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外一首)
2017-11-14何青峻
天津诗人 2017年4期
何青峻
院子很旧,操坪晒着清新的床单。
水泥看台旁立着废弃篮球架,那一年
阳光穿过东倒西歪的篮框。
黄昏半空并排的高压线会招惹麻雀
埋在地下,又怕打扰地鼠。
阿牛说:要是能扶起一束光,桑树的影子
就会横着击中一个人。
那时候小,不明就里
只一个劲往外翻的衣兜里,塞满桑葚。
大院的事也不能全记起来,这次特地从北方赶回
需要下高铁转大巴,再坐出租
到大院门口,转到童年
后胎有助力轮的儿童自行车。
故乡,我回来了
九七年的邻居,出门迎接我的彭姨
她肩周炎的一生。
变声期的弟弟,他的鸭公嗓子
满怀惊讶地问":哥哥回来呢?"
门上贴的倒福字,缝隙里腾出一只猫眼
从里看,家是一片拾级而上的梯田
那里总忙活着我的釉里红父亲和紫罗兰母亲。
稻草人
我们坐在房间聊到那年你祖母的婢女
有时间歇性地去看房外稻草人周身停上的鸟雀
扑腾翅膀,多半是我们虚构的几只落在他
的肩头,
又虚构它们飞走。
"那年你母亲曾站在这里,隔一扇门
你的姐姐还在我怀里呱呱地哭泣"
项家书生像女孩窝在西边的书房里不肯出去
这是你的从前,祖母进来又出去
她是一片金黄的庄稼地站着的金农妇。
她所看到的你是金色的
她辨识度极高的脚步声像一根稻草刮响地面。
到现在还能听见她
门缝间传出的环绕音
"我的房子至少被烧穿四次"
请接着说。你祖母喃喃自语说的现在已记在纸上
那个像磁铁吮吸余晖的稻草人
吐在脚下一块伞状阴影
像一个书生的妻子她种的生长缓慢的树
——唉,我叹气,这令我悲伤。
我看着一畦畦田地,庄稼地里,站着的稻草人
路地上、泥巴墙上、云堆里,坑坑洼洼
秋风吹过,无尽的秋风吹过,吹过孤独的身体
秋风一落在这些浅辙般的凹形槽上
总能形成好多把空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