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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最后的日子

2017-11-13滕叙兖

特别文摘 2017年18期
关键词:哨兵专案组彭德怀

滕叙兖

彭德怀的病情急转直下,他的右手指痛,接着刀口痛,右肩痛。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他大汗淋漓,在床上翻滚。不久,他半身瘫痪,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泪水从彭德怀深陷的眼窝里涌出,他哭着说:“梅魁,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我瘫了,自己不能料理自己了……要是康白是个护士,又是在医院里工作,该有多好啊……我的案子还没有搞清楚啊……”

1974年8月1日,护士送来一盘西瓜。彭德怀正好清醒,便对身边的哨兵说:“今天‘八一,请你吃西瓜,我是真心实意啊!”

10月9日,多次痛哭流涕的彭德怀对哨兵说:“什么时候给我出去买点白兰瓜,我喜欢吃……”没有人理睬他。

10月16日,医生给专案组打电话,说彭德怀病情严重。专案组来病房瞅了瞅,扔下一句话,“有情况及时汇报”,就走人了。

10月23日,彭康白和彭钢来到病房探视伯伯。康白为伯伯擦身,彭钢为伯伯清洗口腔。彭德怀突然用右手抓住彭钢的手,握得紧紧的。他话语不清,但侄儿和侄女还是听明白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党和人民了,只有这个身体了……我死了,把我的身体解剖了……给人民做最后一点贡献吧……看来,我是不行了……我死后,骨灰是不是能和你们的父亲埋在一起呀?你们的父亲是革命烈士……光荣,可我……我怕玷污他们呀……”这是彭德怀留给亲人的遗言。

10月27日,彭德怀处于浅昏迷状态。彭梅魁、彭钢、彭康白三人呼唤他,他已不能睁眼。

11月29日中午,彭德怀突然清醒过来,眼睛闪动着渴求的泪光,四处张望着。护士大声告诉他,没有人来探视他。彭德怀听罢,目光黯淡下来。他闭上眼,侧过头去。固定在气管上的软胶管微微颤动着。护士发现,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彭德怀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脸颊流淌到枕头上。

下午2时52分,彭德怀突然向上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随之鼻口出血,呼吸停止。两分钟后,一颗工作了76年的心脏戛然停止跳动。

彭德懷死时孑然一身,他的身旁没有亲人,也没有同志和朋友,只有门口的哨兵投来几瞥飘忽木然的目光。

此时的北京城,寒风凛冽,西天的落日苍白无光,九街八巷,枯树昏鸦,一派冬日的肃杀之气。

彭梅魁接到专案组送来的伯伯死亡通知是在下午4点多钟。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噩耗真的降临时,彭梅魁犹感晴天霹雳,痛彻五内。她擦干眼泪,赶紧去找彭康白,不巧,弟弟出差了。她又赶到彭钢的家,偏又撞了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妹妹回来。专案组的人早就不耐烦了,不断地催彭梅魁快走。无奈,彭梅魁只能一个人乘着专案组的吉普车到医院向伯伯告别。

走近301医院14病区5号床,彭梅魁看到伯伯的遗体上盖着一条白布单。她掀起白布单的一角,最后看了伯伯一眼。她始终一声不吭,因为她不想让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看到自己的悲伤,沉默是对他们无声的蔑视。

彭梅魁向伯伯的遗体深鞠一躬,转身要走,又被喊住:“你去通知浦安修,问她来不来看看。”彭梅魁回到家里,痛哭一场:伯伯呀,我苦命的伯伯,您就这么永远离开了我们,您是带着比大海还深的冤屈走的啊!您的沉冤什么时候才能昭雪啊!

犹豫了好半天,彭梅魁还是到北师大找到浦安修,告诉她伯伯的死讯,问她是否去看看伯伯的遗体。浦安修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

在中南海,朱德闻听彭德怀临终前多次提出要见他一面,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用手杖敲打着地面,愤然吼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彭老总?要死的人了,还能做啥子?还有啥子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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