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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吃货的成长史

2017-11-14木匠

北广人物 2017年45期
关键词:成长史馆子文青

木匠

一个吃货的成长史

木匠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没缺过嘴,几乎吃过北京所有有名的饭馆。这得归功于我的长辈,他们不仅好吃,也会吃。天可怜见,他们的月收入还都不错,虽算不上什么有钱人,但大约还能算得上是那个时代的高收入人群了。而且,他们在衣、住、行方面,完全没有讲究,那年月,也无从讲究,有点钱,全都吃了。不过,这话也只能放在四十年前说。

现在不敢再这么说,一来是长辈们都已故去,当年他们带我吃过的很多馆子,凭我现在的收入,是真吃不起了,别说是我,就是他们还活着,恐怕也吃不起了;二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京才有多少有名的饭馆?十几家而已,现在怎么也得有几千家了吧。就算有钱人,谁敢说自己北京所有有名的饭馆都吃过?

这些年,虽然工资也在涨,但就我这点收入,对那些消费很高的大馆子,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平时吃饭,我只挑那些窗玻璃上贴着“工薪消费、丰俭由人”的小馆子。其实,直到此时,我对吃,也没有多少理性的认识,喜欢吃,是因为吃能带给我很多欢愉;喜欢下馆子,也是因为觉得家里做的菜没馆子里做的菜好吃,仅此而已。

上世纪九十年中后期,我有幸做了两年“美食记者”。回首往事,如果让我说出一家给我印象最深的饭馆,可能会让大家失望,不是什么大馆子,而是家很小的饭馆。

1985年,我家从月坛搬到了劲松。不久,我就发现在41路公共汽车总站旁边有家小饭馆。门脸很不起眼,典型的腌月赞小馆。但它好吃不贵,有几道菜,做得我觉得比我吃过的很多大馆子都要好。它最贵的菜,干烧黄鱼,也就二十块钱。它的软炸里脊,不是包着厚厚的一层面壳,而是挂着薄薄的一层明亮的芡汁儿,跟时下一些东北馆子做的锅包肉颇有几分相像,好吃得一塌糊涂。

这家饭馆掌勺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和一个小年轻儿,估计是一对师徒。那老头,我记得是姓程,他好像说过以前是北京内燃机厂小食堂的厨师。前段时间看《情满四合院》,看到傻柱,我就想起了他。他总是头戴一顶本山帽,上身穿一件油渍麻花的白工作服,戴俩蓝套袖,下身穿一条蓝裤子,裤角都磨飞了,光脚穿一双绿胶鞋,冬天也没见他穿过袜子,手里捧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坐在案板前,不停地抽着都宝,只有在客人点了贵菜时,他才会起身上灶。他好像还有点哮喘,咳嗽起来,要好一阵才能停下来。

那时候,我是个文青,身边也有不少文青朋友。有朋友来,我就会请他们去那里吃饭。那时候大家混得都挺落魄的,有吃的就不错了,环境啥的,不是我们能讲究的。再说大家也意不在吃,而在聊。每次都是,几杯老酒下肚,或唉声叹气,自谓生不逢时,伯乐难遇;或指天画地,纵论古今,眼角何曾夹板桥。哭之,笑之,现在想想,一帮疯子!

后来,我们这伙人,有的混出了模样、发了财,就不愿意再来这样的小饭馆了;有的实在混不下去了,回了老家;还有的结婚了,媳妇管得紧,不叫来了。只有我,仍是吃货一枚,不见一点起色,仍经常去吃。有时候喝得有点多了,恍惚中会觉得自己正“从幽暗的酒家楼头,醉眼陶然地眺望窗外的人生……”

2003年的时候,我搬离了劲松,就没再去过那家小饭馆了。多年以后,我有次经过那里,它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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