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文化自觉之上的浪漫乡土情怀——《同题诗第一季：我在文山等你》赏析

韦治娜

高度文化自觉之上的浪漫乡土情怀

——《同题诗第一季：我在文山等你》赏析

韦治娜

去年出版的《文山日报·文化周刊》壮苗版《同题诗第一季：我在文山等你》（以下简称《同题诗第一季》），其电子版、微信版在全州文学界甚至其他各行各业被纷纷转载、评论；产生如此强烈之反响，近些年来在文山并不多见。且容我以“一”这个数量词，来解构《同题诗第一季》之美。

一幅先发夺人的大美题图

读图时代的到来，编者往往选择对正文起到点题、注释、隐喻、延伸等重要作用的图片，以达到在众多可选篇目中脱颖而出、让读者留下阅读烙印的目的。《同题诗第一季》的题图达到了这个目的。这是一个先发夺人的题图，只消看它四眼，就会被它俘虏。第一眼，看到图片横向贯穿版面的四分之一以上，散发着的那种大气，即便读者正心境逼仄也能由此开阔起来。第二眼，看到取图的视角是站于文笔塔平台之上对文山城全貌的俯瞰，斩钉截铁地给读者设定了登高望远之心理定位。第三眼，看到图片的主角是右下角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以灿烂的笑颜和深情的视线拥抱着眼底之下的文山城。温情最能感染人，读者同样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这片土地，一禁不住也想深情拥抱。第四眼，看到图片在光与影的交织下，有大片的霞光打在两位年轻人的笑颜上，看到霞光绚烂于无垠的天宇间，看到霞光漫罩着天宇底下欣欣向荣的文山城。尽管是黑白图片，但读者分明能触摸到油画那重金属的质感，能看到那霞光是如此的金色与绚烂。那金色绚烂的霞光，也打在了读者的心上；让读者，就如这座城一般欣欣向荣的、满怀深情的、登高望远的、心境开阔的，开始了这趟美妙的诗歌之旅！

一个纵横交错的地域构筑

《同题诗第一季》的入选诗作共有13首，每一首都以作者名为标题，后面精心地标注出作者的原籍：有11位来自文山各县（市），2位分别是在文山定居多年的陕西安康胡广胜、云南宣威陈德远。正是这样纵横交错的地域构筑，使编者得以在其间借助诗句游刃有余、淋漓尽致地演绎文山浑厚多姿、让人应接不暇、魅力无限、多维度的文化之美。如果，编者只是入选文山州所有县市诗人的诗作、并标出他们的原籍；那么，这组诗依然是完整、优美、动人的，但总觉得严谨了些。编者在收官之重要部位加入两位外地籍诗人，使组诗在完整、优美、动人的艺术效果基础上，更有了旁逸斜出、错落有致、出其不意，横向的艺术感染力、冲击力，且跳出了“文山人看文山”的诗歌夜郎审美框囿，横贯了文山与全省、全国的文化交融，让读者更直接感知到文山文化影响之日益深远、日益扩大，更感受到不管是本土的、还是异地的诗人，对文山这片土地以诗句来寄予的深情厚意。编者最后推出两位在文山定居多年的外地籍诗人的原籍标注，一下子横向纵向都拉宽拉深了。而他们诗作的加入，仿如为主体旋律增设的变奏等修饰部分，让人回味无穷、余韵不绝。

一个流动诗歌高贵血统的开场和结束

《同题诗第一季》以周家鸿（西畴）的诗章为开篇。“那一年，古畴阳风雨桥上/风华正茂的芨芨草你招过手/阳光里，你盛开的身影停留于恬淡……”这三句，让我想起了被奉为中国自古以来最唯美四句诗“……昔我往已，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之前两句。几千年了，变的是时空，不变的是托杨柳或芨芨草欲言还休，不尽的守望之情。“如今，我还站在桥头，等你/在永通桥、水车桥、卧龙桥/车鸣声划破晨曦和静夜，刻薄的风/吹斜了我的脸孔，只剩皱纹和白发张望”，弹指间，我们从杨柳岸从芨芨草畔的桥头，站到文山钢筋水泥土的、但依旧可以用来翘首远眺的许多座桥上。时移事易，变的是场景和容颜，不变的是执著于喧嚣尘世间不舍的守望之心。

“我曾经站在剥隘渡口/任由流水捎去问询和祝福……”绵长的水域从来都是传递情思的使者，那么，让剥隘的流水托去我深沉的问询和祝福吧。可以说，经由这样的唯美开场，《同题诗第一季》就已摄人魂魄。

《同题诗第一季》由陈德远的诗作来完成谢幕。“阳光是挑剔的/它只涂抹风景/……/你来，我在文山等你/我要你远离尘世的繁芜/远离那些逝去的忧伤/……那些流失的水，都是盘龙河的暗语/细密而温暖”，空灵洁净诗歌语言，紧致细微而又优雅跳跃的走笔思维……这样一首诗性招摇的小诗，让人读来如沐月华般恬静，如面对禅境般有所顿悟。

唯美和禅意，都是对自然生命的空灵化，是中国艺术美不可言的意境，是以自然的情化为宗，是诗歌纯粹的品质所在，是诗歌高贵的血统之源。这样的开篇和收束之作，无疑拔高了整组诗歌的艺术审美格调。

一个形象性和主体性兼备的艺术表现能力

《同题诗第一季》是以诗性吟唱文山深蕴厚土的华美乐章，因其形象性和主体性兼备的艺术表现能力，使它兼具诗歌之美、绘画之美、音乐之美。每位作者名字后标注原籍，不仅文山州八县（市）齐全，还有两个属外地县市（安康和宣威）。这样的建筑框架，恰如中国传统建筑里的隼卯结构，立起了一种稳固、庄严、精巧而又富有弹性的隐性建筑形式之美。而每首诗作的风格不一，有唯美的（如周家鸿）、有活力的（如宗雪华）、有霸气的（如袁微）、有婉约的（如王永坤）、有盟誓的（如秦启芳）、有率性的（如林浪平）、有随性的（如杨凤金）、有细腻的（如刘海春）、有平静的（如李光明）、有盛情的（如张一骁）、有周全的（如王宏愿）、有敦厚的（如胡广胜）、有物语的（如陈德远）。如此种种，烘托出了琳琅满目、纷纷扬扬、千秋各异，围囿于“我在文山等你”这个主旨而各自美丽——似乎有几份“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境界。

如以绘画的眼来看《同题诗第一季》，那么，它就是小写意手法的，用笔之简，立意之丰，意趣盎然，情致顾盼，营造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绘画意境之美。立了多少意呢？英雄的时代精神背景（周家鸿“老山丛林里那隆隆炮声”;王宏愿“吹不醒长眠在麻栗坡烈士陵园的生命”、“老山主峰张大权的英雄雕像”）；多彩的民族文化（周家鸿“学唱壮族女子祈祷的歌曲”、“捧起苗家芦笙”；林浪平“还有壮苗瑶彝的美女/踩山舞云，吹拉弹拔/敲响铜鼓，纵情歌唱”）；丰富的饮食文化（宗雪华“三七炖鸡的香味”；林浪平“本土地道壮家糯米小锅酒”、“三七汽锅鸡、马关火烧狗肉、砚山牛汤锅/还有文山汆肉米线、广南烧肠/麻栗坡腊猪脚、鸡枞和蜂蛹”；张一骁“红肉条子都已做好”）；独特的地方语言文化（林浪平“在黑不溜秋的深夜里，沿着老君山的羊肠小道/跟着太阳古歌”）；欣欣向荣的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文化（周家鸿“百年前的一坛三七酒”;秦啟芳“三七举起一盏盏火红的相思”、“万亩盛开的万寿菊是我顾盼的眼睛”；王宏愿“满山摇曳的八角树”、“草果像一串串手铃”、“子弹头的动车”、“银色的神鹰”）；独特的区域建筑文化（袁微“站在东山的文笔塔上”）；突出的旅游文化（陈德远“干干净净的普者黑湖水”；刘海春“普者黑的荷花”、“坝美的船儿”、簿竹山的云海”、“黑巴草场的青草”；王宏愿“音乐喷泉与城市的节奏一起悸动”；林浪平“青山绿水、名亭古庙、战场遗址、溪涧天桥”）；厚重的历史文化（林浪平“去看看‘云南四杰’中的‘两杰’/楚图南和柯仲平”；胡广胜“千年铜鼓之乡、民间艺术之乡、草果之乡、八角之乡/三七花开的地方”；王宏愿“吟颂一曲地母真经/穿越到秦汉的句町古国”）等等。立意之美，可见一斑。

一种现代乡土诗的浪漫情怀

从《同题诗第一季》这组诗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闪光的字眼，读者其实读到了的是两个词：现代、乡土。对，这是一组现代乡土诗。组诗做到了素材乡土化、语句大众化、抒情真挚化、情景互融化，兼具现代诗和乡土诗的优秀品质，是二者的融合。“风，吹在你发际/那是我的呼吸，也是大文山的呼吸/我等你。然后，我们再走，带着文山/去你的城市/”（宗雪华）。“凌晨三点，我一声令下/让所有人闭嘴/乖乖入睡。腾出一座空空的文山城来/只为等你”（袁微）“我在文山等你，并且一定/尽情履行地主之谊/为你接风洗尘”（林浪平）。“薄竹山的云海，已变幻千百回身姿/你来，才能揭开神秘的面纱/黑巴草场的青草，已更换绿色心情/你来，才能带着绵延的脚步，铺展开去”（刘海春）。“讲不完的文山故事，品不完的风味小吃/赞不够的民族风情，赏不尽的边关美景/说不清的魅力边城/我一来这里，就再没离去”（胡广胜）。13首诗，13个各异的风格，13个描写的主题，都是源于文山这片厚土上的乡村生活，诗人们随物赋性地寄予了真挚的情感。在现代生活的观照下，诗人们都不再是站在单一的视角来观察和体会生活，也不仅仅是单纯反映风土和民俗，而是从乡村走向城市又从城市走向乡村，是一种现代人的生命直觉和理性思考相融会的诗歌表达方式，更具新的艺术特征。整体看这组诗看似写实，但又不是太实。以地方语言式的、或者雅致型的、或者内敛型的、或者庄重型的等等此起彼伏的多种诗歌语言，抒发了文山老百姓的情感，恰到好处地歌唱和弘扬了时代的主旋律，使读者在潜移默化中自然地受到一种启迪和熏陶的内化作用。同时，编者在选诗之时，注重从历史、自然、社会、人生多个角度进行融合，使组诗整体达到了一种与人的思想性情相通、生命交感、灵气往来的境界；使组诗充溢着理性的醒悟和精神的畅快，让读者由心灵的平静引起灵魂的震颤，超越一般情感而居于精神的深度。

《同题诗第一季》的整体风格，是浪漫主义的。它以写实为主，有乡土的眷恋，有亲情的感动，有爱国的真诚，有爱情的炽热，有历史的沉思，总之与乡土相关的各种情调精彩纷呈。诗作中有的在构思上有奇特的想象，有的在时空中采集意象，有的在通感中寻求隐喻，有的在语词变形中增加鲜活的形象。所以，它的集体性格，却不是写实的，而是浪漫的。

《同题诗第一季》所营造的这种浪漫艺术审美享受，这种使读者受到超越一般情感而居于精神深度的文化内含，是基于高度文化自觉之上的浪漫乡土情怀。

总之，现代诗与乡土诗的双向融合形成了它具有文山地域标注的现代乡土诗。我们可以以组诗中多次出现的“文山城”来作为编者乡土情的焦点，我们又把它放在自我认识的世界上，放到全省、甚至全国民族文化的中心位置上，这样一放就看到了这组现代乡土诗它生命力的深度与广度，从文化的根性上拓展开去，就达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圣境。它不再仅仅是文山地区的风俗习惯、神话传说、人文著作等，而是大视野、大境界的乡土，它立足高远的、集体推陈了传统乡土诗歌的文化精神，建筑了文山人民精神家园的艺术圣殿。

（作者系文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

责任编辑：万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