯葵先生和第一任院长贝礼士建院时将它栽植在院中，一百年来它一路伴随医院成长，依然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这棵银杏算得上医院的“镇院之宝”了。

可是，我们的宝贝银杏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去年初秋的一天大早，院领导班子成员和各职能处室负责人正常早交班的时候，行政总值班人员反映了一个问题：前一天傍晚，一位病人在银杏树下纳凉休息，被一根断裂的树枝砸伤了脚，引起了一件投诉。在处理救治伤员的同时，相关人员进行了事故原因的初步分析，主要是去年夏秋之间雨水充沛，银杏挂果太多，本是银杏丰产令人欣喜。却由于果实累累沉坠，导致树枝不堪重负造成意外伤人事件。医院院训为：厚德博学、生命至上，医务人员的理念乃：一切以病人为中心。银杏虽是医院宝贝，一旦危及病人安全，病人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一番研究商量，院长果断下令：请后勤处立即安排修整银杏，确保不再发生树枝坠落伤人情况。在场的我内心突然感到收缩了一下，为银杏的错误懊恼，为它的即将面临的痛苦惋惜。

作者单位/江苏省泰州市人民医院

“特特特特……”当天下午施工车辆就开进了院内，云梯升起来了，电锯“嘟嘟嘟嘟”拉开了。我看得到银杏在发抖，枝叶颤动着簌簌作响，仿佛在哭泣。“哗”，一根枝头连同一串串银杏果跌摔到地上，“哗哗哗”，连续几根接二连三惨烈地落地。像母子被活生生地拆分，像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被强行分离，含着泪、带着血，多少不忍、多少不舍，多么哀伤悲痛！我的心头像针刺一样的疼痛，泪水在眼里打转，我有声嘶力竭叫喊的冲动，我有想去近前抚摸银杏遍体伤痕的念头。

整治后的银杏很丑，好比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身穿了一件又短又窄的极不合体的衣服，样子古怪滑稽。又如同被一个手法差得一塌糊涂的理发师刚理了头发，头发剪得东一块、西一块，这里稀疏，那里浓密，显得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简直不伦不类。更有许多光秃秃的树丫杈，裸露着锯断的伤口，叫人目不忍睹。

深秋里的“憩心园” 摄影/姜鲁男 本溪市中心医院

忠肝义胆的银杏，开明大度的银杏，独自流泪，默默痛苦，一如从前坚守在门诊楼前，一如既往迎送进进出出的人流。虽然断臂残身，却是我心中美丽的维纳斯。这样的残缺，最是永恒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