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难写是精神
2017-11-13文德芳
●文德芳
丹青难写是精神
●文德芳
“如果没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就会魂无居所、行无依归。”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
“丹青难写是精神”,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王安石的《读史》。近一千个寒暑过去了,依然被人们引用来说明精神的可贵。而今,我又从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看到了在文艺作品里中国精神的重要性!
“如果没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就会魂无居所、行无依归。”“共同的核心价值观”,指的就是中国精神——是文艺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灵魂,即文艺的永恒价值!
在这个伟大变革的时代,生活赋予我们的写作素材是多种多样、无穷无尽的。如何将时代精神艺术地在非虚构作品对现实生活的描摹中呈现?从2014年到2015年,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引着我在非虚构写作实践中进一步深入生活、采访、挖掘、思考。有一位作家说:“文学是书写活着的历史,从历史中反映普通人的生活状态。”我在深入生活的采访中,慢慢地理解现实、对话社会、洞察人情,书写我们的国家、民族的历史与现今,以我采访到的人物为主体,切入中国城市、乡村发展的不同侧面,书写各种阶层的人们在过去与当下的生存状态,呈现中国社会发展历程中的沧桑巨变,对生活其中的人们的心灵、情感、日常生活、生命存在等进行纵向的挖掘与展现,多维度地交织展现、如实地记录他们的生活脉络、生活细节,见人、见事、见人性,真实地再现他们的精神特质。
2015年10月29日,我在《文学报》刊登的小文《关于“非虚构”》里写道:“我感觉在非虚构写作中,作者如何把握‘真实’是首要的。社会现实纷繁复杂,在写作中,作者必须拨开迷雾见本质。在对题材,以及人物命运、个性的把握时,作者直接感受现实的‘真实’,甚至进行调研、采访、探究,对这个‘真实’,需要作者去认知、把握、领悟、考量,才能在非虚构作品中揭示其本质的真实、人性的真实、社会的真实,甚至人物形象被遮蔽的内心情状的真实。”
我在《文学报》刊发的这篇小文中所写到的“真实”,其实,就是去伪存真、去除遮蔽的精神本质。从去年到今年,我进行创作的两个非虚构选题,题材不一样,关注点不一样,采访视角不一样,采访人物不一样,采访事件不一样,但却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在两个题材中所反映出来的人物精神本质,那便是中国精神!长篇《现代人心灵影像》(2014年,由山西省作家协会立项为重点扶持作品。其中,在《中国报告文学》、《山西日报》、《黄河》、《网易·人间》、《娘子关》中刊发了部分篇章,长篇创作现在已经完成,待出版。);另一个选题是寻访抗战遗址(2015年,被中国作家协会列入作家定点深入生活项目。现在创作完成的部分篇章先后刊入《中国报告文学》、《山西文学》、《山西日报》、《山西作家》、《娘子关》、《网易·人间》等报刊)。
两个非虚构创作题材的内容虽然看似各不相同,一个题材关注当下现实生活多一些,另一个题材关注过往历史侧重一些,但两个非虚构作品创作中的担当是一样的——那就是人物精神的本质,或者统一作品的内核,或者是串起每一篇作品的那根丝线。即在这些人物以及故事的书写中怎样讲好中国故事?挖掘他们的思想本质,从中去回顾历史、展现当下、憧憬未来。
在《现代人心灵影像》创作中,时间跨度很漫长,有的人物,我注视了他们10多年。也许,每个人的身畔都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那是命运的双眼。或者,是自我审视的双眼吧,我更愿意做那双眼睛。我用文字真实、真诚、本质地记录这种审视以及审视的过程,这便是我《现代人心灵影像》的写作初衷。
我在写作中着重对时代发展变革中,各阶层人物生存、境遇,以及精神追求的书写。从我对他们的采访、深入了解中,知道他们有的庄严忠实地活着,有的担负起了自己的那份命运,为自己,为未知,为需要他们的人活了下去,他们令我感动。我感动于他们不管多么艰辛,却从不逃避为自己人生的选择而努力;感动于他们在那份艰难的生活里、命运里,依然有哭、笑、吃、喝,喜、悲、怒、骂;感动于他们仍然以己之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所关注的这些普通人物,在一定程度上,又具有现实社会的典型性。在他们的情状中有时代的审视,也有人性的沉思。他们大多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波澜壮阔。从表面上看,有的生活甚至很苦难。但他们都有自己的追求,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中,不管在什么样的人生境遇下,他们都会寻找并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目标,切实回答了那个古老而平常的人生重大命题——人为什么而活着。
人为什么而活着?这个许多人冥思苦想而解不开的命题,被我笔下的一个个普通的人物,以最朴素的认识,最平凡的行动,最善良的心灵,升华了自己的生命体系。
他们之中不乏以己之力让多数人活得更精神的人。
像高艾清,他一直坚持“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你累了,他扶一把;你渴了,他递一碗水,这些看来举手之劳的平凡,给予了乡亲们实实在在的温暖。他的一个举手之劳,就改变了一个儿童由死向生的命运。在高艾清身后,站着一群“高艾清”,在高艾清精神映照下的人与人之间,是善心、爱心、关心的接力传递,让人温暖,给人以力量,给社会注入涓涓的暖流。
像苑桂生,他多年坚持,为太行山抗战烈士纪念碑亭、烈士墓、碑奔走、呼吁。他要让倒塌的太行丰碑耸立。其实,耸立的何止是丰碑,是一种伟大的中国精神。
像太行山偏远山区的村干部贾润祥,他说:“改变村里的贫困,让父老乡亲过上好生活是我的追求。”这样的信念,这样的力量支撑着他,矢志不渝地带领乡亲们,将贫困的马山村,打造成了当地闻名的“红色村庄”。他是500万名中国村干部的代表,是离中国“三农”最近的人。
……
这就是中国普通人。
这就是中国百姓最实在的“中国梦”!
当我书写他们的经历或者心路历程时,我并非对他们的故事或事故感兴趣,而是更侧重书写他们悲凉中的温度、温暖、温情!书写他们在困境中,支撑他们的那种华夏民族源远流长五千多年的中华民族精神!
同样,在寻访抗战遗址这个题材的创作中,我对主题的把握,首先是从浩如烟海的素材中寻找能够统领整个作品的精神主旨!
“一寸山河一寸血,四万万同胞千万兵。”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不甘屈辱的中华儿女,不分年龄、性别、阶层、民族、党派,共同发出了抗战到底的怒吼。从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到淞沪战役、台儿庄战役等,无论是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还是国民党领导的正面战场,爱国将士同仇敌忾、共赴国难。杨靖宇、赵尚志、左权、彭雪枫、赵登禹、张自忠、戴安澜等一批抗日将领,以及八路军“狼牙山五壮士”、新四军“刘老庄连”、东北抗联八位女战士、国民党军“八百壮士”等众多英雄群体,就是中国人民不畏强暴、以身殉国的杰出代表。在这场伟大的民族抗战中,中国人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军民伤亡达3500万人。在这场战争中形成的伟大精神,真是多少书页也书写不尽。在太行山、娘子关内的阳泉,是抗日前线,而在我的故乡川南,却是大后方。在那个腥风血雨的时期,中华儿女保家卫国,不论是抗日前线还是大后方,都有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又应该怎么去书写?怎样去把握创作主题?
历史是民族成长的足迹。俄国文豪列夫·托尔思泰在其巨著《战争与和平》中说过:“历史是国家和人类的传记。”由此我想到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特别谈到了“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爱国主义,便是中国精神的体现。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爱我们的国家必对我们国家的历史有敬畏感和自豪感。因此,我把爱国主义情怀作为这个题材创作的精神统领。于是,我围绕这个精神主旨,将寻访中到手的素材进行梳理、筛选,并在历史的书写中关照当下的现实生活。
题材的主题确立了,怎样才能在抗战题材的非虚构写作中依然不失人道主义的关怀呢?我还是着重关注战火纷飞中那些普通人个体的精神命运。如同溪流、江河汇聚成海洋,个体人物的精神命运汇聚起来,便是整个中国精神!中国的命运!
如果把中华民族看作是一个大生命,每一个个体都是寄存其间的小生命,那所谓的生命之象,就是关乎民族的兴衰和精神的熔铸。时间跨越了70多年。70多年,岁月沧桑,多少风云人物从历史舞台中走过,又有多少人在这岁月之河中留下了足迹?回望70多年前的烽火岁月,中华儿女不分南北,不分城市乡村,个人的小生命,都寄托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生命之中。
其实,我更关注的是在战争血雨腥风之中,中华民族个体的生存困难,煎熬、逃亡、恐慌、精神困境等,在国家、民族危亡的时刻,战争把他们推向了极致。也就是在这个极致中,才能看到国破家亡时,不论是抗日将士、还是普通百姓,他们作为个体,其人性中折射出来的爱国情怀,也就是我所采写的这个抗战题材的每一篇文章共同的普世价值。比如:《让丰碑耸立》(刊于《中国报告文学》2015.7期);《1937:杀人沟、救命池与烈士井》(刊于《山西文学》2015.10期);《以平型关之名》(山西省作家协会“三个文化”采风作品);《牢牢记住那两天》(刊于《山西日报》2015.8.12日“黄河·笔会”);《川军的万水千山》、《隐姓埋名的远征军》、《秦基伟身边的侦察员》(于近日脱稿)等篇章。这些篇章的写作都是围绕爱国主义情怀这一普世价值选材,不论是写抗战将士,写抗战故事,还是写抗战惨案,都遵循这一亘古不衰的中国精神——
像从百团大战的炮火硝烟中走来的老兵李忠和,从枪林弹雨中走来,他从山西到四川,他不论经历什么样的运动,包括在大跃进时期,他也是保持军人本色,不左不右,不摇摆。“大跃进”、60年代的困难时期,他也要让一方百姓能够活得下去。他用行动诠释了一名地方父母官,活着,有比付出生命更为重要的责任与担当!
我向他致敬!
像枉上进、刘正金、王希贤等诸多的抗战老兵,他们大多出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当他们长大成人时,日寇的铁蹄、刀枪、大炮,在中国大地上蹂躏、杀戮,面对国恨家仇,他们一腔热血,在祖国召唤的时候,他们从学校,从工厂,从田间地头昂首远征,走上抗日前线,以平凡的肉体之躯保家卫国。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一直没有进入公众视野;埋没于乡间、山村,卑微地活着,习惯了沉默和谨小慎微。尽管如此,在采访中,我没有听到过他们说一句怨言。他们是战士,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他们挺身而出,为国家安危而战,为下一代的和平和幸福而战!
英雄泪短,青史名长!
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我向他们致敬!
像那些川军,国家危亡的时刻请缨出征,从祖国的大后方到抗战前线,保卫祖国,抗击日寇。“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他们生在四川,死在万水千山之外的山西、南京、滇缅等战场。在山西的娘子关内,固关、马山、旧关、七亘、辛兴、榆次等山地牺牲的川军,他们大多没有留下姓名,没有留下墓碑。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我们同样不能忘记他们!
……
他们是中国的普通人!
他们又是中国不平凡的人!
这就是中国百姓最实在的“中国梦”!
这就是中华民族共同的核心价值观!
这就是最伟大的中华民族精神!
然而,只有人和事,没有日常人生的历史故事又有些单调,于是我在寻访中,不仅仅关注抗战历史,我更关注这段历史中普通民众的生活状况,以及战火纷飞中的逃亡、抗争,记录他们在面对侵略的战争中的奋斗、牺牲、温暖、关爱、和平等,从历史的时间、事件、地点中落实到普通的人,从这样的人物形象上真实地叙述出来。说到底,其实,是我对爱国主义情怀的书写,把爱国主义情怀这一中国精神作为我这个题材创作的主题,但不是简单地复述历史故事。而是在采访中关注挖掘到他们在战火硝烟中人性的细枝末节。甚至我在听老人的回忆讲述之中,捕捉那些日常生活中有质感、有温度、有暖意、向上、向善的细节。
(注:2016年1月13日刊于《山西日报》;刊于山西作家协会编的《让文学贴近大地》一书;同年7月4日被中国作家协会网转载)