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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

2017-11-14

郭沫若学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郭沫若日记革命

刘 嵘

(北京语言大学 人文学部,北京 100083)

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

刘 嵘

(北京语言大学 人文学部,北京 100083)

郭沫若《到宜兴去》写于1924年12月,是日记形式的调查报告;日记《离沪之前》写于1928年1月15日到2月23日,是日常生活的简单记述。一部是回国后面对军阀混战的忧国忧民,一部是病愈出院后离国前夕对未来充满担忧;一部文字翔实,一部笔墨简约;一部情感奔放,一部感情含蓄。《到宜兴去》和《离沪之前》有时代、文学风格、情感状态的诸多不同,但两部日记中却有着鲜明的统一性:对军阀混战的厌恶,对民众妥协主义、不抵抗主义的否定显示出作者燃烧的革命激情;文学创作活动、文学欣赏趣味的变化、文人之间及与早期共产党人的交往、文学派系的斗争,表明郭沫若逐渐告别早期“昂头天外”“自我表现”的“文学革命”观向“埋在地平线下”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观转变。本文以郭沫若20世纪20年代两个阶段的日记为研究对象,并与郭沫若此期的文学理论、文学作品相结合,发现日记——文学理论——文学作品——文学观的内在联系,思考郭沫若在20世纪20年代整体思想状况、文学态度,并客观评价“革命文学”观对郭沫若创作的影响。

《到宜兴去》;《离沪之前》;文学革命;革命文学

1924年和1928年,郭沫若自言是思想转变上重要的两年。1924年7月,郭沫若翻译完了河上肇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1926年在给成仿吾的信中,郭沫若认为翻译此书“在我一生中形成一个转换的时期”,1959年在答青年问中又说“翻译这书对我当时的思想是有帮助的,使我前期的糊涂思想澄清了,从此我初步转向马克思主义方面来”。1928年,郭沫若称此年是创造社“剧变”的一年。“一九二八年,中国的社会呈出了一个‘剧变’,创造社也就又来了一个‘剧变’。……创造社是已经蜕变了。”从郭沫若的自述中可以看出,1924年,是郭沫若乃至创造社思想转变的重要一年,是前期创造社向后期创造社转变的关键性一年;1928年,表明前期创造社告别历史的舞台,后期创造社走向时代的主流。或言,1924年,是创造社由“文学革命”向“革命文学”过渡的一年;1928年,标志着创造社的分化、后期创造社的建立,“革命文学”观的真正确立。

《到宜兴去》是日记形式的调查报告,风格上偏于事件的铺陈和情感的奔放,是郭沫若从日本回国十天后,1924年12月1日到12月3日三天的日记。日记开头对到宜兴去的缘由予以说明,用“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对每篇日记进行了分段,1927年11月底,作者又予以补记,补充了12月3日在东坡书院对小学生讲演的达尔文逸话。《离沪之前》是日常生活的简单记录,文字简洁,情感含蓄而细腻,是郭沫若1928年病愈出院十天后至离国赴日前,即1928年正月十五日至二月二十三日的日记。除正月十五日、二月九日、二月十六日、二月十九日到二月二十三日的日记没有标明天气外,其余的日记都完整地记录了日记、星期及天气状况。这两个阶段的日记,郭沫若先是写给自己看,事后整理出版,发表给读者看。《到宜兴去》的补记说明及日记中频频出现了诸如“亲爱的读者哟”“读者诸君”“聪明的读者哟”“诸君可以知道了吧”,《离沪之前》中“把它们稍稍整理了一下再行誊录了出来,有些不关紧要和不能发表的事情都删去了”的语句显示出作者明确的发表意识。相比原始日记,去掉“不关紧要”和“不能发表的事情”的日记,虽属于鲁迅所言“志在立言,意存褒贬”日记,但非“开首就准备给第三者看的”,因而在“排日记事、强调真实这一点上,跟原来并为打算披露的嫡派日记则并无不同”,是了解郭沫若此阶段文学活动和日常生活的重要史料。

一、《到宜兴去》: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的过渡

1924年,江苏军阀齐燮元与浙江军阀卢永祥开战,松江陈君匋先生约孤军社同人担任调查,调查分路进行,郭沫若与宜兴本地人周全平赴宜兴调查江浙战祸的遗迹。在这之前,郭沫若已经在异国他乡——日本漂泊大半年。在国外既饱受异邦人虐待,又要考虑一家五口的生存,郭沫若只得感叹“世界虽大,真没有一片干净的土地可以作我们的桃源”,于是怀着“与其在异邦求生,终不如在故国比较安全一点”的心态回到了离别半年的中国。调查于1924年12月1日动身,12月7日归来。不用出路费,可以观赏些脍炙人口的江南风光,可以坐轮船路过太湖看美景,可以吃特产——宜兴的松菌和黄雀,又有宜兴本地人周全平做宜兴方言翻译,郭沫若带着诗人诗意的想象,三次感叹“天地间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周全平预备了一星期的食粮,“一块钱的火腿,一磁缸的红烧肉,一大碗的炒酱,一大碗的熟猪油”,郭沫若准备了“一块钱的干粉丝,二条熏干的鱼,花生,胡桃……”,比预期的12月2日的日期提前一天,坐着沪锡专车三等车,踏上调查之路。

日记《到宜兴去》,即此次江浙战祸调查所记的三天日记。调查本是来回七日,郭沫若因不满鼓吹国家主义的“醒狮派”首领曾琦为此调查报告集作序,为拖延全书的进程,郭沫若只记了前三天的日记,成为“未完成的塔”,在日记《离沪之前》中,流露出“失悔当时没有写完”的遗憾情绪。1927年,郭沫若补记了宜兴调查第五日的情形《尚儒村》,同行者周全平的《箬船——故乡问灾记》详细记录了此次调查的经过,成为了解此次郭沫若宜兴调查的重要补充。

(一)江浙混战调查:“革命文学”观过渡时期的实践

在三天的日记中,郭沫若详细记录了沿途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心灵感触。在沪宁车站看到铁皮车里装满了“丘八”,“丘八”二字合成“兵”,以二字贬称,显示出郭沫若对兵士、对军阀战乱的厌恶态度。臃肿的身躯、灰色的棉军服,臃肿的五官,呆滞的眼神,“臃肿得不成名器”是郭沫若对来来往往的将兵们直觉印象,并以动物化的比喻讽刺,“啊,他们这个尊容,谁能不联想到猪上去呢”,是“无数灰色的猪八戒”“好像过两天要过年的人预备着要弄进杀房去的肥猪”,把铁皮车里的兵丁称之为“猪兵猪丁”“猪兵猪将”,把坐在驾敞车的下级军官称为“像猴子一样”。直观的厌恶和军阀混战带来的恶果,郭沫若及周全平对沪宁车站里来来往往的将士充满了鄙夷和厌恶,“他们的脸上都显出一种蠢笨的粗暴和骄傲,他们要算是最自由的散漫式兵士了”。郭沫若认为,军阀混战是中国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背景下国内落后势力如官僚、买办、劣绅与西方资本主义势力相结合的合力,其结果是造成了中国社会普通百姓的苦难,“是几组半封建资产阶级相互所演出的轩轾戏”;不是简单的国家内部的派系斗争,而是帝国主义国家利用军阀来控制中国的工具,军阀是帝国主义的产物,打倒军阀是打倒帝国主义的关键一步,“我们的军阀,他们一半是由帝国主义所生发出来的。他们的军饷是帝国主义的投资,他们的军火是帝国主义的商品,他们的爪牙兵士是帝国主义破坏了中国固有的手工业,使一般的人陷为了游民,而为他们驱遣去的鱼雀。所以我们要彻底打倒军阀,根本也非彻底打倒帝国主义不可”。上海逐步远去,旅途的所见所闻不再是想象中明媚,军阀混战造成的是村庄破败、民心波荡、社会动乱,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已经无法让大诗人诗意的歌唱,只能愤懑的感慨了,“啊,颓废的故国,冷落的江南!无情的自然把中国的真相赤裸裸地给剥示了出来,我们的泱泱中华,不是一天天地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沦落吗?”

艺术是“唤醒社会的警钟”。郭沫若用白描的手法描绘了曾经明媚的江南被“猪兵猪将”“吸吮”蹂躏后的破败。在真如,刚刚结束的战事“烧毁了五百余家镇上的精华”:路轨下是肮脏的水沟,田地被蹂躏成硬土……在黄渡与安亭,一道宽不过二丈的小桥却被齐燮元的部队以十倍于民众的兵力争持了两个月,处处是被战炮打得大框小洞的房屋,还有满脸悲愁的戴孝女子……哀战后江南民众的生存之艰,更怒气之不争,“我的心里实在连一点凄惨的感情也没有!我并不是说他们都是该死,但我觉得他们只是自己寻死。他们平时上粮纳税,要去供养一些猪,猪发了疯要咬死他们,这有谁能够替他们流泪呢?”军民看到齐燮元的部队来时便逃跑,商桥的兄弟因看到征兵而懦弱地跳河寻死,遭受侵扰和杀戮不是抵御而是豢养,烧了民房,民众反而歌颂其凯旋,在郭沫若只能大声疾呼“你们这些猪之猪,猪之猪哟”,“你们真是猪之猪,猪之猪哟!”在宜兴,有黑暗的狭巷,滑烂难行、臭不可堪的小路,通俗教育馆的破乱和俗气,窗门被木条钉紧,“图书馆”只是个摆设成为“图书棺”,“法藏寺”里和尚的假超然,由宜兴的状况想到当时的中国,“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中国的局面,甚么事情都是糟到十二万分,这是无可讳言的”。

面对战争留下的灾难,郭沫若分析道,“这样的战祸,自从民国以来,已是司空见惯,原不限于江南,而酿成这种战祸的原因,并且一多半是应该归罪于我们国民自己”。兵士奴性和不抵抗主义,民众的愚昧和妥协主义唤不起作者的同情,然而杨姓朋友对苏州太仓纱厂危机的介绍引起了郭沫若的注意。民族纱厂在与外国资本家竞争中破产,郭沫若“觉得接触到了目前最紧要的经济问题。这比什么调查江浙战祸,比什么收拾中国政局的善后事宜,还要十二万分紧要”。早在1923年,郭沫若就认识到外国资本主义对中国民族经济和人民生活带来的冲击,称“资本主义”为“毒龙”,对“资本主义”“资本家”是否定的、排斥的,“中国的政治局面几乎到了破产的地步。野兽般的武人专横,破廉耻的政客之蠢动,贪婪的外来资本家压迫,把我们中华民族的血泪排抑成黄河、扬子江一样的赤流。我们暴露于战乱的惨祸之下,我们受着资本主义这条毒龙的巨爪的搏弄。我们渴望着平和,我们景慕着理想,我们喘求着生命之泉”。1924年7月,郭沫若翻译了日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河上肇的著作《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了初步认识,思考问题时“得到理性的背光,而不是一味的感情作用了”。在日记中,他描述了纱厂危机的缘由,并以大量篇幅思考着中国经济的未来,是应该采取自由放任主义,还是应该采取社会主义?“如果说只有无产阶级的工人才能执行革命的任务,那是说不通的”,“我们所争的,不是形式上的工人与不工人;而是精神上的赞成社会主义革命与不赞成社会主义革命……如果精神上赞成了,即使是资本家也可以来参加革命。所以,我觉得马克思所说的‘无产阶级专政’作为精神上的解释也可以,即使改为‘共产主义者专政’也未尝不可以”。1924年末的江浙战祸调查,增加了他对军阀混战的厌恶和对中国民族经济危机感性了解,“是他在日本第一次比较系统的认识马克思主义后所付诸的接触生活水平下民众的行动”,是郭沫若利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思考中国现实问题的一次实践。他对中国的现实和未来的发展开始有“理性”的思考,过去“只是茫然地对于个人资本主义怀着憎恨,对于社会革命怀着信心”,如今对资本家的态度不再是全盘的否定,认识到资本家是可以利用、团结的,“资本家也可以来参加革命”。随后的1925年,在五卅运动中,郭沫若目睹了英国、日本资本家惨杀上海请愿示威的工人、学生,他最终投笔从戎,号召革命、宣传革命,“我们的国家,素号为睡狮,到这时候真正醒了”。如果说,过去他号召“彻底奋斗,做个纠纠的人生之战士与丑恶的社会交遂”是空泛地抱着满腔地报国热情,那么,经历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初步熏陶和江浙战祸的实践、五卅运动的经历后,明白了革命的实质——“无产阶级为主体的力量对有产阶级的斗争”,已经有了明确的革命对象——帝国主义支持下的军阀混战及“知道了帝国主义的野心,知道了外部的高压的淫威,内部的软化的鬼祟,都是资本主义的罪恶”,有了具体的奋斗目标——实行“社会主义的政治革命”。这是郭沫若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初步的认识的基础上,在实践中对中国的现状和未来的理性思考。1924年,《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的翻译,对郭沫若的世界观产生了重大影响,正如他所言,“在我一生中形成了一个转换时期,把我从半眠状态里唤醒了的是它,把我从歧路的彷徨里引出了的是它,把我从死的暗影里救出了的是它”。世界观的改变为郭沫若“革命文学”观的形成提供理论基础,江浙混战调查为郭沫若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观的过渡提供了实践。

(二)从“昂头天外”到“要把头埋在地平线下”

在调查日记中,郭沫若充满了对军阀的厌恶,除了以“猪”之丑化外,还要列举其罪状,“在二十世纪的现在的中国,要想找一个为万众人所诅咒的东西恐怕没有比得上军阀的吧”他们“要逢迎上司,要笼络部下,要屠杀群众,要占领地盘,要拍卖同僚,要暗杀几个官长”。相比对军阀的厌恶和讽刺,郭沫若对周围的普通人、下层民众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关注和柔情。在无锡,郭沫若回忆了第一次来无锡时的情景,对友人朱谦之、成仿吾充满怀念。想起成仿吾长兄“国尔忘家、公尔忘私”、成仿吾身负抚养兄长家10个孩子的重任“几乎又要流些不值钱的眼泪了”。沿途看到了下层民众的生活:鲜嫩的豆腐酪味道香辣而价格却低,苦了以此为生计的小生意人;运河上是没有固定住所只能生活在船上的流浪汉,岸边是担煤的童子和老人,看到了轮船上的等级差别,贫贱的穷人只能坐污秽不堪的低级烟篷。在从无锡到宜兴的船上,郭沫若根据自身经历的两件小事写成了小说《两种人情的滋味》,一是卖菜老太太的关爱,“她的对于我的一点关心,我觉得是真正的人情的滋味”;一个是一位黄包车夫的善意提醒,“我觉得这位黄包车夫也是在关心我,但他对于我的这种关心,几乎使我流出了眼泪。”从日常生活细微之处发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让郭沫若从朴素的情感中感到了爱的力量,“我以前的态度是昂头天外的,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只有一种拒绝。我以后要改变了,我要把头埋在地平线下,多过活些受难的生活,多领略些受难的人生。”除了发现普通民众的温情,郭沫若也没有避讳民众思想中落后的一面。宜兴人在“烟、赌、酒”三害的残害下,热衷享乐、不思进取,“宜兴人的精神像这样无形地颓废下去,不比五百倍杨春普的兵和白宝山的兵的骚扰还有厉害吗?”郭沫若在对宜兴人享乐的原因进行思考中有了阶级意识的萌芽,“一个阶级吃一个阶级。有一个吃的阶级,同时便有一个被吃的阶级。田地里劳苦着的农民,一天一天地被城里的坐食阶级吃食,他们的血汗熬尽了,剩着的枯骨也要熬出油来,滋润老爷、揪脚们的肠胃呢!这样明白的一个惨祸,最奇怪是有许多睁眼瞎子的学者竟忍心说中国没有阶级,中国没有地主和农奴的区分。这是怎样瞎说八道的混账话哟!”

从“昂头天外”到“要把头埋在地平线下”,显示着郭沫若生活态度的变化。观察生活的广度、思考生活的角度的变化直接影响了其文学观的转变。直观内心,表达内心,是郭沫若最初走向文学创作的初衷,然而,随着外国资本的欺压日益严重,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的矛盾日益加深,郭沫若认识到过去倡导直观内心、追求个性的文学已经不适应革命社会的需求,“在最近的一两年间与水平线下的悲惨社会略略有所接触,觉得在大多数人完全不自主地失掉了自由,失掉了个性的时代,有少数的人要来主张个性,主张自由,未免出于谮妄”。阶级意识的萌芽下,郭沫若改变了过去文学“在天上去求”,认识到“在地上可以建设的”。他“把头埋在地平线下”,从平凡的日常生活和自然风光中攫取做文章的材料,“啊,随处都是绝好的文章的材料!我们中国乡间僻境的国民生活的自然风光,尤其是未经开辟的宝藏。我们中国的新兴的文艺家哟!你们为什么要跑到巴黎,跑到德意志,为什么定要龟藏在你自己的生活里,做些虚伪的表现呢?”每个阶级都需要自己的代言人,在这个时期的郭沫若,希望将“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要根本铲除,对于反革命的浪漫主义文艺也要取一种彻底反抗的态度”,使自己能逐渐成为无产阶级文学的代言人。

(三)延续与转变:“革命文学”观的不自觉追求

郭沫若曾经高度赞赏“五四”时期的文学革命,“对于封建社会的旧文化的抨击,梁任公、章行严辈所不曾做到乃至不敢做到的,到了《新青年》时代才毅然决然的下了青年全体的总动员令,对于阵地全线开始了总攻击……出现了一个旧时代的人所痛心疾首的洪水猛兽时代,新时代的人所讴歌鼓舞的黄金时代”。但是,他又认为,“文学革命”所大力歌颂的“黄金时代”正是黄金说话的年代,代表的是上层贵族的利益,其性质和目标实质上是“新封建的新贵族的文艺”。郭沫若认为,胡适、陈独秀、刘半农、钱玄同、鲁迅属于“文学革命”第一阶段的代表,而创造社初期的主要分子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张资平在《新青年》时代的文学革命运动都没有参加,出现在文学革命爆发的第二个阶段,不同于“文学革命”第一个阶段的“资产阶级趣味”,“前期创造社鼓舞青年的爱国热情,起了点火的作用”。处在“文学革命”第二个阶段时期的郭沫若,追求主观地直抒胸臆,正如他自己所言,“我是一个偏于主观的人……我自己觉得我的想象力实在比我的观察力强”,为此,“我也很想从事于纠正与锻炼。……我近来对于客观的世界也渐渐觉得能够保持静观的态度了”。在“静观”客观世界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外国资本主义与本国落后封建势力的联合勾结;看到了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的差距;认识到过去文学观的局限,过去所追求的个人主义不能适应革命形势下对文艺的要求,创作出的“依然不外是一些具体而微的侏儒”;看到了普通民众的力量,“二十世纪的今日已经是不许私产制度保存的时候了。我们要把艺术救回,交还民众!我们的目的是想使艺术感染民众的生息。我们的目的是想把民众提高到艺术的水平”;看到了民众对革命文艺的需求,一个时代都有一个时代的文艺,在新的革命要求下,时代气息正是革命,“无产阶级的苦闷要望革命文学家实写出来”。

观察生活角度的改变,促进了文学观的变化,此阶段的郭沫若有了反映阶级矛盾、写身边普通的人和事的写作意识。他对艺术的审美有了自己的反思,看到宜兴拆掉旧建筑建设新建建筑,但又让新建筑仿旧时,郭沫若感慨道“嗟乎,宜兴绅士们的苦心乎!甚么都是有美处存在的,怕这些新的古迹正是近代艺术家所讴歌的‘颓废美’罢?”在宜兴调查的旅途中,写卖菜的老太太、善良的黄包车夫、饥饿而被迫抢食的夫子、《尚儒村》里关爱百姓的连长……12月5日,“是这次旅行中最可纪念的一天,是精神上最为畅快的一天,是脱离了官的招待得以最自由行动的一天”,这一天在尚儒村的调查却让作者含泪悲感。在浙江的长兴地界的隘口东川界的尚儒村,一位诚朴的乡先生含泪讲述了将士中薛连长的故事,薛连长为了保护战乱中百姓的安全,甘愿做最后的殿军,折回村子挨家挨户劝百姓逃到安全地带,却被流弹打穿了胸膛,作者亲自吊忘这位仁义的将士,用诗歌将其赞美,“啊,你是一个模范军人,竟如此匪兵击死!你死在这僻远山间,有谁人知道你的勇义?啊!但是呀,你怕也不求人知!你求的不是功名,你求的是不欺自己!”饱满的情绪、激进的风格,虽然类同郭沫若早期文学风格,但是在这饱满的诗情下却不同于《女神》《炉中煤》式时代性的直抒胸臆或象征性的所指。在这首诗歌中,有了具体的人物“一个模范军人”;有了实际的内容,赞颂了为民众而舍身的将士;感情基调不是五四时期的狂飙突进,而是表达革命的呼吁。同样是军阀混战中的将士,郭沫若却对这位薛连长赞赏有加,原因在于这是一位保护百姓利益的战士,是郭沫若赞同的“同情于民众”、“同情于无产阶级的”将士。

此阶段,郭沫若观察生活的角度有所改变,对过去的文学观有所反思,但这并不意味其文学观的彻底改变。时隔五六年后,回想此阶段及随后“五卅”运动期间的文学观点,郭沫若对自己及创造社的自我评价较为中肯,“创造社大部分的分子,并未转换过来,即是郭沫若的转换,也是自然发生性的,并没有什么清晰的目的意识。”

总之,1924年郭沫若的文学观较之早期,开始出现转变,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停留在不自觉的追求阶段,郭沫若乃至创造社,正处于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的重要过渡阶段。延续、转变的点滴,在调查日记《到宜兴去》里或明或隐的体现,是了解此阶段郭沫若文学观的一个侧影。

二、《离沪之前》:“革命文学”观的自觉追求

调查日记《到宜兴去》显示出郭沫若由“文学革命”向“革命文学”的文学观过渡。《离沪之前》里,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自觉学习和感想中,表明郭沫若对“革命文学”已经有了自觉的追求。“一九二七年的年末,我从广东回到上海,不久便害了一场很严重的斑疹伤寒……初出院的时候是连路也不能走的,耳朵也聋了……在那样的病后记下了整整一个月以上的生活的记录在我却是很稀罕的事”。在“异常倦怠,实在没有事做,书也不想看”的精神状态下,记录下了1928年1月15至2月23日这一时期的日记,为后人了解他此阶段的创作情况、日常生活、友人交往、情感波动提供了珍贵的史料。

(一)山雨欲来风满楼:“革命文学”应运而生

1925年,郭沫若目睹了五卅运动中,英国、日本资本家的残酷,也看到了中国工人阶级、民众的力量。1926年,郭沫若赴广州担任广东大学文科学长,期间加入了国民党,“但接触更多的确是中共人士”,实际上已经转入革命工作。1926年7月,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郭沫若参加北伐战争并担任政治部宣传科长兼行营秘书长。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蒋介石等国民党上层人士分裂破坏国共统一战线,于1927年三四月间制造一个个惨案。1927年3月31日,郭沫若写了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与蒋介石公开决裂,受到蒋介石的通缉,“呈报郭沫若趋附共产,甘心背叛,请开去党籍,通电严拿归案惩办”。在如此严峻的政治形势下,郭沫若从战火纷飞的北伐战场秘密回到了上海,本打算全家去苏联躲避困境,不料临行前,郭沫若生了大病,病后十分虚弱。1927年8月,郭沫若加入中共。在中共的安排下,郭沫若和全家于1928年2月24日再赴日本,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亡命生涯,临行前“心里涌出无限的烦恼。又要登上漂流的路,怎么也觉得不安”“感觉着好像去进监狱”。《离沪之前》,就是郭沫若在这种“反动空气弥漫,令人难耐”的压抑时代背景和“终日烦闷”“倦怠,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异常不愉快,神经性的抑郁”的心境下,记录下此阶段社会活动、日常生活、人情交往的种种琐事。

郭沫若认为,“文学革命”所大力歌颂的“黄金时代”“委实是黄金说话的年代”,这种“黄金时代”完全无法适应革命时期的要求。1926年,郭沫若在给成仿吾的信中说,“我现在对于文艺的见解也全盘变了”,文艺不作无意义的“酒肉的鱼腥,麻醉剂的香味”,“文艺是宣传的利器”,革命途上的人要求的文艺“只能是革命的文艺”。文艺代表的是无产阶级劳动者的利益,是“被压迫者的呼号,是生命穷促的喊叫,是斗士的咒文,是革命预期的欢喜”,需要唤起民众觉醒,增强斗争激情。时代与文学是相互作用的,紧张的革命时代对文学提出了新的要求,倡导“革命文学”才能重新出现文学的黄金时代,“文学是永远革命的,真正的文学是只有革命文学的一种。所以真正的文学永远是革命的先驱,而革命的时期总会有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出现”。

(二)自我和创造社内部:与过去“作一自我清算”

郭沫若认为,革命文学是时代要求下“新思想的出发点”,是“新文艺的生命”。学习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借鉴苏联优秀的文学作品、创作革命文学作品,日记《离沪之前》显现出郭沫若为践行“革命文学”观所做出的种种努力。1928年,在身体刚刚恢复的烦闷、倦怠心境下,郭沫若比较阅读了马克思主义者或非马克思主义者的著作,在日记《离沪之前》里简单地记录了自己的学习和阅读感受。读前苏联哲学家哈林的《康德的辩证法》,认为“康德的永远和平是求资产阶级的安定的说法”;读马克思《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在日记中详细记录唯物史观公式;读列宁《党对于宗教的态度》;赞赏日本小说家国木田独步的作品,并认为“《号外》与《穷死》尤有社会主义倾向”;读前苏联哲学家哥列夫《无产阶级的哲学》中《艺术与唯物史观》等。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唯物史观理论接受的基础下,郭沫若对有社会主义倾向的作家、作品予以赞赏,非唯物观点予以否定。强调文学作品思想的革命性,“文艺作品中不革命的勉强可以容恕。反革命的断不可容恕”,并对自己过去的文学态度进行了反思,甚至想“改编《女神》和《星空》,作一自我清算”。除了读书、思考,郭沫若还有意识的创作了一些革命文学作品,如誊写、校读、交付新诗集《恢复》;主张将《创造月刊》水准放低,作为作育青年的基本刊物;对文学创作的感悟,在陪孩子在读儿童科学杂志时也会联想到文学创作“文艺家在做社会人的经验缺乏的时候,只好写自己极狭隘的生活,这正和章鱼吃脚相类”等。

过去,郭沫若认同表现主义,认为文学是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表现,“文学的本质是主观的,表现的,而不是没我的,模仿的”。然而,文学理论根基的改变,直接影响了郭沫若的文学欣赏趣味:对过去认同的表现派、人道主义观点予以否定,“前五六年对于托勒尔之心醉神驰,对于表现派之盲目礼赞,回想起来,真是觉得幼稚”,“托勒尔的《人民大众》是以群众与人类对立,而作者站在人类方面说法,人道主义的畸形的胎儿”;否定倡导“个性主义”的尼采、胡适,“尼采的思想根本是资本主义的产儿,他的所谓超人哲学结局是夸大了的个人主义”,胡适辈则是“无聊浅薄”;看不上刚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意大利作家,认为“是一位写实派加技巧派,无甚新意,小资产阶级文艺”。在1月24日的日记里,郭沫若创作了一篇寓言《两颗煤炭》,金刚石得到的是上层权门富贵人的吹捧,而在普通煤炭的眼里,金刚石代表的有钱人的玩具,而没有把下层阶级放在眼里。从这则寓言中可以看出郭沫若的文艺观,“社会上有无产阶级便会有无产阶级的文艺……无产阶级的文艺是倾向社会主义的文艺”。“马克思和恩格斯并非工人出身,却成了无产阶级的伟大的导师。谁说无产政党不要知识阶级?谁说非工人不能做无产阶级文艺”。不再追求过去的“自我表现”,强调文学的阶级性、斗争精神和革命激情。

“文学革命”与“革命文学”不同的文学观下,郭沫若对自我进行“清算”,创造社内部也进入“清算”时期。1921年6月,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郑伯奇、张资平等人在日本发起成立了创造社。大革命失败后,创造社内部成员文学观念发生变化。1924年后,郭沫若的文学观逐步转变,潘汉年、周全平、叶灵凤等新立军出现,“素来被他们疏忽了的社会问题的分野,突然浮现上视界里来了”。1928 年,被郭沫若称作创造社的“剧变”时期。“新锐的斗士朱镜我、李初梨、彭康、冯乃超由日本回来,以清醒的唯物辩证论的意识,划出了一个《文化批判》的时期。创造社的新旧同人,觉悟的到这时候才真正的转变了过来,不觉悟的在无声无影之中也就退下了战线”。创造社内部发生分化,倡导革命文学的郭沫若、郑伯奇、成仿吾等人与新从日本回国的李初梨、彭康、冯乃超等人发展为后期创造社,并与太阳社蒋光慈、洪灵菲等成员提倡普罗小说,吸收苏联拉普文学理论,强调文学的阶级性,歌颂工人、农民,倡导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进入20年代末期及30年代的文学主流;而创造社的郁达夫等人却不赞同革命的文学观,最终敌不过革命社会的大趋势,成为文学的边缘群体。《离沪之前》里郭沫若与朋友之间的交往的密切程度,显示出创造社的内部分化。从日记的记录可以看出,郭沫若与与民治(李一氓)、豪兄(周恩来)、择生(邓演达)等早期共产党人之间交往频繁;与同样支持“革命文学”的成仿吾、郑伯奇、李初梨来往密切,如成仿吾来家取诗集《恢复》,送打印成册的《浮士德》,与成仿吾商议《创造月刊》创办事宜,“主张把水准放低,作为作育青年的基本刊物”,郑伯奇在科学社的社会科学研究会讲列宁的《马克思的价值论》等。然而,与过去“创造社”的同仁郁达夫却出现了矛盾,郁达夫在《日记九种》中骂郭沫若“官僚、堕落”,又在未退出创造社前在他人面前批评郭沫若,对此,郭沫若很是委屈,“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亏负了他”。郭沫若认为他们之间的对立“明白的说便是无产派和有产派的对立”,将文学观的对立上升到阶级对立的层面。郭沫若希望作家“成革命的文学家,不希望你们成为个时代的落伍者。……彻底的个人的自由,在现在的制度之下是追求不到的。……应该到兵间去,民间去,工厂间去,革命的漩涡中去。你们要晓得,时代所要求的文学是同情于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的文学”;而郁达夫则认为“提倡无产文学的人是投机分子”,是文艺的“堕落”。可见,郭、郁的矛盾不是个人的恩怨,而是观念的分化,观念不同则不相为谋,友谊的破裂是文学观不同的外化。

(三)日常生活的实录:“革命文学”主题的生活化演绎

《离沪之前》也记录了家庭的日常生活。作为父亲,郭沫若对孩子们充满关爱,如与儿子和、博、佛儿在灯下看日本儿童杂志《小孩之科学》;教和与佛算学,佛儿把牛乳倒入火盆的恶作剧,博儿右膊触着烟囱后的担心。作为丈夫,日记记录了妻子安娜为家里辛苦的操劳:新年后早出采办家中的日用品;为家人买书,如为郭沫若买《资本论》《哲学的贫困》,为孩子买《小孩科学》等书籍;为丈夫的每一步成功而开心,“安娜为庆祝《浮士德》的出版,特购‘寿司’一大盘,儿辈皆大欢喜”;夫妻里一起整理旧绒线,安娜为四女淑子打袖口,制毛颈巾……一个个简单、和谐的生活画面,弥漫着简单生活的情调,构造了一个生活化的郭沫若形象,自然、亲切、充满慈爱,显露出压抑氛围下难得的生活温情。当然,生活并非一味和谐,平静的大海有时会涌出点点浪花。安娜为生活费与成仿吾发生口角,为打绒线事与社中两位姑娘发生口角,“本来社里的同人都是些文学的青年男女,是浪漫成性的人,安娜凡事要去干涉,言语不同,意见又不能疏通,结果是弄得来凿枘不相容”;夜里没关好房门,盗贼偷走了皮外套和皮鞋;昂贵的医疗费用,冲击着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全家生活起居的负担,与妻子安娜教育孩子观念上的冲突,再一次去日本逃亡的未卜前途,郭沫若只能感慨道“这一家六口真是够我拖缠”。1927年南昌起义后,郭沫若在南下潮汕的行军途中,认识了安琳,安琳为患上疟疾的郭沫若找医药,郭沫若与队伍失散后,安琳不顾危险地来寻找他,作为拥有敏锐感受力的诗人,郭沫若在日记里记录了对安琳的精神爱恋,见面时的拘束,内心强烈而又压抑地呼喊;对妻子安娜坦诚交代后,安娜的回答“假如没有这许多儿女,我是随时可以让你自由的”,是大度也是失落。在与王独清谈意大利作家邓南查的剧本《角孔达》时,郭沫若认为剧本的主题除了艺术与家庭、自由与责任、基督教精神与希腊精神之外还有“革命与家庭”,这种主题的得出与他自身的处境十分贴近:既有在革命中实现自己报国志向的渴望;也有作为异国妻子的丈夫、四个孩子的父亲,担负家庭重任的需要;还有追求自由性格、敏感的诗情和情思却无法施展的苦闷。纵使郭沫若向妻子安娜承认他对安琳“自然是爱的,我们是同志,又同过患难来”,也只能在日记中空喊“安琳呦,我是永远不能忘记你的”。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家庭与恋爱”的冲突,在压抑的时代背景和高涨的革命背景下,加入了“家庭与革命”“革命与恋爱”的冲突。郭沫若在自己的实际生活和亲自经历中上演了“革命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文学主题形式,通过日记《离沪之前》真实、细腻、含蓄地表现出来。

总之,经过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江浙调查、五卅运动、北伐战争、蒋委的通缉令等种种洗礼后,郭沫若成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他自觉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借鉴苏联优秀的文学作品、创作革命文学作品,为践行“革命文学”做出了自己的努力。1928年,革命要求下,创造社内部发生巨变,后期创造社与太阳社成员一道成为主张“革命文学”的坚定力量。作为后期创造社的代表人物郭沫若,“革命文学观”最终确立。

三、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时代的要求与时代的局限

1924年的日记《到宜兴去》是日记形式的调查报告,反映了郭沫若回国后面对军阀混战时的忧国忧民情绪。较之早期创作,郭沫若乃至创造社的思想观念、文学观念开始转变,正处于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的重要过渡阶段,但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还是一种不自觉地追求。1928年的日记《离沪之前》里,显示出经过革命的洗礼,创造社内部发生剧变,后期创造社与太阳社成员成为主张“革命文学”的坚定力量,郭沫若的“革命文学观”最终确立。两部日记中有时代、文学风格、情感状态的诸多不同,但两部日记中却有着鲜明的统一性:对军阀混战充满厌恶,对妥协主义、不抵抗主义加以否定,显示出作者燃烧的斗争精神和革命激情;文学创作活动、文学欣赏趣味的变化、文人之间及与早期共产党人的交往、创造社内部的分化,表明郭沫若逐渐告别早期“昂头天外”“自我表现”的文学观向“埋在地平线下”的无产阶级文学观转变。文学观的转变和最终确立在日记《到宜兴去》和《离沪之前》或明或隐的体现,为了解此阶段郭沫若文学观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文学需要反映时代,但当文学与时代、政治联系过于紧密而沦为政治的传声筒时,文学的“革命性”“政治性”压倒“艺术性”,艺术水准就会降低。从“真正的艺术必须发挥艺术的功能”中主张文艺的独立性,到“对于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要根本铲除,对于反革命的浪漫主义文艺也要取一种彻底反抗的态度”中对过去主张个性的“文学革命”观的反思,再到“我要以英雄的格调来写英雄的行为,我要充分地写出些为高雅人士所不喜欢的粗暴的口号和标语。我高兴做个‘标语人’,‘口号人’,而不必一定要做‘诗人’”中主张文艺是政治的传声筒,郭沫若在文艺的独立性上越走越远,虽然其中有时代的要求抑或是履行政治使命的责任,但文学观的改变却淹没了郭沫若的文学天分,从1924年“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的不自觉追求,到1928年以后最终成为“革命文学”的自觉追求者,郭沫若的文学作品就面临革命说教成分增加、艺术性降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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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7225(2017)04-0028-07

2017-01-11

刘嵘,女,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部2015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陈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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